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楼。
绯红色的旌旗迎着寒风飒飒,血腥气漫天吹卷。
穿着红衣黑甲的大明军牙兵,一手握着长矛,一手掐着腰,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面容冷肃,宛如一尊又一尊的雕塑一般,巍然不动,其身上散发出来的彪悍气息,让人有一种悚然之感,不敢轻易靠近。
数以千计的牙兵,站在会场的四周,形成了一道阻隔的“警戒线”。
闲杂人等,是不允许靠近会场的,只能在外边远远的看着。
整个明州城,已经是万人空巷的景象。
所有百姓都翘首以盼,想看看杨骁到底如何处置这些异族酋长。
在白门楼外的一角,由万余颗人头堆成的京观,还在散发出一种恶臭的气味。
小山似的京观上,每一颗头颅的血迹已经干涸,只是他们还瞪着眼睛,脸上流露出恐惧、悔恨、懊恼、悲怆等五味杂陈的表情,死不瞑目。
干涸的血液,早就把京观附近的土地都染红了。
醒目的血红色,充斥着整片大地。
此时,包括米擒蕃在内,所有的部族酋长都已经到了会场,各自落座。
如米擒蕃一样,哪怕是见到了自己熟悉的好友,也不敢上前打招呼,更不敢乱说话,只是闷声不吭的坐下。
瞅了一眼不远处的京观,米擒蕃有些不寒而栗。
其余部族酋长,脸上也是一种惊惧的神色,为之胆寒。
杨骁的手段很是凶残、暴戾,万余颗人头就摆在那里,还目视他们,岂能使他们没有兔死狐悲之感?
感伤之余,他们心中更多的则是震恐。
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下一刻是不是会落得跟这些党项战俘一般的下场。
所以,在来明州之前,许多部族酋长都已经跟自己的家眷、族人留下了遗言,交代后事,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感。
面对“杨屠夫”的鬼头刀,谁又能挡得住?
谁又敢挡?
这个时候,偌大的会场,都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寂静,好似一潭死水。
在会场的外围,百姓们则是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揣测着杨骁的下一步动作。
“大帅怎么还没到?”
“嘿嘿,大帅估计是想挫一挫这些蕃部酋长的锐气。”
“看见那一尊大鼎了吗?里边的水已经煮沸了。我想,待会儿要死人的话,大帅一定会把人扔到鼎里烹煮。”
“啊?这么残忍?那不是跟咱们的水煮鱼一样吗?”
“水煮鱼?那是小儿科。鼎里如果有烂肉,那不是人吃的,多半会用来喂狗。”
……
作为这场大会的东道主,杨骁此时却还在节度使府的后院中,给高婉清画眉。
杨骁不善化妆,却是聪明好学,还懂得享受生活中的一些趣事。
譬如他现在为高婉清画眉,就能增加夫妻生活中的一点情趣,让高婉清也不胜娇羞,暗暗心喜。
这时,屋外却响起了李从益的声音。
“主公,魏大人又派人来催了。”
“诸蕃酋长跟我大明军的众文武已经悉数到场,就等主公你了。”
杨骁闻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做声。
端坐在杨骁眼前的高婉清,见此情形,不再淡定了。
她的黛眉微蹙,轻轻的握着杨骁的大手,柔声道:“夫君,切莫为了些许琐事而耽误了大事。”
“我知道。”
杨骁笑了笑,说道:“还是先晾一晾那些人吧。”
……
及至中午时分,杨骁这才姗姗来迟。
他如此做法,毫无疑问是给了诸部族酋长一個下马威,却也苦了大明军的众文武。
好在,杨骁终究是到场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杨骁缓缓的登上四方台,从容落座。
坐在杨骁下首的,皆是魏仁浦、薛居正、沈义伦、符昭序、赵匡赞、杨业等大明军的文臣武将。
“参见大帅!”
看见杨骁之后,原本还坐在会场上,沉默不语的部族酋长们,都纷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朝着杨骁躬身行礼。
“都坐吧!”
“谢大帅!”
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落座,生怕自己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被杨骁挑出毛病。
杨骁在四方台上正襟危坐,环视一周,看着在座的部族酋长们,云淡风轻的说道:“诸位,这几个月来,大明军境内所发生的叛乱,想必你们是知之甚深的。”
“叛军犯下的累累罪行,简直是罊竹难书,令人发指!”
“好在,眼下叛乱已经被肃清,那些因此而无辜死难者,在九泉之下,也当得以瞑目了。”
随着杨骁的话音一落,在座的部族酋长们,都纷纷一脸谄媚的神色,大声附和起来。
“正是!”
“那些叛逆竟敢残害生民,背叛大帅,真是罪该万死!”
“他们是死有余辜,死得好!”
“最可恨的还是贼子李彝殷,他煽动党项诸部起兵作乱,试图颠覆我大明军。若抓住了他,真该将此贼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一众部族酋长们都七嘴八舌的说着,似乎是为这一场叛乱感到义愤填膺。
看到这些人的“丑恶嘴脸”,杨骁只是一笑置之。
这个时候,坐在杨骁下首的魏仁浦站起身,招了招手,就有两名虎背熊腰的牙兵,抬着一只大木箱亦步亦趋的走上前。
魏仁浦向杨骁拱手道:“主公,我军在攻破叛军营垒之时,发现了许多李彝殷跟党项诸部首领来往的密信。请主公过目!”
闻听此言,不少部族酋长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脸色很是难看。
谁的屁股底下又是干净的?
李彝殷这厮,竟然都没有把这些密信都烧掉?
现在完犊子了。
他们跟李彝殷来往的密信被杨骁缴获。
万一杨骁要大开杀戒的话,岂不是能以此为由,名正言顺的处死他们?
对于叛逆,杨骁是不会轻易饶恕的。
一时间,偌大的会场上,一片鸦雀无声。
所有的部族酋长都不禁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惊恐万分的看着那一只木头箱子,或是低着头,惴惴不安的等着杨骁的下一步动作。
“哒,哒,哒……”
只见杨骁一步一顿,缓缓的走到四方台的边缘地带,却并未打开木箱,翻看里边的密信,而是简单的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