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樊飞的解释,柳含烟茅塞顿开,不禁赧然道:“原来如此,妾身实在驽钝,让两位见笑了。”
苏琬珺白了樊飞一眼,娇嗔着道:“我们女儿家说话,要你胡乱插什么嘴,难道是想跟柳女侠搭讪?”
她这厢樱唇一嘟,俨然打翻了醋坛,柳含烟大为局促,慌忙劝解道:“苏姑娘切莫说笑,樊少侠跟你是天作之合,妾身却只是个未亡人,怎敢稍有僭越?”
樊飞也神色尴尬,一脸无辜的看着苏琬珺,却见她故意转过身去,挽着柳含烟的手臂道:“柳女侠别怪我小心眼,这家伙一见美貌女子,便爱打歪主意,咱们不睬他是正经。”
柳含烟又是羞怯又是抱歉的看了樊飞一眼,樊飞无奈的耸了耸肩,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柳含烟明白两人不过是在打情骂俏,好笑之余又不免感怀身世,心中更生出一丝惆怅。
此时秦傲天已经确定将被投入绝死谷,兀自纵声大笑道:“哈哈哈……燕老匹夫,你真是了解本座,不过即便本座死得凄惨万分,这辈子也算活够本了。”
“本座权倾武林,娶了二十九房貌美如花的妻妾,亲手砍掉了不知多少人的头颅。燕老匹夫,你虽然武功厉害,却偏偏不肯杀人,岂能体会那等世间至极的快感,哈哈哈……”
最后的狂笑,见证了魔王的回光返照,同时引起一片激愤的怒吼。
柳含烟刚刚平复的心情,瞬间又是一阵抽紧,娇躯剧烈颤抖起来,眼中满蕴痛苦的泪水。
苏琬珺轻轻揽住柳含烟的肩膀,柔声低语道:“柳女侠,咱们不睬他是正经。”
相同的话语,不同的含义,柳含烟顿觉心中一暖,抬眼处又看到樊飞脸温和的笑容,眸子里终于露出一抹坚强和决绝。
秦傲天依旧狂笑着道:“燕老匹夫,你看到了吗,这些污秽的庸人一片鬼哭狼嚎,不是因为憎恨本座,而是因为嫉妒本座!哈哈哈……其实他们巴不得跟本座一样呢,你为他们出头,又有什么意义?”
燕行天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靖阳子和瑞阳子对视一眼,押着狂笑不止的秦傲天退出演武场。
群雄仍是愤恨难平,好一阵才逐渐安静下来。燕行天以目示意,乔讷立刻沉声道:
“罪犯‘血狮’匡禺庆,《镇魔录》列名第十;罪犯‘霸刀邪皇’戈奉天,《镇魔录》列名第十九;罪犯‘勾漏魔神’宋北溟,《镇魔录》列名第三十。”
“罪犯‘花间浪子’谢青衣,《镇魔录》列名第五十九;罪犯‘冷香仙子’蒲静静,《镇魔录》列名第八十八;接受武林正义盟审判!”
《镇魔录》中的魔头几乎都已经授首,只余这几人被生擒活捉。十名昆仑派弟子,每两人押着一名魔头,一齐来到台前,满面肃穆的赤阳子走在最后压阵。
燕行天的目光扫过五名魔头,最终落在了唯一的女性——“冷香仙子”蒲静静身。
脸不见半分喜怒,只听燕行天缓缓的道:“蒲静静,你可知罪?”
蒲静静身着一件残破的石青色罗衫,一条烟灰色的百褶湘裙,乌黑的秀发披垂至腰际,蒙在脸的黑纱更让她多出几分诡秘的气质。
这位“冷香仙子”先不回答燕行天,反倒向苑昆仑盈盈拜倒,轻启朱唇道:“多谢苑掌门昨日护面之恩。”
她的声音异常柔和,举止优雅得体,堪称落落大方,实在很难和“魔头”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苑昆仑面沉似水,微微颔首示意,旁边同样面蒙轻纱的雪玉观音轻轻一叹,深凝的目光中隐见悲悯之色。
蒲静静缓缓站起身来,低眉涩声道:“燕先生说得不错,妾身罪孽深重,情愿接受任何制裁。”
话音方落,只听旁边的“花间浪子”谢青衣哂然道:“蒲教主何必如此屈服,难道还指望他们能饶过咱们么?哈……咱们作对同命鸳鸯,黄泉路能够相伴,岂非美事一桩?”
