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新一期情报汇总已送达。”在廖得功点头示意后,勤务兵将一摞文件放在桌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宽甸、丹东二县多处遭袭,人员死伤总计超过了二百;一处麦田被烧毁,三百多名垦荒灾民逃亡;一支运输给养的朝鲜车队被伏击,死伤三十余人,大车和粮食被毁;九连城请求加快输送砖石、水泥、石灰修缮城塞,野外多有鞑子哨骑窥探……”廖得功目光在文件上一行行地扫着,扫到最后,“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嘴上骂骂咧咧地说道:“鞑子欺人太甚、丧心病狂已极,不过就是端了你们几个村子而已,怎生就如此暴躁了!合着就许你们来打杀我们的屯垦移民,不许我们去反杀了?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骂虽然归骂,但廖逍遥也知道,以辽东战区如今的情况,怕是也无法做出多有力的反制。毕竟,丹东、宽甸二县屯垦面积极大,安排的人数又多,可以说是处处需要保护、处处都是破绽,辽东战区绝大部分兵力都不得不被牵制在了地方上,导致可以用来机动作战的兵力甚少,只能与鞑子这么虚与委蛇下去。
或许有人会问,为何不尽起大兵,直接端掉清国的凤凰城呢?这个说起来就有些尴尬,也令廖得功有些愤怒,原因无法,就是堂堂一个辽东战区,目前竟然只有数千可战之士,还都是新整编未久的杂乱部队——根据新上任的登莱开拓队队长廖逍遥之令,对远东三大藩镇的各级军事力量进行整编,第一期先从登莱和辽东开刀。
目前,辽东战区原有的东岸直属部队(含征发的山丹土著、雇佣的日本浪人、山东灾民中拣选的精壮者、挺身队一部,以及部分抽调而来的军官、士官)约五千人,就地整编为辽东新军第一师的步兵第一团、第二团和骑兵一团。
其中第一团基本就是以原阿穆尔河战区(现已改名为黑龙江战区)的黑龙江保安团原班人马组建,不过却将其原本的军官悉数调离,去了第二团和骑兵团任职;第二团的成分就要复杂一些了,除了近千名从外东北和库页岛征调的人手外(不全是土著,也含少量在大泊、黑水等县征召的汉兵),还有数百名从日本搜罗而来的炮灰,以及从山东西四府灾民中精挑细选的壮丁,然后充实了一些烟台方面支援而来的军官、士官,部队便这么编成了;至于那个骑兵团,基本就是原挺身队骑兵联队第三大队了,该部原有两千人左右,在辽东迭经战斗后,早已残破不堪,因此在此番所谓的“廖氏军改”中被编入了辽东新军第一师当中,充当了骑兵一团。
另外,按照廖逍遥的新军制,辽东第一师辖下还编有一个步兵第三团,该部原则上将以原山东新军第四师陈全忠部派过来的两千人为基干组建,目前正在紧张的筹备工作之中。一俟正式组建完毕,就将完全接替第一步兵团的防线,为东岸人在辽东的垦荒行动保驾护航,而来自外东北的第一团也将继续回到黑龙江流域驻防,那里是对抗俄罗斯人的第一线,光靠民团是不行的。
值得一提的是,陈全忠之前为了巴结东岸人,派了两千士兵渡海来辽东支援防务。结果这支部队在驻防了一年多后,经过东岸军官团的多番整训,战斗力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陈全忠这厮正翘首以盼其回归呢,不想却被廖逍遥给直接吞了,想想就欲哭无泪。要知道,对陈全忠这类军阀来说,军队就是自己的命根子,是最大的本钱,丢了何其心痛。可问题是吞并他部队的又是东国上朝,不但抱怨不得,还得强装笑颜,想想也是惨。
而祸不单行的是,陈全忠的第四师原本额兵五千,现在被东岸人吞了两千,只剩下三千人(更惨的是,派过去的两千是精锐,留守家里的三千是草包……),实力大减。更让陈全忠及其亲信绝倒的是,烟台方面还不允许其再度募兵,将其额兵限死了在三千人的数目。对此,陈全忠更是无法反抗,盖因即墨县人烟稀少,物产、赋税都有所不足,养他这三千人都很勉强了,养五千兵的话不靠东岸人协饷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因此这把陈全忠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他倒霉呢!
