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府州城外,悖牛川一侧,汉军、辽军正在对峙。
契丹人都穿着皮袄、狐裘、大氅、兽绒等御寒的衣物,握着长枪战刀,组成“品”字形”的方阵,虎视眈眈,大有鼓角声响起,就会如群狼一般向猎物猛扑过去。
对面的汉军方阵,则是组成了严密的阵型。
近二万人的汉军铁骑兵,一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手握长枪,背负角弓,马鞍边上别着箭壶、钉头锤、战刀、匕首之类的兵器。
他们身上穿着冬衣兽绒,绑着围巾,有部分蕃兵还头戴大毡帽,以不同的征袍颜色来辨别敌我。
这冰天雪地的情况下,人在呼吸的时候,也难免喷出一道热气。
胯下的战马也在不安分的抖动着,打着响鼻,粗大的鼻孔中呼出一道热气。
它们都在渴望冲刺一番,以缓解身上的寒意……
杨骁、折从阮并没有立刻下达进攻的命令。
因为,汉军的一贯战法,就是先以守待攻,以密集的箭矢杀伤敌人,再以大兵团包抄过去,从左右两翼袭击敌阵,或是从中间突破,以锐卒猛攻。
这個时候,杨骁听说了契丹人提出的挑战,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如果杨骁胜了,则辽军归还胜州,然后撤回云州。
如果杨骁败了,则他要率军离开府州,退避三舍之地。
杨骁已经猜到,契丹人这多半是要跑路的。
但,对于这样的挑战,杨骁也不得不接受。
汉军在这场战争中,本来就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小六子,你代我出战。”
“记住,要小心为上,一定不能堕了我军的威风!”
“诺!”
卫峥当即答应下来。
他是杨骁的小舅子,骁勇善战,箭术超群。
在箭术这一方面,杨骁自愧弗如,也找不出军中有谁能胜过卫峥的。
让卫峥出战,跟契丹人比射,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驾!”
卫峥旋即策马奔腾,来到两军阵前。
在辽军的方阵那边,耶律刘哥还在犹豫,派谁出战的时候,他的弟弟耶律盆都主动请缨。
“大详稳,让我出战吧!”
“我的箭术你是知道的,万中无一!我定能一箭射死那个小将,为我大军壮威!”
“在我看来,那厮不过是在插标卖首而已!”
“好!”
耶律刘哥选择相信耶律盆都。
因为,耶律盆都的箭术的确非常精湛,目力异于常人。
不多时,耶律盆都也驱马来到卫峥的跟前,挑衅的瞪了他一眼,又趾高气昂的抓着战马的缰绳,跟卫峥拉开一段距离。
大概是一百步的距离,二人四目相对,都有一种赤裸裸的敌意,恨不能把对方除之而后快一样。
按照规则,卫峥和耶律盆都要隔着一百步的距离,可以互射三箭。
在这种极度恶劣的天气条件下,要以三箭射杀对方,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咔嚓嚓……”
卫峥和耶律盆都都张弓搭箭,拉弓如满月,把箭头瞄准了对方。
卫峥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却并未第一时间放箭。
耶律盆都也一样。
他们都在等着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才能一箭毙命。
稍有不慎,死的就会是自己!
终于,卫峥故意作出身子前倾,要放箭的假动作。
“咻——”
浑然不知道内情的耶律盆都,自以为找到了卫峥的破绽,于是一箭射出,卫峥的瞳孔猛地一缩,眼中的箭头越发清晰可见。
好在,卫峥在关键时刻巍然不动,箭头只是以摩擦的方式,掠过了卫峥的脸颊、鬓角,让他的半边脸上,都渗出了一抹血液。
“夺!”
卫峥蓄力之后,放出一支箭矢的同时,头上的兜鍪随之飞落到雪地中,沉沉的下坠。
卫峥这是预判到了耶律盆都的预判,没有乱动,这才不至于被箭矢射中,不然就难逃一死了。
对面的耶律盆都则是没有那么好运。
他下意识的侧过身子,想要躲避卫峥射出去的一箭,却不料箭矢直接穿透了他的脖子,“噗嗤”一声,血染衣甲,整个人倒在了雪地上。
卫峥也是弯腰之后,顺着马背放出的一箭,适逢其会。
他整个人也坠于马下,生死不知。
“六子!小六子!”
杨骁以为卫峥也死了,他跟耶律盆都同归于尽,故而一骑绝尘,跑到了卫峥的身边,把他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姐夫,我没事。”
卫峥笑了笑。
杨骁看见卫峥只是简单的擦伤,松了口气,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想吓我是吗?”
“你若死在这儿,让我怎么跟你阿姐交代。”
卫峥心中暖烘烘的,腼腆的一笑,说道:“姐夫,我这不是没事吗?”
杨骁和卫峥旋即翻身上马,返回了汉军的方阵当中。
至于那个耶律盆都,已经咽气了,被卫峥一箭射杀。
眼看着这一幕,耶律刘哥很是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是耶律盆都技不如人!
这个时候,从辽军的方阵中,策马而出一骑。
穿着一件狐裘大衣,头戴兽绒大檐帽,面色泛黄,蓄着山羊胡须,年纪不大,约摸三十许,身形魁梧,却不同于一般的契丹人。
他的气质略显儒雅一些。
“杨帅,久仰大名!”
“在下敌辇,不知杨帅可否脱帽,让我一睹南国英雄的风采?”
名为“敌辇”的契丹人,似乎对杨骁很是仰慕。
杨骁见状,只是淡然一笑,道:“我的相貌很普通,没什么好看的。”
话虽如此,杨骁还是脱下了头上的大毡帽,让敌辇一看究竟。
敌辇深深地看着杨骁,似乎是想把他的容貌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一样。
过了许久,敌辇终于朝着杨骁抱拳行礼,正色道:“杨帅果真气度不凡,面相奇伟!”
“我们,后会有期!”
撂下这句话,敌辇就策马返回了辽军的方阵中。
辽军开始后撤了。
敌辇?
杨骁颇为疑惑。
这样的契丹人,在辽国应该是比较少的。
杨骁同样是看出了敌辇的不凡之处,于是向一边的折从阮询问道:“折帅,这敌辇是何许人也?”
“杨帅,敌辇是他的字,他叫做耶律屋质,是辽国的皇族、惕隐,一个了不得的人才。”
折从阮捋须道:“之前述律平和辽国主耶律阮正是因为有这耶律屋质从中斡旋,才缔结横渡之约,避免了辽国一场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