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马粪是破坏马场的罪魁祸首,真是涨了见识了。”
周瑜唏嘘,看向刘备的眼神愈加古怪。
齐王殿下……真是渊博啊!
只是,他既懂屠龙术,又懂用兵法,甚至还懂马粪,着实有些多智近妖了。
“其实吧,说白了,这些原因都不是关键。”
刘备悠悠叹息,“主要就是维持一座马场成本极高,每个皇朝在暮年时,税收都会很低,所以难以支撑马场损耗。”
“那,主公,这个双边马镫,我们还要推而广之吗?”赵云小心翼翼地问,“若是销毁掉,四周的异族人应该一时半会儿发明不出这东西。”
刘备淡淡一笑:“当然得用!我们还需要这东西一统天下,消灭诸侯终结乱世呢。咱们的猎国龙骑,若是没了蹄铁和马镫,光是那些沉重的全身甲,都可以压垮战马。”
“至于未来……呵。”
刘备撇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岂能管得了百年之后的事。骑兵再强,也终归有解决之道,又不是天下无敌的。”
“遵命。”
赵云来到江夏临时马场旁的战鼓处,亲自擂鼓。
营帐中歇息的士兵们纷纷快速套上铠甲,来到空地上集合。
“嗯,军威雄壮,军纪严明。”赵云很满意,“主公训练的这一批骑兵,也是精锐,足以撑得起猎国龙骑的招牌。”
刘备噙着笑意:“你可以将你的亲卫,那三百虎骑,也编入其中。以后,这一支猎国龙骑,便是我齐王刘备的近卫骑兵,专门打硬仗,啃硬骨头!”
“了然。”赵云颔首,“我们的假想敌,便是曹操的虎豹骑。”
“那我们就从今日开始操练!”赵云毫不犹豫,直接开始尝试与这一支骑兵磨合,要将他们训练到如指臂使的程度。
刘备便带着其余人离开,将训练场留给猎国龙骑。
“子龙将军,真是认真负责,大王也真是知人善用。”徐庶只觉得前途一片璀璨,“待猎国龙骑投入战场,必定能震撼曹操和刘表。”
刘备有些遗憾地感慨:“可惜,曹操似乎太低估了我们和刘表,他大概真心想熬老头,然后夺取刘景升在荆襄的遗产,再整合水陆两军,与我们决一死战。”
周瑜喜上眉梢:“这对我们无疑是极好的消息!我们就等荆襄缟素,全军为刘景升恸哭的治丧之时,大举进攻襄阳水寨,同时对曹操的南郡驻军发起强袭。那将是他们最羸弱的时候,必能一击中的!”
徐庶十分赞同。
刘备也是笑笑:“我派人去咨询了陈登、刘晔和诸葛亮等谋士,他们的答案也都是如此。”
“虽然未能与刘景升在荆襄九郡一决高低,有些遗憾,但从政治和军事角度,等他老朽到自然而然地撒手人寰,再出兵襄阳,我们损失的将士定然是最低的。”刘备也宽慰地捋捋胡须,“能以最节省将士性命的方式来夺取荆襄九郡,也是我的心愿。”
“毕竟……士兵们交托性命给我,他们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不是战报上冰冷的数字。他们如你我一般,有父母需赡养,有孩童需抚育,多数也才十五六岁。我既是两军统帅,也是他们的大家长。”
听到刘备这一番动情的话,众人也不由动容。
所谓仁德,从不是空谈的假仁假义。
他们的主公所践行的,才是以生民为本,以仁德治国。
而被无数人盼望着,早日病入膏肓的刘表刘景升,却是强撑病体,来到了他的生死玄关。
感谢老参汤,他再次拥有了一个时辰的短暂清醒期。
但跟第一次服用时,足足半日的清醒相比,刘表清晰地感知到老之将至。
“擂鼓。”
“聚将!”