好吧,让我们再回到之前的话题上。辽东地区目前总共也只有这七千人,其中只有步兵第一团和骑兵第一团总计三千人稍微能战些,其他部队要么是刚组建处于混乱之中,要么本身战力一般,根本担不得大任,只能看看家、守守城。而要进攻拿下凤凰城这种重要据点,没有三四个团的精锐能战之士和大量炮兵的话,其实是很难的,更何况以辽东如今的底子,也支撑不起八千人以上的兵马长期作战的物质基础。
故目前基本职能和鞑子僵在这了,东岸人拿不下凤凰城,鞑子也没那本事将黄衣贼赶下海,双方只能玩些小动作、派小股人马互相伤害,仅此而已了。因此,廖逍遥在嘴里骂了一阵后,也就没再继续说了,还是先想想第一团返回黑龙江流域后自己改如何重组防务吧。这事可不能耽搁了,因为第一团已经有部分先头部队行军进入朝鲜王国境内,准备从其东海岸登船返回庙街港了。
将这摞令人烦心的文件扫到一边后,廖得功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弗吉尼亚上等烟丝,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起了其他的情报:“丹东县今年夏粮长势良好,预计秋后将喜获丰收,县农业局官员乐观地预计,春小麦亩产将突破一百斤,将极大地弥补我丹东、宽甸二县的粮食缺口,减轻从朝鲜输入粮食的压力……”
报告后面就是关于各个垦荒村子的小麦种植面积、长势和产量预测了。廖得功随便看了看,发现其中有不少村子预计产量极低,再一看附注,尼玛原来是被鞑子“照顾”过的村子,这又勾起了他的怒火,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让第一骑兵团过阵子再出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让那些冥顽不灵的八旗兵知道咱东岸人的厉害。
而与丹东县相比,宽甸县的垦荒工作就进行得要差不少了,不但垦荒面积小,粮食产量也相当有限,远远不足以养活当地的数万民众。这其中的缘故,一是当地本就不如丹东县基础好,开发程度低、生地多等等;另外鸭绿江对岸的朝鲜郡县也确实不怎么富裕,连带着对宽甸县垦荒的支持力度严重不足,这些无疑都极大影响到了当地的垦荒大业,最终导致了两县农业产出的巨大差异。
不过,这两地的垦荒行动虽然波折不少,进度也不尽如人意,人员和物资的损失更是令人肉痛,但总体来说还在登莱开拓队高层的忍耐范围之内,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胜利了。毕竟,东岸人组织了数万灾民在鸭绿江右岸折腾了这么久,鞑子急得直跳脚,却也没任何办法。
其实,廖得功早些时候还担心满清朝廷孤注一掷,学当年黄台吉征服朝鲜,囤积粮草、拣选精锐,从辽西一路推到辽东,将东岸人设立的宽甸、丹东、九连城等据点拔除。只可惜,看来满清朝廷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会秉政的鳌拜的气魄,比起当年黄台吉时期气吞万里如虎的四大贝勒,差得不是一点半点,竟然连和东岸人在辽东决一死战的勇气都没有,那还搞毛啊!当然了,这可能也和鞑子军队战斗力下降,整体上更加依赖汉军有关,不过这就不是东岸人所能知晓的了。
“这白山黑水间的争夺,看来还是在我方的掌控之中。有朝鲜这条好狗提供给养,确实实我们能在鸭绿江畔站稳脚跟的关键,现在时间是在我们一边的,只要再给我两年时间,差不多也就初步站稳脚跟了。到了那时候,如果兵力又富余的话,老子还想去凤凰城观一观景色呢!”将手头的这份文件扔到一边,廖得功狠狠地说道。
翻过这页,下面就是有关经济方面的信息汇总了。辽东二县如今啥也没有,连粮食都不足呢,别说其他的了。这里最富足的,可能就是满山的老林子了吧,可问题是东岸控制区的木材资源本来就很丰富,这些东西真能卖得出去吗?廖得功深表怀疑,不过他还是在其中一份请求开办国营林场的报告上签了字,表示同意,心里想着或许山东那边总需要一些吧?能挣回俩钱是俩钱,还能加速这里的开发呢。
此外,还有一份有关新税制的消息引起了廖得功的注意。在仔细研读了一遍后,他终于明白远东三藩的体制——至少是经济体制——要有一番改革了,即负责三藩经济工作的老干部魏博秋将结束部分地区的军管状态,将其从战时经济改为和平经济,而既然体制改革了,那么税制改革自然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按照文件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远东三藩的税制将有别于本土(毕竟这里的经济生态和本土的区别也很大),更加侧重对田税、盐税和关税的征收。尤其是田税,这个税种在旧大陆非常古老,但在年轻的东岸共和国却是个新出现的事物(其实以前也不是不对农民征收田税,只不过是将其划到个人所得税里面了)。
在田税的征收中,已经明确不参照本土的累进税制(田地越多税率越高),即按个人名下田亩数多少统一税率计征。另外,在魏博秋的设计中,农田种植经济作物和粮食作物的税率也将不同,经济作物的税率稍高,而粮食则较低,这也是符合市场实际情况的。
而比起征收面广、情况较复杂的田税来说,盐税的征收则要简便许多了。盖因如今远东三藩的盐都是由当地的开拓队政府专营的——比如宁波府的定海盐场——私人盐商是一个也无,因此等于是只要向登莱和宁波两地的盐场征税就是了。故这一项的变动其实最少,毕竟以前这些盐场就已经在政府手里运转好多年了,这次只不过明确了盐价里哪些是成本、哪些是税金罢了。
至于说进出口关税,则主要通过大泊、釜山、烟台、定海和崇明沙五大海关计征,其中釜山海关主要是对朝贸易,大泊海关涉及到与日本地方大名的走私贸易,烟台、定海则主要是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而崇明沙是对清贸易(该贸易时开时闭,较不稳定)。另外还有一个有利于关税体系外的怪胎,那就是台湾银行,考虑到该行垄断了海珠岛商站的贸易,把持了黑水、宁波对外贸易的相当部分,财源滚滚,故在与其主事人邵曙光协商后,双方约定每年缴纳一个固定的数额,然后各地海关不再对其征收进出口关税。
魏博秋预计,在这些税种中,田税当是重中之重,收入也将占地方财政中的大头,其次将是盐税,因为是政府专营制度,价格不由市场决定,故收入也不可小视。总而言之,以上两个税种说白了是针对人头来征收的,即控制区人越多、种的地越多,其税收总额也将越高。而海关的进出口关税虽然也不能说与人口数量无关,但终究还是要看对外贸易的发达程度,与人口的相关性已不是那么强了。
目前魏博秋也就初步设计出了这三种税收,且打算在宁波府诸县先期进行试点,以看看情况如何。如果地方上的抵触情绪不是那么激烈且政府也确实换回了不少税收的话,那么下一步他将视情况再设计一些税种出来,以加强政府的财力——像在白山黑水间与鞑子进行争夺,没有钱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