“在下江枫。”
很生硬的回答。
或者说他对于面前这女人突兀出现有点无所适从，不知怎么，面前这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女性让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险。
“嗯，少侠……果然好胆色。”
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
很显然这并非羽莺本意，但她自然注意到江枫手里拿着的长剑，眼角余光立马注意到远处那一声不吭正在看戏的女人，心中有了答案。
甚至没有看一眼晕倒在地的如玉，羽莺笑眯眯看向四周，那感觉仿佛注视着在场所有人，迷人又泛着些许淡红的眼眸绽放出一股不易察觉的红光。
“几年前妾身便说过，无论各位在紫霄阁内坑蒙拐骗也好，逼良为娼也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与妾身和紫霄宫无关。”
“宗门只负责提供这间阁楼供各位修士方便，至于各位发生的纠纷，还请移步出门，又或是去其他宗门的地盘解决。”
“总之只要出了这扇门，任君厮杀，妾身绝不多看一眼，也绝不多言一句，但有人故意在阁内闹事，挑起是非，甚至给紫霄宫扣上帽子试图挑起两宗矛盾……”
“那妾身也只能出来制止，还请各位牢记，莫要将个人行为上升到宗门。”
只有江枫听的非常认真，还点了点头。
在他眼中这当然不算惹事，自己不过是阻止了某位仙女的PUA行为，况且到最后是面前这位如玉大姐想先动手，这可怪不得自己。
可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
晕死在地上的女人突然发出厉鬼般的凄厉惨叫！
身体蜷缩成一团，疯狂扭动身体，伸出手到处乱抓，甚至抓住了江枫的裤腿。
眼珠瞪大，江枫在看清她那双眸子后才发现这现在的如玉已是满眼血丝，就连瞳孔都已经开始逐渐失去了焦距。
仅仅是十几秒后，抓住自己裤腿的手掌便缓缓放松，瞪大着眼直接失去了动静，就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这就是在场所有人看见羽莺宛如看见恶鬼一般表情的原因，在场修士绝大部分都知道这位羽莺小姐的脾气，尤其是几年前，因为有人在紫霄宫的地盘闹事，她……
“她还罪不至死，紫霄宫的人都像你一样做事？”
语气有些变了。
眼中与其说是震撼，不如说是失望。
他知道修真界的残酷远超想象，也知道踏上这条路就必须面对弱肉强食的现实，但双方并未冲突，仅仅是为了立威就直接取人性命，他可以接受这种行为。
但……眼中对于紫霄宫的失望溢于言表。
自己幻想过很多次仙门，也想过以后在里面会是怎样的生活，可现实让他有些幻灭，还是说在这峰州城，修行者的性命都如此廉价？
在场所有人都和看死人一样注视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尤其是那些上了点年纪的甚至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这打扮和手上的宝剑估计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才踏上修行路不久，这副模样倒确实符合一腔热血的少年郎，但家中长辈怎就没教过这小娃娃死字怎么写？
“啧啧，羽莺啊，好几年没见她管这摊子烂事了，估计那新来的小子不懂规矩，只知道这里是紫霄宫的地盘，没听说过羽莺名姓。”
“虽说是紫霄宫的人，但行事也太霸道了些吧，就因为一句话把人家命收了？”
有人一脸不可思议，也有些人耐心解释。
“霸道？紫霄宫在全天下都是顶尖势力，人家凭什么不霸道？况且你们羽莺和其他人一样是外门混吃等死的那帮废物？”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内门弟子，据说当初只差一步就成了三长老亲传，在整个宫内都属于三代弟子范畴，更是紫霄宫安排在峰州的负责人！”
“自从泷国战乱结束后，就一直被安排在这里，能在这种地方站稳脚跟的，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光是内门弟子这几个字含金量就已经足够大，尤其是听见对方险些成为长老亲传，还是安排在峰州的看门人，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吓傻他们。
“那这女人和那位神出鬼没的城主比起来……”
有个不怕死的问了个送命题。
“嘘，闭嘴，小点声！祸从口出！”
连忙捂住嘴。
慌张看了眼屋内。
一楼，还是一群人老老实实全部退到一旁，只剩下江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样和羽莺四目相对。
表情不变，更没任何畏惧。
而身后那跟着少年的女伴同样神情漠然，甚至斜了一眼笑容满面的羽莺，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从这看似花瓶的女修身上同样感受到几分不悦。
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是夸奖这二人不知者无畏，还是夸奖他们不懂得死字怎么写。
偷瞄几眼屋内，他是在里面出事后第一时间就跑出紫霄阁的。
刚才这话题在峰州当地绝对算得上禁忌，泷国本身就是位于大陆东南角的小国，又和南疆交接，多年以来战乱不断。
后来虽然有几个宗门派人帮忙护住国门，但对于宗门而言自然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既然出手相助自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无论是峰州还是更偏东南方向的东洲都有人安插进来。
而新任城主大约十年前上任。
刚到峰州时，整个峰州之地居然无人听他命令，反而对紫霄宫出身的羽莺唯首是瞻，虽然羽莺在对待他这位城主上态度方面颇为客气，但任由谁都无法容忍当地有个土皇帝的事实。
于是矛盾越来越大，冲突也愈发频繁，最终的结果，就是双方斗了一斗，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双方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就不得而知了。
“那这两个不怕死的会怎样？”
“鬼知道，在场的人应该大部分都见过五年前巨阙门和羽莺的冲突，和今日这般模样有些类似，也是因为有人在坑蒙拐骗，想要在这里动手。”
“结果呢？”
