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呢?”
使者不忿道:“刘备是齐王,关羽是前将军,张飞是左将军,三人全都凌驾在您之上!我为将军感到不值啊!”
吕布不动声色,因为他担任后将军已经很久了,对于这种情况,早就习惯,而且想通了。
“哦。”他简短回应。
使者登时尬住了。
啥情况?
我费尽唇舌,戳你痛处,你就这幅表情?
吕布见状,主动打破尴尬:“这有啥奇怪的吗?想当初,四世三公的袁绍,威震四海的曹丞相,不也都在大将军何进麾下效力?何进,不就一个草包,杀羊出身的屠户罢了。”
使者无言以对,竟被一个粗鄙武夫拿话给呛住了,半晌找不到话语反驳。
吕布无奈,继续打破尴尬:“再说了,人家关羽张飞,在齐王还织席贩履的时候,就愿意追随,将毕生荣辱押宝在他身上,此等魄力,我不及也。而你们曹魏那儿,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之流,不也是靠着跟曹操的亲戚关系,才能获封大将军。其实吧,他们仨一起来战我,我肯定比打刘关张轻松得多。”
使者:“…………”
吕布接着问:“前后左右四大将军,乃是国之柱石。我也是熬了好久才获封的,已是吾主刘备的特别恩宠。难道曹公能给我更高的职位吗?我现在背刺刘玄德,带着并州铁骑投奔他曹操,地位能凌驾在曹仁、夏侯惇和夏侯渊之上吗?”
使者目光闪烁:“当然!曹公希望你做他的兵马大元帅,统领所有骑兵。到时候,他带步卒,你领骑兵,天下无敌矣!”
吕布捧腹大笑:“你忽悠谁呢?这么多年了,曹操身畔何曾有过外姓的大将?那些投效他的人,哪有超越曹氏和夏侯氏的?当我老吕瞎吗?”
使者的谎言被戳穿,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他问:“我能活着离开并州吗?”
吕布露出和煦笑意:“你的脑袋会被石灰硝制保存后,送往江夏,供齐王把玩;你的身体会随你的车队返回许都,落叶归根。某家还算和善吧?”
使者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待他醒来时,已是发现自己的四肢和脑袋,都被拴上绳子。
五匹马默默看着他,嚼食着干草。
下一刻,吕布高声叫嚷:“嘚儿……驾!”
半日后,曹操派来的使者们赶着空空荡荡的大车,带着使者的五截身体,含愤离去。
财帛和使者的人头,都留在了并州。
而吕布对着发妻说道:“这曹操,还真是把我当刚出道时的愣头青看待啊。就拿这点财货来煽动我堂堂后将军谋反,真是可笑!人家董卓,还知道得用貂蝉呢。拿这点东西来忽悠人,哪个后将军经不住这点诱惑啊?”
发妻笑道:“曹操被齐王殿下围困在豫州,兵少,困窘,怕是拿不出更多东西。此贼,早晚被齐王所囚,不足挂齿。再说了,他的地盘,跟将军的并州,所差无几。大家本该平起平坐,他居然想让您做他的骑兵统领,真是荒唐。”
“是啊。”吕布对着发妻直接说出一番大实话,“再说了,并州军民全都心向齐王,哪怕是我的并州铁骑中,齐王的威望也远胜于我。我若叛乱,怕是不出一炷香功夫,就会被部下们围攻俘虏。这么多年了,齐王麾下又有谁反叛?赵云得到军令后,直接就离开了并州,前往荆州,可见他根本不怕我反叛。”
“再说……我若反叛,我们老吕家和你娘家的那些人咋办?他们可都在齐王麾下的各种官府里任职。到时候,岂不是害了他们。”吕布撇撇嘴,“我就为齐王镇守好并州便是,别的都无所谓了。”
……
益州刘璋是第二个接见曹操使者的。
他正襟危坐,摆出相当正式的态度,同时令益州文武齐聚一堂。
毕竟,此番派来使者的乃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丞相。
对方是掌握着天子印绶,且能够授予合法官职的。
而刘璋是自领的益州牧,继承了其父刘焉的官职,实际上并不合法。
刘璋也很惧怕曹操亲自来讨伐他这个不义之臣。
这是小诸侯的广泛心态,刘璋尤其胆怯懦弱,天性使然。
“请问,曹丞相遣使者来我益州,所为何事啊?”刘璋小心翼翼地问。
曹操使者拱手道:“今曹丞相兴王道之师,讨伐不义之贼刘备,海内交相呼应,可谓是振臂一呼,从者云集,有望重现当初十八路诸侯讨董的伟业!”
“丞相希望刘璋将军,勿要重蹈汝父刘焉的覆辙,向大汉证明你的忠心!”使者冷哼,态度强势,“否则,一旦丞相腾出手来,麾下虎豹骑和丹阳兵齐聚剑阁,打破白马关,你刘璋将死无葬身之地!”
刘璋麾下文武反应强烈。
庞羲冷哼:“剑阁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曹孟德大可以来试试!”
