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理走了。
走时静悄悄，留下全校震荡。
她的班主任生涯从8月30号开始，持续到9月24号，短暂又刺激。
她的离开打了娇花榜组委会一个猝不及防。
大B哥和孙钰两个首脑纷纷表示接受不了，谪仙子的离去是高一一班乃至全五中莫大的损失。
就像百花园中少了最孤傲冷艳的那一朵空谷幽兰。
方圆提醒大B哥：陈婉前两周辞职的时候你们可没这么整词儿。
大B哥：我们就是还没从失去陈花魁的悲痛中缓过劲儿来，李理一走，吾心碎矣。
孙钰前段时间带领许多男生买足彩，给大伙儿挣了不少生活费，在男生群体中的声望日隆。
黄超这时也来了吸烟角，主动给孙钰递了根烟，看来也是受益者。
黄超说：“东山五中一片天，谁见孙哥不递烟？”
听着他这句俏皮话，方圆大感震惊，黄超不是走高冷酷雅范儿么？
拒绝了烟，方圆说：“戒了。”
黄超：“真的假的？”
方圆：“真的，一口不碰。”
“牛逼。”
黄超这阵子勤奋锻炼，准备冬天的体考，方圆劝他也少抽两根，同时问他怎么换说话风格了？
“你不懂，我发现女孩子喜欢渣男，大大咧咧痞子气，就像你这种，所以我在网上补课。”
方圆说：“绝大部分女孩子会把泪水流在好男人身上，然后把汗水留在渣男床上，你确定要这么干？”
潜台词就是，初登大宝的秦花魁绝对不是绝大部分女生。
在众人对方圆的话发出赞叹的同时，黄超沉默了，草了一声骂骂咧咧嘟囔着：白费功夫了。
大B哥偷偷问方圆知不知道李理为啥辞职？
方圆开口就是谎话：据我所知，我一无所知。
小道的传言很多，有人说李理跟陈婉一起做生意了，还有人说李理和李响一样，准备回老家结婚了。
除了沈宁飞，全校只有方圆一个学生知道真相。
李理是上午第二节离开学校的，走之前和沈宁飞聊了一会儿。
然后，沈宁飞静坐了一上午。
钱这个东西是没有脾气的，但它能把人整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沈达的债务没有了，两万多，这对沈达自己是好事。
但对沈宁飞不是，她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没了这笔债务，他会继续赌，继续找别人借贷，永无止境。
方圆那晚发着光出现的一幕像思想钢印一样刻在她的脑子里。
一次次拯救，别人口中的大魔王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身穿银甲、跨坐白马，和恶龙拼斗的勇士。
她自己……自己在城堡顶层的铁窗里远远瞧着，无声为他呐喊。
——
还有三天运动会，运动会之后就是十一黄金周，学生们的心思早飞了。
报了项目的同学以班级为单位，开始公然逃课训练。
刘苏和秦婉瑜每天下午自习课都会换衣服换鞋去操场上跑圈。
一回来就带着满身香汗。
脸蛋红扑扑的，发丝被汗水浸透，短裤下的大白腿……身上的短袖……
好嘛。
方圆突然遏制住自己的想象。
因为他突然想到大B哥刚刚在楼下看亮眼风景时的吐槽。
“鲁迅说过：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要性交，想到杂交，想到私生子，国人的想象唯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此言一出，大家品评的眼睛马上变作偷看。
方圆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是鲁迅说的，但也脸臊的慌。
可是，可是……
刘小苏往脑袋后面抹抹头发，秦婉瑜仰着天鹅颈咕嘟举着保温杯喝水，刘小苏拿纸巾擦额头擦鼻头……俩姑娘的汗水浸透了半截上衣。
这怎么忍得住嘛！
“你在看谁？”刘苏撅着小嘴儿凑近他，小声问。
方圆咕咚咽了下口水。
“看…看后面黑板上的倒计时，只剩256天就高考了。”
刘苏回头看看，转头又说：“才不信你。”
她凑近方圆的耳朵，轻轻说：“你可以看我，我让你看，你不许看别人。”
说完晕红着脸就转了过去，不遮不挡，甚至微微靠近了他一些。
方圆从上到下打量一眼，怎么看都觉得她有些不自在，心里一阵好笑。
