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耶律屋质?
杨骁这才恍然大悟。
这耶律屋质的确是一个了不得的大才。
腹有良谋,具备远见卓识还重视承诺。
博学多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他同时也是领兵征战的将领,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是为耶律曷鲁之后辽朝“以于越得重名者”第二人!
历史上,他历经辽太祖、辽太宗、辽世宗、辽穆宗、辽景宗五朝,在契丹皇族两次争夺皇位的斗争中都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这样的人,杨骁如果知道他是耶律屋质的话,刚刚就一刀砍死他了。
不过,杨骁相信,他迟早会跟耶律屋质再见的。
“主公,我们真的不追击吗?”
在一边的李继业询问道。
“不必了。”
杨骁摇摇头道:“既然耶律刘哥、耶律屋质敢提出如此赌斗,就一定有了准备。孤军深入,胜负难料。”
汉军和辽军展开厮杀的话,谁胜谁败,还真不好说。
而且,杨骁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赶往汴京,见刘知远的最后一面。
杨骁最大的靠山是谁?
刘知远!
刘知远这一殡天,他就要抱住新皇帝刘承佑的大腿了。
若不尽快赶往汴京,等刘知远一咽气,杨骁就很难避免被刘承佑猜疑。
刘承佑这厮,别的本事没有,也没有继承刘知远的优良基因,文不成,武不就,庸碌之才,却偏偏生性多疑。
跟着这样的皇帝,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人而异了。
这一战,杨骁固然没有击败辽军,却也留下了“脱帽退万敌”的一桩美谈,成为世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
瑞雪兆丰年。
时间一晃,就来到第二年,朝廷改元,称“乾祐元年”,即公元948年,正月中旬。
刘知远的病情越发严重,召史弘肇、王章、苏逢吉、郭威等人托孤,将刘承佑托付给将相们。
但,还有一人,刘知远仍是心存疑虑的。
谁?
杨骁!
对于大明节镇那边发生的事情,刘知远其实一直都了如指掌,只是来不及去管了。
杨骁,究竟是忠?是奸?
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问题。
此时此刻,在万岁殿中,刘知远躺在病榻之上,还在一个劲儿的询问身边的皇后李三娘:“杨骁到了吗?”
李三娘安慰道:“官家请放心,杨骁是一个孝顺之人,对官家,对我刘氏忠心耿耿。他正在赶往汴京的路上,不日就到了。”
“……”
刘知远沉默了。
“官家!”
这个时候,行色匆匆的曹吉利,终于是一路小跑,进入了万岁殿中,向刘知远下跪行礼道:“官家,奴婢跟杨驸马一起回京了!”
“他人呢?”
“就在殿外侯着。”
“让他……先侯着。”
“诺!”
……
万岁殿外,得知自己还要在外边侯着的杨骁,心中是倍感不满的。
刘知远搞什么鬼?
大老远的把他从府州传召而来,几千里路!
杨骁是一路快马加鞭,没有耽搁,这天寒地冻的,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连妻妾的面都没见到,还要立马入宫,结果刘知远还让他侯着?
怎能这般怠慢功臣?
过了许久,曹吉利终于再次来到杨骁的面前,告诉他可以进去觐见刘知远了。
临别之际,曹吉利还凑在杨骁的耳边,低声道:“驸马,官家适才调了一队金甲武士进入万岁殿。”
“你的言行举止,务必小心谨慎。”
杨骁微微颔首道:“知道了。曹公公,谢谢你。”
跟曹吉利道谢之后,杨骁就收拾了一下复杂的心情,深吸一口气,走上台阶,缓缓的的进入万岁殿。
此时,待在刘知远身边伺候的,是皇后李三娘,以及二皇子刘承训,三皇子刘承勋。
看起来是再无旁人了。
但,杨骁敏锐的感觉到,在万岁殿两侧的耳房,以及汉白玉栏杆之外,潜藏着不少的金甲武士。
说不定,只要刘知远一声令下,这些金甲武士就会冲进来,把杨骁乱刃砍死。
诚然,赤手空拳的杨骁,战斗力大打折扣,却也未必干不过这些金甲武士。
但杨骁有必要这么做吗?
没必要!
有了曹吉利的提醒,杨骁心里更加坦然。
这时,刘知远已经躺在病榻之上,面容枯槁,脸上呈现出了一种病态的神色,面如白纸,再也不复昔日的英武雄壮。
他就像一个病入膏肓,风烛残年的老人,仿佛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一样。
几个月不见,刘知远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刘承训的死,给予刘知远的打击太大了。
让他根本无法承受。
那种焦虑感,或许才是导致刘知远的病情加重,无法治愈的主要原因。
“官家。”
“杨骁,你终于回来了。”
见到杨骁之后,刘知远的嘴角,这才稍微牵起了一抹笑意。
杨骁正色道:“官家有旨,微臣岂敢不回?”
“朕听说,你在府州帮助折从阮击退了辽军的大举进犯,对吗?”
“是。”
“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刘知远语重心长的看着杨骁,眼中的神色颇为复杂:“有你在,边塞无忧了。”
“朕,原以为你要花两三年时间,才能真正收取大明军,消除党项李氏的影响力。没想到,三个月,不到三个月你就做到了。”
“你总能给朕带来奇迹。”
杨骁叹气道:“官家过誉了。微臣的所作所为,全是官家你在背后鼎力支持。”
“比起击败辽军,收取大明节镇蕃人之心这些事情,这些成就,在微臣看来,还不如能换取官家你的龙体康健……”
顿了一下,杨骁低着头,暗暗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挤出了几滴眼泪,红着眼眶,握着刘知远的胳膊,泣不成声的说道:“官家,微臣还年少,以后少不了官家你的支持,少不了官家你在背后指点迷津。”
“若官家你……唉,这叫微臣怎生是好?”
杨骁这属于是鳄鱼的眼泪。
但,好在他流泪的话,能让刘知远释怀一些。
刘知远看着杨骁情真意切的哭泣,还流出了眼泪,不禁老怀大慰,颇为感伤的说道:“杨骁,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也不必挂怀。”
“朕活到这把岁数,已经胜过许多人。只恨,未能巩固我大汉的江山社稷,朕这一去,我刘氏基业将何去何从……”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