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莉很快换完衣服回来,陈义特意把她安排在傅松身旁。
晚宴上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佳人在侧,傅松感觉自己比平日里酒量浅了三分。
中途,傅松趁着敬酒之际,跟陈义耳语了几句,陈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马上给赵莉使了个眼色。
有赵莉在一旁保驾护航,接下来傅松喝的酒明显少了。
晚宴结束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地离开,陈义吩咐黄秘书找个安静的地方请傅松喝茶。
张春和赵莉也被陈义留了下来,加上傅松和何佳,几个人一起来到宴会厅旁边的茶室。
“来来来,喝茶喝茶。”陈义今晚喝了不少酒,别人喝酒脸红,他是越喝越白。
傅松抿了口茶,抬头看着赵莉红灿灿的脸蛋儿,道:“刚才要不是赵主任帮忙挡酒,我现在估计早趴下了。”
陈义乐呵呵道:“别看小赵是女同志,酒量还是很不错的。傅总,怎么样,我们呼市的姑娘不错吧?”
傅松点点头道:“何止不错,美丽动人,又带着一股飒爽,别有一番风情。当然,呼盟的姑娘也不错。”
“啊?”陈义指着傅松大笑:“老弟真是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啊!”
张春和黄广立陪着笑起来,他俩并没有多想,只当因为陈义在呼盟干过几年,所以傅松才会专门提了呼盟一句。
可赵莉却不同,作为一个女人,她的心思天生地比张春和黄广立这两个老爷们儿要细腻和敏感得多。
尽管不清楚傅松和陈义说的是什么,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是跟女人有关。
不知不觉,几杯茶进肚,额头都冒汗了。
傅松拿起热毛巾用力擦了把脸,精神顿时好了不少。
“陈主席,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就开门见山了。”
陈义连忙道:“傅总,你这话说的,我就喜欢你跟我开门见山。有什么话直说,咱们谁跟谁?”
傅松看了看张春和赵莉,道:“今天下午和张主任还有赵主任一起参观了伊利,实事求是地讲,伊利这家企业虽然有不少问题,但总体来说,是一家非常优秀的企业,发展潜力不错。”
陈义只是点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傅松继续道:“我也不瞒你们,我对伊利很感兴趣,现在有个问题。”
陈义笑道:“傅总,你是想问,伊利是否可以合资?”
“不错。”傅松点点头,他别的不怕,就怕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最后白欢喜一场,“陈主席,我虽然是个商人,不过我不想说假话糊弄你。
张主任和赵主任也在场,可以做个见证。郑总这个人能力很强,有他的领导,即便不合资,伊利也能发展得不错。
所以,如果贵方不同意合资,我也表示理解。”
陈义沉吟了片刻,道:“傅总,你就这么肯定,伊利将来会发展的不错?”
傅松道:“百分之百的把握没有,但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陈主席,一家企业的发展,不仅要看其内部,有时候外部形势更重要。
在可预见的未来,奶品行业将长期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站在风口上,连猪都能飞起来,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伊利只要不出大问题,高速增长是绝对没问题的。”
陈义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也有个问题问你,如果伊利合资后,你对它有什么规划?”
傅松笑道:“陈主席,你这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不过我可以大概说说我的想法。”
陈义笑道:“我刚才心里还嘀咕呢,你怎么可能没想法呢,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傅松清了清嗓子道:“如果伊利合资,那么接下来我打算分三步走。
首先,将远景集团的奶品业务剥离出来,注入伊利,这样一来。”
“等一下!”陈义连忙打断傅松,一脸不可思议道:“你刚才说什么?把远景集团的奶品业务注入伊利?”
赵莉、张春和黄广立一齐看向陈义,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
唯独何佳皱起了眉头,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别人不清楚,她作为傅松的第一秘书,对远景集团的各项核心业务可谓了如指掌。
虽然没有一个具体数字,但她大概估算远景集团的奶品业务资产规模至少5亿元人民币,如果加上正在建设的几个奶源基地,恐怕七八亿都打不住。
如果是远景集团收购伊利,她觉得没问题,但傅松刚才却说,要将远景集团的奶品业务剥离出来,注入伊利!
这岂不是蛇吞象吗?
还是大象主动往蛇嘴里钻。
不对不对,有阴谋!
傅总这么做绝对另有深意!
不得不说,还是何佳了解傅松。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呢?
傅松一脸无辜道:“是啊,怎么了?不行吗?”
陈义轻轻咳了咳,苦笑道:“傅总,远景集团的奶品业务我不知道有多大规模,但呼盟的奶源基地建设可是我亲自参与的。
呼盟的奶源基地光投资就超过了两亿人民币,再加上后续的工厂、配套设施,资产估计至少3个亿。
别忘了,远景集团在其他地区还有奶源基地,把这么多资产注入到伊利公司,伊利现在的总资产才多少?满打满算五六千万!”
赵莉插话道:“这种合资模式,国有股恐怕所剩无几了。”
伊利今年改制后,国有股占38,社会法人股占52,其中,社会法人股基本上由自治区的国有企业持有,二者加起来正好90。
看似不少了,但如果按照傅松提出的合资方式,这90的国有股份将会被稀释到不足10。
傅松失笑道:“是我欠考虑了。”
实际上他是故意的,先给出一个对方无法接受的条件,然后往后退一步,抛出真正的计划。
这一招还是跟周先生学的,为了开一扇窗,有时不得不主张拆掉屋顶。
“那怎么办?”傅松假装为难道,“要不只把呼盟的奶品业务拿过来合资?”
