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当然是不忿加冲动,还好诺诺保持着理智。
“奥丁是不是说了你终于来了?”诺诺转而问。
“我没听清,可能是吧?她说话就跟打雷似的。”路明非说道。
其实他听清了,奥丁确实是说了你终于来了,但比这句话更可怕的,是那故人重逢般的语气。
这是对自己说的?还是顾谶?或者诺诺?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诡异,还有害怕。
“我们还在尼伯龙根里。”诺诺目光警惕,“不离开这里,我们就不会真正安全。”
“这条路不是没有尽头的。”路明非低声道:“我们一直往前开,应该能开出去。”
“你怎么知道?”诺诺一怔。
路明非认真道:“刚才我们遇见奥丁的地方,我在她那匹马的旁边看到了界碑。也就是说这条路可能是有头的,其中一头是城市边界,咱们现在正去往另外一头。”
“另一头也许就是出口?”
“开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少顷,前方出现了微弱的白光,忽然间有巨大的路标牌从上方闪过前方还有1抵达高速公路出口,请减速慢行。
路明非心里松了口气,果然这个尼伯龙根是有边界的。
就像楚子航当初说的那样,他当时是一路往前开,不知何时就冲出了尼伯龙根。
迈巴赫带着两道一人高的水墙,撞断了前方的横杆,从两个收费岗亭中穿过。
收费岗亭里,一道人影冲他们挥着手,黑如泼墨,挥手的动作像是告别。
空无一人的城市,暴雨倾盆,天幕如同铁铸,盖在摩天大楼的顶上。
玻璃幕墙映出灯火通明,路灯辉煌,红绿灯单调地变换着,迈巴赫像只奔行在迷宫中的野兽。
他们离开了高架路,但没能逃离尼伯龙根,这个尼伯龙根好像覆盖了整座城市。
路明非不敢停车,他们驶过了区的一座座熟悉的建筑,包括当初跟诺诺初见的酒店大楼。
他这种长在老城区的孩子对浮华世界曾经是那么地向往,这里每起一座大厦都会如数家珍,好像这样就更有谈资也更上流。
可现在每座建筑都显得那么扭曲,像是随时会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前方的大厦呈辉煌的金色,那是时钟大厦,顶部是一座金色的巨钟,区的最高楼,名副其实的地标性建筑。
古罗马式的表盘上,凋花的铁指针缓慢地旋转,每到准点就会报时,表盘上方是一个直升机起降平台,当时学院派来接他的飞机就是从那里起飞的。
而现在,神一般的身影正站在那座平台上,他的身下,八条腿的骏马喷吐着雷霆闪电。
奥丁!
她立马在时钟大厦的顶部,握着神枪昆古尼尔,遥望远方,犹如一尊古罗马英雄的凋塑。
路明非跟诺诺惊得心脏几乎停跳,只觉得下一刻奥丁就会纵马而出,只不过对方并没有动,只是遥望着远方。
“快快快!”诺诺急声道。
路明非连忙挂上倒档,迈巴赫倒退出几十米,再蛮横地调头,远离了时钟大厦。
奥丁依然不动,笼罩她的火焰随着呼吸慢慢涨落。
路明非搞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但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知道区原本就在城市的边缘,只要一路往北,很快就能驶出这座城市。
他还记得奥丁第一次出现的位置,也是这座城市的边缘,路边有一块界碑。
他忽然有种感觉,仿佛奥丁是在镇守这座城市的边界,不许人离开。
但离开的道路并不止一条,也许城市的边界就是尼伯龙根的边界?
一路上再也没有停车,出乎路明非的预料,根本没人来阻拦他。
后视镜里,金色的时钟大厦还是那么地醒目,就像是一座闪着金光的通天彻地的佛塔,而奥丁立马在最高处,举着一根形如枯枝的长枪。
他开了不知道多远,有种感觉他已经跑了几十公里,可背后的时钟大厦看起来还是那么近,好像整座城市连同那些摩天大楼都在追着他们跑。
路明非隐约听见了水声,忽然惊喜起来,“师姐,我们要得救了!”
这座城市和邻近的城市之间的分界线是一条河,中学时他还去那条河边春游过,河上有座铁桥,越过铁桥他们也许就离开了尼伯龙根。
“先别高兴的太早。”诺诺不时回头望一眼,忧心忡忡。
不知道收音机怎么被打开了,刺耳的干扰声中夹杂着扭曲的人声,“这里是交通频...提醒安全行驶...”
路明非更加振奋,尼伯龙根和外界基本不通消息,外界的电磁波也被隔绝,但现在他收到了广播信号,应该是他们接近了尼伯龙根的边缘。
道路尽头果然出现了一座黑色的铁桥,巨大的弓形桥拱,无数的钢绳拉起桥面。
路明非把油门踩到底,迈巴赫那高亢的引擎声也带上了一丝欢快。
就在此刻,背后传来悠扬的钟声,时钟大厦上的巨钟开始报时,午夜十二点,时针和分针已经重合,秒钟察察地移动过去,每动一下,就是一声钟声。
奥丁缓缓地抬起眼睛,金色的眼睛,眼底仿佛流动着熔岩。
八足骏马昂首人立而起,这八只脚的怪物站起来的时候,画面既荒诞又恐怖。
奥丁的手臂缓缓地打开,就像一张硬弓被拉开,她终于要投出那支恐怖的长枪了,这即使在神话中也被认为是犯规作弊的超级武器,在投出之前,结局就已经被注定。
它所指向的敌人胸膛注定会被洞穿,那与其说是一支枪,不如说是命运的连接线!
路明非也看到了,他当然清楚奥丁在瞄准,说来也奇怪,刚才他开车经过时钟大厦的时候,奥丁眺望的正是这个方向,对方在眺望这座铁桥,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往这边开!
还有几米就开上那座铁桥了,铁桥并不长,百来米而已,以迈巴赫的速度,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
除非昆古尼尔是道光,否则它还在路上呢,他们就已经脱离这个鬼地方了。
钟声还未结束,奥丁便掷出了命运之枪,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抛物线,划破了风和雨。
它飞行起来是寂静无声的,就像雨夜中迷路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