此人衣破衫烂,形容狼狈不堪,再加武功被废,说话显得有气无力,倒像是痨病鬼在低吟。
蒲静静厌恶的转过脸去,冷冰冰的道:“我是齐郎的妻子,纵然他已经身故,也没人允许你这般轻薄我。”
这话虽然是对谢青衣说的,蒲静静却看向燕行天,目光中微露乞求之意。
群雄顿时爆出一片鄙夷之声,什么“无耻妖女,死到临头还打情骂俏!”“一对奸夫**,好不要脸!”之类的谩骂不绝于耳。
柳含烟见状不禁蹙眉道:“其实蒲教主也是个苦命人——对了苏姑娘,她是被你擒住的吧?”
苏琬珺浅浅一笑道:“说来惭愧,蒲静静与我对敌之时,似乎毫无拼死之心,倒像是故意被我擒住似的。”
柳含烟苦笑一声,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苏琬珺虽然好奇,但柳含烟既然有所顾虑,她也不好追根究底。
这时蒲静静势单力孤,几乎被群雄的谩骂声淹没,眸子里尽是屈辱之色,直勾勾的盯着燕行天。
燕行天视而不见,居高临下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既然声称情愿接受任何制裁,那这点屈辱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蒲静静却听得如遭雷殛,委屈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众所瞩目之下,只听蒲静静嗓音沙哑的道:“燕先生,妾身虽然杀过人,也作过不少恶事,却从未刻意羞辱过对方,难道你所谓的‘正义’,允许无中生有的诬蔑和侮辱么?”
不待燕行天回答,谢青衣已经干笑道:“蒲教主未免太天真了,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肚子里其实都是男盗女娼,你何苦跟他们认真?再者说了,你我之间一向情谊深厚,又岂是真的‘无中生有’?”
蒲静静听谢青衣一味纠缠,气得几欲咬碎银牙,此时猛听一声暴喝道:“姓谢的淫棍给我住口!要是旁人倒也罢了,可你再敢往蒲教主身泼脏水,我老匡第一个不放过你!”
群雄悚然一惊,齐齐看向方才发话的“血狮”匡禺庆,此老天生异相,面容狰狞可怖,须发皆呈枯黄颜色,虽然武功被废,但方才这雷霆一怒,依然凶光毕现,堪称神采飞扬。
谢青衣平日行事放荡不羁,对匡禺庆却好像颇为畏惧,苦笑一声便不再说。
蒲静静向匡禺庆投去感激的一瞥,燕行天则微颔首道:“血狮果然好血性,可惜偏偏身入魔道,如今你可曾稍有悔悟之心?”
匡禺庆纵声大笑道:“悔悟?哈……免了!成者王侯败者贼,后悔有个屁用,我老匡烂命一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燕老儿你这事情做得太不地道,摆个臭架子欺负女流之辈,哼!算什么东西!”
说罢又瞟向其他几位盟主,匡禺庆愈发鄙夷的道:“要照我老匡来看,你多半是跟这班土鸡瓦狗厮混太久,那点仙风道骨都被他们带没了,只剩下一些龌龊无耻的念头了吧?”
旁边的“霸刀邪皇”戈奉天心中一动,顺势附和道:“匡老说得没错,燕老儿,戈某输给你心服口服,却不服你身边这班酒囊饭袋。”
此人年约五十,生得吊眉环眼,阴邪中透着霸气,绝非易与之辈。
燕行天神色如常,不温不火的道:“两位真是见缝插针,死到临头还不忘挑拨离间,但武林正义盟组建至今,早已精诚一致,下坚如磐石,岂是你们三言两语能够撼动的?”
戈奉天似是一滞,匡禺庆则哈哈大笑道:“罢了,输便输了,再动心机也是白费。燕老儿啊,我老匡不怕死,要怎样炮制都随你心意,可要我低头认罪,你纯粹是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