陈义刚想说好,不料却听傅松又道:“不妥不妥,在我的规划里,要将伊利打造成国内乳品行业的n1。
如果伊利只有内蒙的生产基地,那最多只能成为一个比较强的地方品牌,而无法成为全国性品牌。”
陈义一听这话,马上被带沟里去了,“行业老大”,“全国性品牌”这两个词实在太合他的胃口了,于是他连忙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傅松装模做样地想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抬头道:“陈主席,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义身体前倾,连忙道:“你说!”
傅松缓缓道:“远景集团在国内布局的奶源生产基地,资产大头是牧场和养殖场,而剩下的乳品加工厂的资产只占小头。
不如把远景集团的奶品业务一分为二,牧场和养殖场是一部分,乳品加工厂是另一部分。
远景集团用乳品加工厂和伊利合资,这样一来,伊利可以专注于奶产品的生产和销售,远景集团专注于奶源建设,并且双方可以建立长期的专属供应关系。”
陈义仔细想了想,觉得傅松这个建议更稳妥,既照顾到了国有股的比例,又能壮大伊利的实力,仿佛是专门给自治区和呼市专属制定的方案。
最让他感到满意的是,傅松主动提出远景集团和伊利各司其职,一个负责奶源供应,一个负责生产销售。
当然,他也知道奶源对于一家奶品企业的重要性,但奶源建设却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说句诛心的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陈义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呼市和自治区,最多干两届就得走人。
所以,他当然希望能在任上,最好是这一届任期结束之前,看到伊利的崛起,而不是把宝贵的资源投入到奶源基地建设这种见效缓慢的项目上。
打个比方,如果把奶品企业看作是房地产开发商,那么奶源基地就相当于房地产项目周边的基础设施配套,包括场地的通平、道路交通、水电气暖铺设、学校、医院、菜市场等等。
按道理基础设施配套应该由政府负责建设,因为这些都是投资大、见效慢的项目,开发商自然不愿意干这种脏活累活。
但现在很多地方政府没钱,搞不了这么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怎么办?
把基础设施配套和经营性用地打包给了开发商,由开发商来进行整体开发。
傅松的这个建议,相当于把最苦最累最不赚钱的那部分留给了自己,让伊利可以轻装上阵。
但话又说回来,傅松就吃亏了吗?
呵呵,谁吃亏,他都不能吃亏!
他只要掌握了国内大部分的优质奶源,就等于掐住了伊利的脖子,同样也掐住了国内同行的脖子。
利乐公司可以在凭借常温奶包装吃香的喝辣的,远景集团同样可以在奶源上左右逢源,吃了上家吃下家,让国内的奶品企业都给他打工!
就算伊利未来成为了国内奶业老大,那又如何?还不是给他打工?
远景集团以放弃伊利的一部分利益为代价,换取自治区和呼市在奶源基地建设上的支持,这笔买卖相当划算!
舍弃了伊利这么一颗树木,远景集团能得到一整片森林。
最重要的是,由远景集团掌控奶源,他更放心!
“我觉得行!”陈义用力一点头,高兴道:“傅总,还是你点子多!”
傅松摆摆手道:“陈主席,你先别忙着高兴。现在还有个问题,我是郎有情,可就怕妾没意啊。”
陈义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问道:“你是担心郑钧怀不同意?”
傅松看了看赵莉,又看了看张春,笑道:“郑总是个主意正的人,而且能看得出,他对伊利的感情很深。”
陈义顿时皱起了眉头,道:“伊利不是某个人、某些人的伊利,郑钧怀是个老同志,我相信他肯定明白这个道理的。”
傅松摆摆手道:“陈主席,容我说两句。个人服从组织,这是应该的,但我们也要考虑到同志们的感受,你说是吧?”
陈义摊摊手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那你说怎么办?”
傅松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三步走的第二步,建立股权激励机制,具体来说,可以分成两块。
首先是职工股,伊利改制后有10的职工股,合资后这部分肯定会被稀释。
我的想法是,职工股占总股本的比例就不考虑了,而是将职工股的股数翻倍,在未来几年内,由职工自愿认购。”
陈义爽快道:“可以!”
反正职工也没多少钱,今年伊利改制,职工股也是大家借钱认购的,就算放开了让职工买,估计也买不了多少。
“其次是针对管理层的激励,我打算拿出1520的股份,作为管理层的股权激励。
这样一来,职工、管理层的利益都照顾到了,或许还会有反对的声音,但应该不会太大。”
陈义有些迟疑道:“让职工认购股份,我没意见,可单独再给管理层股份,有这个必要吗?”
傅松笑道:“陈主席,咱们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而且这些股份也不是白给管理层的。
一方面需要他们自己花钱买,当然行权的价格我们可以适当定得低一些另一方面,需要他们完成一定的业绩,完不成业绩,他们就没资格拿股份。”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没什么意见了。”陈义点点头,随即一脸肉疼道:“不过20有点多了吧?”
傅松道:“陈主席,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陈义苦笑道:“傅总,真不是我小气。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反正伊利又不是我的,给管理层多少,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可问题是,20真的太多了,我怕同志们会有想法。”
张春在一旁恨不得给陈义鼓掌,说得太对了!
合资公司20的股份啊,至少值四五千万!
郑俊怀这伙人几乎不花钱就可以白拿四五千万,谁不眼红!
若是他能做主,别说给郑俊怀20了,2都嫌多!
傅松知道陈义说的是实情,不患寡而患不均,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经理,居然比我们拿的都多,岂有此理!
这种现象在国企改制过程中相当普遍,绝大部分改制企业的管理层,只拥有极少数股份。
付出多,获得少,企业管理层的心理自然不平衡。
怎么办?
管理层收购呗,可管理层没钱怎么收购?
于是,很多问题就这么产生了。
郑俊怀后来就是栽在这上头,把自己送了进去吃了几年免费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