老态龙钟的刘表,亲自执掌宝剑,换上了一袭猩红战袍,十分显眼地坐在荆州牧的座位上,鹰视狼顾,俯瞰着众人。
他再一次展示出慑人锋芒。
荆襄文武低眉敛目,不敢直视。
但在他们心中,却依旧有些不以为然。
一个每日只能清醒一个时辰的主公,终归是行将就木。
“驱虎吞狼,看来是败了。”
刘表淡淡开口,主动承认自己的计谋失误:“然而,不是我不够有魄力,是曹操没有自知之明。”
众人都是愕然看向刘表,没听懂他这番话。
“呵,曹操自以为聪慧,要熬到我油尽灯枯。他应该已经跟你们中的某些,有了联络,准备接收襄阳城了吧?”刘表漠然冷笑,“但他错就错在这里!仅凭他一己之力,根本不是刘备的一合之敌。”
“没有我来亲自坐镇荆襄,指挥水师,他那些北方的旱鸭子,只会在孙策周瑜这些江东名将手下折戟沉沙。更别说,还有兵圣再世的刘玄德!”刘表颓然长叹,“我本以为曹孟德一代奸雄,能看穿其中隐患,与我联手最后一战。却不曾想,他的傲慢自大,即将葬送他自己,也要毁掉我荆州的基业。”
蒯良出列:“主公,您不必动怒,请保重自身啊!我们仍可以寻觅神医,为您寻觅好药,说不准能延年益寿……”
“子柔……不必再宽慰我了。”刘表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伤,竟是当众说出肺腑之言,“将来我若魂归九天,你就降了刘备吧。他不喜世家豪族,你也淡泊名利,索性将家中钱粮捐赠给他,只留下一些田地耕种养老。以刘备的胸襟气度,你至少能做富家翁的,可以保住阖家老小。”
蒯良大急:“主公,您……”
这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姿态,令很多效忠于刘表的老臣,都是潸然泪下。
刘表幽幽道:“子柔,你且退下……蔡瑁!张允!”
两位水师统领,顿时一激灵,慌忙出列,单膝跪下:“主公有何召唤?”
“呵呵,你们居然还愿意叫我一声主公,倒也难得。”刘表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你们执掌襄阳水师,这是曹操最为垂涎的一支力量。而他现在畏葸不前,完全将与我的盟约抛在脑后。这种冷淡的态度,很难不令我怀疑:他的底气何在?”
“若无荆襄水师,他凭什么抗衡刘备的龙骨船和神臂弩?”刘表条理通顺地淡淡冷笑,“依我看,其中缘由不难猜。”
“曹操之所以不急不躁,显然是因为他有了抗衡刘备水军的底牌。可他远在豫州,不懂水师,怎么可能一朝建立起庞大的水军?”
刘表某种隐隐蕴含一股阴翳:“我猜,那必然是曹操招揽到一股强大的水师!呵,举目四望,天下虽大,可哪有有水师呢?”
蔡瑁张允额头的冷汗顿时涔涔直流。
“冤枉啊!”
“我们与曹操毫无往来,并无交情,请主公明鉴!”
二人显然咬死不可能认罪的。
里通外敌,那是军中大忌,起码也是斩首,重则殃及三族。
刘表漠然地将杯中酒盏抛掷在地上:“刀斧手。”
门外的一众精悍刀斧手霎时冲出,将荆襄文武包围其中。
所有人面色煞白。
“蔡瑁,张允,现在,你们再跟我说说与曹操的关系。”刘表的嗓音冷冽如刀。
二人惶恐至极。
“不必怕,你终归是我的妻弟,刘琮将来还得托孤给你。”刘表却是虚弱一叹,并未赶尽杀绝,只是继续道,“我命不久矣,刘琮仅是个孩子,很难镇守住荆襄基业。将来你若降了曹操,我也觉得理所当然。”
“而我今日之所以找到你,是想让你给曹孟德传句话。”刘表眯缝双眸,“让他来襄阳城下,与我会晤。我要亲自说服他,在我临终前,与刘备做最后的决战!”