小丫头知道他在看，不由得浑身轻颤，终于受不了，默念：“烦死了。婉瑜净瞎出主意。”拿起水杯几步就跑了出去。
刘苏一走，秦婉瑜滋溜一下坐了过来，趴在刘苏的桌子上，眨巴着大眼睛。
“你在看谁？”
方圆指指后面的黑板：“256天。”
“我不信，除了苏苏和……你不能看别人。”
后座的钟小光和徐雪不知跑到学校哪个犄角旮旯学外语去了，教室里本没有几个人。
秦婉瑜抬头瞄了一眼四周，飞快地拉着方圆的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摸了一下。
触感Q弹滑腻。
方圆怔住了，眼见新晋花魁和头名校花就要跑，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
秦婉瑜怔了一下，看着他严肃的眼神，听到他问：“你真的确定，你家里十月份没有出行计划？”
“没……没有。”
秦婉瑜脸红红地说：“这么多人呢。”轻轻挣开他的手，跳回自己的座位。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方圆学长！”
抬头一看，方圆下意识一拍脑门。
在秦婉瑜意味深长和班里其他人更加惊讶的注视下，方圆走到门口。
沈宁飞低着头讷讷半晌没吱声，一向落落大方的自己怎么不会说话了呢？她有点懊恼。
方圆看看在她身后不远处，在走廊上拿着保温杯一脸不高兴站定的“不高兴”……
又回过头看看屋里露出和善假笑望着自己的秦校花……
他暗暗一叹。
“学妹你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
“……”
沈宁飞从背后伸出手，递给方圆一瓶冰镇脉动，抬起头露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谢谢你。”
沈宁飞溜了，方圆低头看看饮料瓶子上印着的广告词：
【生活随时有状况，你，准备好了吗？】
——
最后一节课，刘苏和秦婉瑜谁都没理他，方圆只好灰溜溜继续逃了晚自习。
回家后，陈婉仍然已经把饭准备好了。
白菜豆腐五花肉，豆角土豆炖排骨，炒蒜苗。
方圆问：“今天是谁家的？”
陈婉说：“我是不会做饭，但我是外卖公司的老板，我可以订得一手好外卖。”
方圆吸了吸鼻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楼上的晚饭是真的香。”
陈婉说：“行了啊，我已经在学了，只是…李理走了，我进度会慢一些。”
方圆明白她的心情，不再开她玩笑。
“今天就走了？”
“嗯，下午的飞机，我和蓝雨去送的她。”
吃过饭，方圆收拾桌子，没什么收拾的，外卖袋子一裹直接扔，剩菜放在冰箱，明天坏了再扔。
看电视，晚间新闻，五舅和凌厉两人站在一起和谐地握手，挪威艾艺资本和东山玖隆集团签订了战略投资协议。
屏幕里的五舅笑得很开心，凌厉笑得更开心。
陈婉蜷在一旁，偷偷看了看方圆，什么都没说。
因为方圆笑得最开心。
陈婉滚来滚去失眠了，方圆也是。
突然，陈婉支起身子，在黑暗里说：“我不高兴，你为什么从来不生气？你和我吵架吧！”
“别闹。”
陈婉说：“我说真的，我难过。
是我不好，对不起你们。
如果不是我在驾校和那人起冲突，你就不会被那个大胖子惦记上，如果不是我在饭店惹事，你就不会招惹到那个大壮，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决定对付凌家。
我都知道的，知道你更愿意天真幼稚地过过校园生活，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上辈子的心态这么早地拽出来。
如果不是我，李理就不会被牵连，她就不会走。”
听着她机关枪似的发泄出来，方圆搂住她，给她抹了抹眼泪儿。
我可以生活在黑暗里，我的亲人不行，我没有亲人，但我有爱人呀，他想。
方圆故意岔开话题：“27号你来学校吧，同学们都很想你。”
果然，女孩子对日期就是很敏感，一下就不哭了。
“27号？什么日子？”
“我扔铅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