“结果？”那上了年纪的老人只是冷笑一声。
“结果自然是当时守门的弟子不让，结果巨阙门仗着人多大打出手，最后楼上的琴声戛然而止。”
“就没了？”
老人只是面无表情，眼底内有一种烙印在灵魂的恐惧。
“没了。”
“紫霄阁关门七日负责修缮。”
“至于巨阙门弟子则是被挂在城门外，任由山上那群天天惹事的狗头雕啄了半月时间。”
“那半月时间下来，整个东门臭气熏天，一脸狼藉，四处都是残肢烂肉，几十具尸体硬生生养活了整个山上的狗头雕。”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在紫霄阁内闹事，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你亲儿子的凶手就站在这道门里面！”
“你也要先去柜台说清情况，让紫霄阁里的人把他请出去，然后才能动手，若他们不愿意请人出去，你便只能在门口等，明白么。”
“无论是这小子还是刚才那不知死活的女人，估计都是最近两三年才来的，以羽莺的性格，估计是想杀鸡儆猴，敲打敲打这双峰城的修士。”
摇了摇头。
曾经那惨烈如地狱般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此生难忘。
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那几人身上，看向那花枝招展的美妇，所有人都在等羽莺的反应。
“既然公子觉得她罪不至死，妾身当如何处理？”
令人意外的是，美妇依旧面带微笑，神色不变，那语气竟然透露着些许询问，这无疑让在场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就像是为了证明瘫在地上的如玉还活着，羽莺重新双手捧琵琶，翘起一根手指搭在弦上，轻轻一拨。
“啊……啊！”
地上的女人又一次发出凄厉的叫声。
只是虽然在惨叫，但终归是有了点动静，还算俊俏的脸上全是汗水，她只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抓着她灵魂，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捏碎。
“让她认清现实就好，既然总喜欢咬着女修炼气堪比男修结丹的不等式，那就让她多和普通人接触吧，立威的方式并不止杀人一种。”
对于这个结果江枫完全预料到了。
既然是紫霄宫的人，并且有名有姓，还坐镇一州主城，那就不可能不认识自家师姐。
刚开始下来时的态度和看人的眼神和此刻截然不同，不过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女人有点蠢蠢欲动的内心。
不过既然对方开口，他还是略微思考一番。
说的有些委婉，旁人一听这多和普通人接触都不明白是何意，但羽莺明显嘴角上翘几分，很显然她领会到了少年的意思。
“既然如此……白大，白二，将这女人拖走，洗干净后就送入楼里去，毕竟是合欢宗的女修，来光顾她生意的人想来不少。”
一句话，将如玉未来几十年命运定下。
从后院走进来几人，低着头，将地上的女人拎起，其中一个直接对着如玉小腹就是一拳！
肉体碰撞声在紫霄阁内显得是那样刺耳，而试图挣扎的女人当场失去动静，当场晕死。
然后被硬生生拖了出去，以后……她估计只能和绿萝做同行了。
又看了一眼江枫，似乎是用眼神询问这位小少爷是否满意，江枫并未做声，表情看不出悲喜。
“好了，都怪羽莺扫了各位雅兴，各位该如何如何，我们紫霄阁自然会奉上最好的茶水，不过还请各位切记，休要在阁内闹事。”
在这句话后，众人终于纷纷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该交易法宝的交易法宝，该谈生意的谈生意，整个一楼又恢复喧闹，不过还是有人注意到，羽莺居然对这两人主动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似乎是邀请对方上楼。
这一行为又让诸多人议论纷纷，明明这小公子才炼气修为怎会得到如此青睐？莫非真来自某些不得了的大家族不成？
不过正在楼梯上行走的几人氛围却有几分微妙，柳棠溪走在最前方，江枫紧随其后，再往后几个台阶，才是打扮花枝招展的羽莺。
“柳师叔，好久不见，自十七年前那场会武后，便没在宗门见到过您，没想到您来了峰州，您若是放一道剑气，羽莺自然早出来迎接了。”
一改之前的态度。
不，应该说羽莺无论面对谁都是这副笑眯眯的热情态度，只是她在面对不同的人时，笑容自然也代表不同含义。
和刚才在一楼的笑容比起来，这笑容明显发自内心。
也是这时候江枫才注意到称呼。
师叔。
表情顿时有些怪异，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这位高冷又性感的师姐年纪不小了！
“三长老让修养身心你就是这样修养的？”
连客套都懒得客套，直接发出质问。
这就是身份、地位、实力全面碾压下的姿态，对于羽莺的行为柳棠溪谈不上满意，倒不是对于她选择杀人立威的方式，而是心性。
早在几十年前羽莺刚入门时就是如此。
杀性极重，且行事不择手段，阴狠毒辣。
她的天赋在紫霄宫中都算相当不错，也有希望去竞争亲传弟子之位，可因为性格原因落选，并且因为她的性格问题始终被排挤、孤立，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派遣到了峰州这种地方。
“若不如此，总会有宵小之徒挑衅宗门威严，羽莺也是被逼无奈，还望师叔海涵……不过敢问这位是？”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很明显是敷衍，羽莺也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而是将视线停留在江枫身上，眼中饶有兴致。
不过江枫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人出乎预料。
“师姐，我是没想到原来狗仗人势可以这么爽，怪不得以前遇见的那些大少爷一个比一个嚣张。”
“嗯。”
柳仙子只是点了点头，江枫也很自然将手中剑递回去，若不是屁股后面站着自家师姐，他可没胆子去招惹这闲事，刚才那出戏别人看没看爽他不知道，反正自己演爽了。
“那你觉得我演这条狗演的如何？”
“本色出演。”
非常中肯的评价，只是在听见这评价时，少年忍不住白眼一翻，没想到自家师姐的攻击性也这么强。
可一旁始终保持着笑容的羽莺表情却变了变，笑容凝固，眼中震撼转瞬即逝，但面色不改。
“江师兄好。”
“嗯，好……好，蛤？你管我叫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