蔡瑁和张允知道已经瞒不住了。
而且刀斧手环伺,随时有毙命风险,只得乖乖同意。
于是,蔡瑁执笔,张允磨墨,刘表口述。
一封信很快就被传到了南郡,随后被八百里加急送往许都。
两日后,也已经处理完许都事宜,重新赶往南郡的曹操,便收到了蔡瑁的来信。
由于郭嘉患病,未能跟随同行,这次陪伴曹操出征的乃是荀彧和程昱两大谋臣。
“你们瞧。”曹操看完信后,大感讶异,随后传给谋士们,“刘表说让我来襄阳城下,在曹仁的军营中,与他当面一叙。若我不肯去,他就直接砍了蔡瑁张允。”
“咦?”程昱略微浏览,“刘表居然明知道蔡瑁张允已投向我们,竟不杀之?反倒利用他们来威胁我们?”
荀彧则感慨道:“刘景升,真不愧是曾位列八俊的一代枭臣!依我看,他想在弥留之刻,真心与我们联合,跟刘备决一死战。”
三人都大感惊奇。
“或许……”荀彧冥思苦想半晌,有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结论,“刘表想保住荆襄九郡的唯一生机,便是我们和刘备两败俱伤,而且全都元气大伤。”
“那样的话,我们都不得不退兵,休养生息。”
“再有几年,刘琮就能成年,真正成为荆州之主,继承刘表的衣钵……”荀彧如此揣摩。
程昱赞叹:“不愧是荀令君,依我看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不如接着熬死他,岂能让老滑头称心如意?”
“不行。”荀彧断然否决,反倒拱手道,“请丞相立刻前往襄阳!我们纵然明知是计,也得入刘景升的彀中,陪他战这最后一场。”
“哦?为何?”曹操疑惑地看向这位荀氏八龙中的人杰。
荀彧拱手道:“我们不能失去蔡瑁和张允。刘表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我们若不遂他心意,他就宁可玉石俱焚,将荆襄水师尽数毁去,也绝不让我们得到。”
“一旦失去荆襄水师,我们如何与刘备的江东水师争霸天下?光是那赤壁雄关,我们就必将折戟沉沙。”荀彧道。
曹操怔了怔,也是懊恼地将书信重重拍在桌上:“这老东西,竟是回光返照了。不过,他在信中所说的倒也极有道理。我们若不能倾力联手,很难对抗羽翼日益丰满的刘玄德。”
程昱笑笑:“试试也行。刘备现在应该也是焦头烂额,兵力捉襟见肘。毕竟,西凉铁骑正在并州肆虐。希望马腾韩遂能大展雄威,也不枉我们一番心思。”
“我记得并州的守备力量,是后将军吕布的并州铁骑和右将军赵云的幽州突骑,都是精锐骁勇之军。”曹操有些隐忧,“不知道曾经名震天下的西凉铁骑,能否撼动刘备左右前后四将军中的两个。”
程昱眉飞色舞道:“我们得到情报,赵云早已离开并州,被刘备召去荆襄。也就是说,现在的并州只剩下那个莽夫吕奉先!”
“天助我曹孟德!”
……
并州地界。
韩遂傲然嗤笑:“所谓的兵圣刘备,不过尔尔!他留在并州的守将,都是些三脚猫。我们轻轻松松就将几个关卡攻克,几乎没多少阻碍。”
马腾却是皱眉道:“但……似乎守备兵力很少,我们甚至没打过一场像样的攻城战。而且,每当我们抵达时,刘备守军往往作鸟兽散,撤得极快。”
“中原士卒,果然软弱,都是一群孬种!”
韩遂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不屑道:“难怪当初董卓能够君临天下,夜宿龙床。看来,我们西凉铁骑确然是天下第一雄军,唯有曹操的虎豹骑勉强一战。”
马腾则提醒他:“这些都只是些小城镇,不值一晒。而且,刘备士卒临走前,也似乎将粮食秘密掩埋,大概是要坚壁清野,让我们劫掠不到足够的粮草来以战养战。”
“此乃小事尔。”
韩遂笑笑:“捉一些当地乡绅,严刑拷打,很快就能问出刘备的藏粮地。再说了,士绅豪富,他们家里的粮仓肯定满满当当,咱们‘借’些军粮就是。”
马腾点点脑袋:“只要解决军粮,我们的铁骑必定所向披靡。”
而他们所未知的是,吕布的三千并州狼骑,已是连夜行军,率先抵达了壶关,距离马腾韩遂联军,仅剩不到二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