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真的让刘宏亲自下令杀这将近两万将士,他是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皇帝说此事绝密不许外传,但这么大的动静,旁人怎么可能真的毫无知觉?
此次,杀缴械叛军,与白卿言瓮城焚杀西凉降俘有所不同,白卿言那是为保晋国疆土,以少胜多之下的无奈之举。
而刘宏只要手一挥,万箭齐发杀得可是晋国的自家将士。
将来史官记载,刘宏这个名字怕要遗臭万年了。
高墙之下,南都叛军和禁军挤在一起,见身后二重宫门已关,永定门却迟迟未开,将他们困在这四方天地之中,仰头朝高墙之上望去,可是雨太大什么都看不清。
“刘将军,不可犹豫了!”刘宏的下属低声在刘宏耳边提醒,“再迟疑下去,一会儿有人生意,一万八千人不是小数目,若是有人察觉怕会出乱子!快刀斩乱麻啊!”
刘宏闭了闭眼,紧紧咬着后槽牙,抬手,高声道:“弓箭手准备!”
刘宏下属闻声亦是高呼:“弓箭手准备!”
大雨无法湮灭刘宏和刘宏下属的声音。
立在高墙之上的弓箭手立刻上前,带着寒芒的箭镞对着高墙之下已经弃械投降,脱甲白衣,手无寸铁的南都军和禁军。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要杀了我们!”
有禁军反应了过来。
“什么?!他们要杀了我们?!”
高墙之下近一万八千多白衣将士顿时慌成一团,冲着高墙之上喊道。
“镇国公主说了,缴械不杀!我们已经缴械投降!你们怎么能杀人!”
“操他祖宗!狗日的说话不算话!”
大雨之中,一个面色惨白的禁军十夫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永定门望去,声嘶力竭呼喊:“兄弟们!眼前就是永定门了!在这里等着就是死路一条,撞开这永定门,我们还能死中求活!撞啊!”
那禁军十夫长话音一落,率先朝永定门冲去,用肉身去撞被封死的永定门。
下面一万八千多被暴雨浇透的白衣将士如无头苍蝇,纷纷跟随用肉身去撞那数百年来坚实厚重挺立在那里的永定门。
前赴撞门兵士跌到在雨水里,顷刻被后继将士踩住,从其肉身之上踏过去,惨叫声瘆人。
“将军!”刘宏的下属见下面已经乱了,连忙转头催促刘宏,“将军不可再犹豫了!”
刘宏紧紧咬着牙,看着下面的乱象,看到白衣降俘被活活踩死,最先撞门的人被后面挤门之众挤死
今日,明明永定门安宁无战事,可竟也流血不止。
与其让这些人如此死去,不如让他们死的有尊严些,似乎有泪趟过刘宏的面颊。
“娘的!快撞啊!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楼下有降兵高声喊道。
白卿言同白家护卫刚刚冲上城楼,便看到刘宏红着眼,将手高高抬起
“箭下留人!”白卿言高声喊道,“箭下留人!”
举箭拉弓的禁军闻言,连忙转身朝白卿言行礼:“镇国公主!”
“大姑娘!”白家护卫抬手,睁大眼指向正要落下手的刘宏,惊道,“太远了!刘将军听不到喊声的!”
白卿言转头看向身旁搭箭拉弓瞄准城楼之下禁军兵卒,夺过兵卒手中弓箭的同时单手撑住城墙,一跃而上忍着手臂剧痛迅速搭箭拉弓,风雨中稳住颤抖的不像样子,已经提不起来手臂,朝着远处的刘宏发箭。
箭矢破雨,一眨眼就到了刘宏眼前,擦着刘宏即将要落下的手部护腕而过,又跌落了下去。
刘宏震惊转头,就见已经浑身湿透的白卿言手握弓箭立在城墙之上,湿透的衣角被风吹得飞扬,刘宏忙收了手,心跳如闷雷一般,眼底不免露出喜意,急速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跑来!
弓箭手纷纷收箭,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行礼。
正在撞门的降兵突然看到立在城楼之上的纤瘦身影,顿时睁大了眼,抬手指向城楼之上:“看那楼上!是镇国公主!”
“楼上弓箭手好像收箭了!”
“镇国公主是来阻止他们杀我们的吗?!”
“应该是吧!镇国公主说了缴械不杀的!”
城墙之下的禁军和南都军渐渐安静了下来,仰头朝高墙之上望去,等候他们最后的会是何命运。
白卿言见刘宏朝她的方向而来,忍痛咬住牙,将手中的大弓丢给禁军,跃下城墙,险些跌倒。
“大姑娘!”白家护卫军扶住白卿言,只觉他们家大姑娘全身都在打颤,惨白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不断向下滴。
白卿言高举闲王尸体那一下本就伤到了手臂,此时更是拼尽全力勉强射出一箭,手臂疼到呼吸顿挫。
“无事!”白卿言拳头紧紧握住,忍住剧痛,步伐稳健带风,朝着刘宏的方向走去。
刘宏知道此次救驾功在白卿言,且他听闻白卿言杀了闲王之时,曾言缴械不杀,既然白卿言这个时候冒雨赶来,定然是来阻止杀戮,来救人的!
刘宏本就不愿意杀这些禁军和南都军,此时看到白卿言如何能不高兴?!
“镇国公主!”刘宏忙长揖行礼,“可是陛下让箭下留人!”
白卿言摇了摇头:“我怕先去求陛下旨意会来不及,先来阻止刘大人,这就要去陛下寝宫求圣旨了。”
刘宏听到这话,眼底那点子光芒渐渐有所涣散:“我已经劝过了,陛下执意如此,就连太子爷”
“缴械不杀,是我说的,这些兵将我便要护住!”白卿言对刘宏道,“白卿言定会从陛下那里求来圣旨,在白卿言回来之前,还请刘大人务必保住这些降兵的性命,一切罪责白卿言一人承担。”
刘宏不是不知道皇帝心中对白家,对白卿言忌惮,皇帝连他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白卿言的,可白卿言愿意一试总还是有那么点希望。
白卿言新换的一身衣裳已经湿透,本应显得狼狈,可白卿言身姿笔挺立在这里,瞳孔冷肃漆黑又深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