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王守恩都是朝廷的大臣,而郭威当时仅用一个枢密使的堂帖而更换,就像更换卫兵一样。
可能郭威并没有无视君主的异志,但是他能这样干,是因为习为常事,所以常思不敢违背,王守恩也不敢抗拒。
显然,刘承佑认为郭威这么做,是在破坏朝纲法纪,太过嚣张跋扈。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但谁都不好说什么。
“官家,郭枢密使这么做,的确不合适。”
“臣想来,他身上的一些豪强习气应该是改不掉,故而如此独断专行。”
对于杨骁的这种说法,刘承佑只是一笑置之。
“他郭威虽贵为枢密使,执掌国家的军政要务,但是这样随意罢免位兼将相的人,又任命另一个人。”
“如此任免,他岂非是没有把朕这個皇帝,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吗?”
“朕原以为郭威跟杨邠、史弘肇他们不一样,看来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刘承佑对郭威的所作所为,显然是非常不满的。
郭威倚老卖老,居功自傲,就因为王守恩对他不敬,不够礼遇,便罢黜了王守恩的西京留守一职?
未免太过荒唐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郭威应该先上书朝廷,经过公卿百官一番商议,得到刘承佑批准之后,才能罢免王守恩,并任用常思为西京留守的。
然而,郭威在这个事情上,却是自作主张!
杨邠、史弘肇、王章等人,跟郭威都较为亲近,并没有过问此事,刘承佑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刘承佑扫了一眼,仍是不发一言的杨骁,眯着眼睛询问道:“杨骁,你对郭威的为人,有何看法?”
“官家,郭枢密使是元老大臣,国之肱骨,位居使相,臣不敢对他妄自议论。”
一听这话,刘承佑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缓声道:“朕让你说。”
“诺。”
杨骁答应一声,便道:“官家,在臣看来,郭枢密使为人沉毅,待人宽厚,有大器,还善于统兵,笼络众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国之将相。”
“……”
刘承佑沉默了。
杨骁对郭威,完全是好评,却也不由得使刘承佑心中对郭威警铃大作。
有大器?
善于笼络众人?
对这样的郭威,刘承佑越是猜疑。
在刘知远临终前遗命的四个托孤大臣当中,杨邠、苏逢吉、王章,都有着极大的性格缺陷,唯独郭威不一样。
郭威待人友善,在性格方面几乎是无可挑剔。
也正因如此,始终让刘承佑无法信任郭威。
一个人不爱财,不好色,他想要的是什么?
难道郭威是圣人吗?
不,绝不是。
至少刘承佑清楚这一点。
刘承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杨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杨骁,先帝留下的这些老臣,一个个不是以权谋私,贪婪成性,就是专横跋扈,为所欲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好在,朕有你帮持着,可高枕无忧了。”
杨骁一脸谦虚的神色,朝着刘承佑躬身行礼道:“官家但有吩咐,臣无不从命,岂敢推诿?”
读了这么多的史书典籍,杨骁也是收获颇丰的。
刘承佑询问他对郭威的看法。
杨骁能趁机诋毁郭威吗?
不能。
如果杨骁这么做,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
适得其反!
杨骁已经把郭威视作了自己日后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当然不能看着他一步步做大做强而无动于衷。
首先,杨骁就需要让刘承佑猜忌郭威,疏远郭威。
现在朝中的将帅中,能独挑大梁的就郭威,或是杨骁,两个人而已。
如若刘承佑不再信任郭威,那么最占便宜的还不是杨骁吗?
……
翌日,杨骁的府上,悬挂起了一块上书“北地郡公府”的牌匾。
诚然杨骁现在的官职很多,但是郡公的爵位显然更响亮一些。
此时天蒙蒙亮,杨骁就在刘玉仙以及两个丫鬟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袭朝服,准备前往皇宫上朝。
杨骁的上身穿朱衣,下身系朱裳,即穿绯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
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挂以玉剑、玉佩、锦绶,着白绫袜黑色皮履。
除裙腰和带子以外,全部是印金小团花纹。
他的头上则是戴着一顶黑色的进贤冠。
刘玉仙挺着略微凸显的肚子,为杨骁整理仪容仪表,嘴上还跟自家夫君说起了一些事情。
“夫君,最近宫中发生了怪事,天下旱蝗,黄河决溢,京师还有大风拔木,毁坏城门。”
“宫中还为此数见怪物,投瓦石、撼门扉。”
“官家深感异常,于是召司天监赵延乂询问禳除之法。”
“赵延乂说禳除之事,非他所知也。然他所闻,似是山魈作祟。”
“母后故而召入尼姑诵佛书以禳之,未曾想,一尼如厕。”
“既还,悲泣不止,还为之不省人事数日。等到那尼姑醒来,一问之下,竟然也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顿了一下,刘玉仙忍不住黛眉微蹙,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夫君,妾身闻之,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妖孽者,天所以警天子诸侯也。”
“夫君你说,这发生一件件怪事,是不是上天在警示官家?”
闻言,杨骁把刘玉仙拥入怀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笑吟吟的说道:“玉仙,你莫要多虑了。”
“鬼怪山魈之说,实属荒唐。说不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试图借助这种事情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刘玉仙埋头在杨骁的怀里,柔声道:“但愿如此。”
“玉仙,你接着睡吧。我上完朝之后就回来。”
“不,妾身还要送送你。”
“不必了。”
最终,杨骁还是拗不过刘玉仙,让她一路送出了郡公府的门口。
身怀六甲的刘玉仙,明显是有些嗜睡了。
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尽心尽力的服侍杨骁,给他梳洗打扮,换上朝服。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怎奈何,上朝的时间太早,天还没亮就要起床。
杨骁就在心里暗暗琢磨着,万一有一天,他真的当上了皇帝,是否应该规定九点钟再上早朝?
鸡鸣时分就要上早朝,未免太过折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