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之上焦心劳思,忘寝废食以忧之。”进五规状远谋
建安十五年,夏。
一早醒来,晴空艳阳,右将军徐晃的心情并不是特别舒畅。
朝廷一声令下,从凉州出发的一万五千步骑和两万余羽林、虎贲整个南军联合度辽将军孙策、虎威将军盖顺统属的两万并州边营兵,近六万大军云集云中、五原、雁门等地。
大战一触即发,几乎所有人都将此视为继窦宪、卫青北伐匈奴之后的又一场大战,整个北方的军将校尉都摩拳擦掌,渴望建功立业,征北将军张辽也跃跃欲试,不甘人后上疏想在幽州出兵策应并州的行动。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张辽是想在徐晃与扶罗韩开打的时候伺机与轲比能决战。
徐晃的忧心也正在于此,其实他不介意张辽将他视为对手,也不介意与张辽竞争,毕竟张辽与他互相制衡,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
他忧心的是,对于这场大战,朝廷是没有做好充足心理准备的。
出发之前,皇帝特意召见过他。
“此战关乎朝廷百年太平之基,万不可轻慢。公明,出征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皇帝将箭搭在弓弦上,在拉开之前徐徐说道:“麋竺虽没有直言,但我也知道如今各地太仓的情况,支持一场大战已是勉强他这个大司农既要统筹平准、均输又要敦促太仓、劝农着实不好做。所以此战务求一击必胜见好就收民力恢复不易,汝其勉之。”
“臣明白。”徐晃低着头,抱拳说道:“只是朝廷此时声势既张,大军云集,粮草调动无数,倘若”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皇帝缓缓拉开弓箭,面部鼓起一块肌肉:“完好接回公主、汉使,这样的声势也做的,只有不惜倾国大战的决心,才能先从气势上震住那些宵小。”
徐晃点了点头,此次的战略目标已经明晰了,朝廷顾惜国力民力,不想现在就开启大战,但若真要是打了,朝廷也不惧,如果能在避免大战的前提下成功打击扶罗韩、迎回公主等人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像徐晃这样沉稳有度,有大局的眼光,这次征讨鲜卑已有许多人将其比拟为孝武皇帝出征匈奴的盛事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彪炳史册的功勋足以淹没掉所有人的理智,身为主帅的徐晃不光要面临着如何对阵鲜卑,更要考虑的是如何制服立功心切的众将。
尤其是
“张辽求功心切,这些事他未必有你看得清楚,即便清楚,也未必能幽州方面虽以他为主将,但你还是要多压一压他。”皇帝勾指一伸,箭矢便飞射而去。
徐晃目力极好,虽然那箭矢没有射中靶心,但也不远,不等侍者高唱,他便称赞起来。
“严密如你,也要说这些话哄我高兴么?需知,你在北地立下大功,才是我最大的乐事!”皇帝笑了下,没有将这一箭放在心上,转头勉励几句,又说:“刚才的话,可都要记住了。”
“此行塞外,臣定不辱命。”
要说为什么让徐晃去打压张辽的求战之心,一半是皇帝不便出面的缘故,另一半则是徐晃与张辽之间的关系不能够太融洽。
此间道理不能让外人知,于是回过神来的徐晃传来了主簿黄权,听到孙策、盖顺等人的动向后,他吩咐道:“不用让孙策他们过来参见了,这第一战,让护鲜卑中郎将周瑜做先锋,先联络步度根,再邀击扶罗韩。其余诸军齐聚云中,等候军令,我不日即到。”
孙策与盖顺争先的事已经传到朝廷了,作为主帅的徐晃若是把握不好分寸,很容易造成将领失和,影响战局。周瑜是孙策的好友,又是盖顺的部下,选他做先锋,对谁都有交代,算得上是不偏不倚,一举两得。
黄权应诺下去,不一会就有徐晃从扬州征辟的掾吏步骘奉上文书,徐晃点了点头,军令很快便形成并发布出去。
“另外,还有一文书,需劳公衡亲自为我执笔。”徐晃驱散众人,单独对黄权说道:“命张辽严肃军阵,上谷、代郡尚有乌桓无臣氐等未附朝廷,据绣衣使者密陈,代郡大吏郝温、郭端等人与乌丸、鲜卑多有勾结,他要想出塞,先将彼等慑服,再来请战。”
黄权听出了徐晃不欲让张辽出兵塞外的意思,他忙道:“此次讨伐鲜卑,天下莫不鼓舞期盼,将张辽置之事外,恐怕不妥吧?”
“我没有不让他出战,只是上谷、代郡在幽州、并州之间,倘若他出兵后,此地乌丸、鲜卑叛乱,近可胁我侧翼,远可断张辽退路、扰乱幽冀,是该如何?我不得不做这样的考虑。”徐晃淡淡的说道,这样的想法确实符合他谨慎的性格,就连长期跟在身边的黄权一时也没听出什么不对来。
“原来如此。”黄权点头称是,又担心道:“就怕张辽不愿错过这次机会,对君侯有微词。”
“我不怕他不愿,就怕他不肯啊。”徐晃说道,看向黄权:“我有意请足下,或是徐宝坚为我去一趟幽州,亲自向张文远说明利害,以大局为重,暂缓出兵。而后便留在幽州,在安定上谷、代郡后,配合我军行事。”
黄权想不到徐晃竟然会将手伸到张辽军中,干涉对方的行动,饶是他知道张辽与徐晃两人竞争多于合作,但也不至于如此:“这岂不是形同监军?会不会太过?张辽到底是征北将军,朝廷既无明诏,君侯这样做不单会触怒张辽,更会遭人指责,还请君侯三思。”
“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太操切了。”徐晃认真考虑了一下,他不便跟黄权坦露自己的心思,思来想去,只好问道:“若非如此,我担心他不理解我的苦心啊。”
黄权想了一想,进言道:“上谷太守贾逵,听说精达事机,颇有智计,不如将此事交付给他?”
“他做得到么?”徐晃心知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但一时也没有好办法可想:“何况,他未必会听我的话。”
黄权说道:“君侯与他俱是出自河东,乡谊匪浅,何况此事也是为了他郡中安定,贾逵不会不作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