黄权也躬身劝谏:“主公,勿要听信曹操使者的恫吓。我们益州,远离中原纷争,曹操纵然兵多将广,也不可能轻易攻克益州。更何况,他们还得过张鲁那一关。而刘备论亲戚关系,是您的皇叔,他若能斗赢曹操,我们大可以归降,将来所获的封赏肯定比曹操给的多。”
“说的是。”刘璋淡淡道,“连我都看得清,目前曹孟德不是刘皇叔的对手。曹操想凭空口白牙,就说服我跟皇叔翻脸,恐怕有些痴心妄想了吧?来人,请使者下去休息吧,然后赠予一些益州土特产,捎带回去给曹丞相尝个鲜。”
“你……”使者仍想劝说,但已经被士卒们架着离开。
刘璋看着使者离去的背影,长吁短叹:“真是多事之秋啊。先是刘表登门劝我们参与讨贼,接着曹操又派人来联络咱们。看来……刘皇叔真的是大势已成,所以才沦为众矢之的。”
黄权眸光闪烁,他是想效忠雄主刘备的,根本不愿在窝窝囊囊的刘璋这里蹉跎岁月。
而且,刘备若是剿灭刘表和曹操,则大业已成。
届时,哪怕他黄权去投奔,也最多只能做小吏,失去了做从龙之臣的机会。
于是,黄权轻咳一声:“主公,此乃机缘啊!”
“哈?”刘璋愕然,“你想让我们参加曹操的讨刘联盟?”
“不,当然不是!”黄权嗤之以鼻,“刘备以涿郡乡民出身,自募数百兵士,搏杀出一番前程,官至齐王,统御六州!而曹操背靠曹氏与夏侯氏两大家族,又得颍川荀氏相助,才保有一个豫州和半个衮州。”
“孰强孰弱,早已一目了然!”
黄权正色道:“主公,剑阁固然难攻,阳平关和葭萌关也十分险要,但地利之优,终归只是一时之优势!无论曹操和刘备谁在中原逐鹿中胜出,汉中和益州,都将不是安全之地!”
“我们现在之所以能高枕无忧,只是因为中原诸侯们无心理会这些偏僻地方。待他们腾出手来,那些鼎鼎大名的悍将携精英前来,我们岂能相抗啊?”
黄权肃然道:“现在是一个绝佳的破局契机!我们若能把握好,主公可以名正言顺地永镇益州,再享百年富贵。”
“哦?说来听听!”刘璋耳根子软,也没多大野心,赶忙授意他快说。
黄权便道:“既然天下群起讨伐刘备,现在正是齐王最薄弱的时候。您若带着益州兵马救援,或者是主动出击,威慑曹操,以刘备出了名的知恩图报和仁德性子,必定谨记您的厚恩!”
“唔……我再想想。”
一旁的庞羲冷哼:“黄权,你何时投效了刘备?竟做他的说客!主公在益州作壁上观,静看中原龙争虎斗,完全可以等他们都打残了,兵出剑阁,一举收复中原,独成大业!这也正是刘焉老主公昔年的夙愿!”
黄权怒斥:“等等等,就知道等!现在刘备羽翼丰满,曹操蛰伏爪牙,势力都强悍如斯!我们纵然再等十年,又哪能等得到一统天下的契机?而且,中原厮杀频繁,那些精兵猛将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的,我们的兵士呢?都是才募的新兵蛋子!多数都没见过血,怕是杀只鸡都费劲。”
“继续等下去,与中原诸侯的实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黄权怒道:“真是竖子不足与谋!继续等下去,待别人不再需要我们时,主公怕是连一个富家翁都做不了,要被人抄家灭族!”
“剑阁雄关……”庞羲欲再次强调他们的地利优势。
黄权直接不客气地打断:“刘玄德,乃当代兵圣!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多少雄关在他面前倒塌?庞羲将军,关隘是死的,人是活的。以齐王今时今日的威望,他若带十万雄兵来到剑阁关下,你敢说益州军民能与我们勠力同心对抗他吗?”
庞羲登时哑然。
人心,最难揣摩。
望风而降的人,才是大多数。
更何况这些年刘焉和刘璋在益州的经营,也称不上有多牢固。
“我……再想想。”刘璋心乱如麻。
……
而在西凉,曹操的使者得到了第一流的礼遇。
马腾和韩遂亲自作陪,为使者斟酒,同时共商大事。
而这次的使者,赫然是谋士蒋干。
此人在曹操麾下效力许久,也颇有才能,因此肩负重任。
酒过三巡,该谈正事了。
蒋干拱手看向征西将军马腾和镇西将军韩遂:“马将军,韩将军,我主曹操已决意与刘表合兵一处,共击刘备!此战若胜,则重分天下!此战若败,怕是刘备大势已成,将横扫其他诸侯,一统神州。”
“你们这些年,与并州吕布和赵云多有摩擦,关系不睦。刘备也一直视你们西凉人为董卓帮凶,除之而后快!”
“如此千古良机,主公遣我来邀请你们出兵,袭扰并州和冀州,务必将吕布和关羽的部队牵制住,令其不能南下驰援刘备!”蒋干眉飞色舞地许下诺言,“吾主承诺,此事若成,他愿为你们加官进爵,将你们打下来的地盘,都封赏给你们!”
马腾和韩遂彼此对视,都是怦然心动。
他们本就有意在曹刘联盟对抗刘备时,横插一杠子。
现在又得曹操的许诺和支援,喜不自胜。
韩遂蹙眉道:“西凉大旱,我麾下铁骑少粮,还望丞相支援。”
蒋干笑道:“并州丰收,吕布处新建几处大粮仓,人尽皆知。将军若是有意,大可以前往取之。我主已经率军南下,大概已经抵达荆襄,我只是一介使者,无权擅自调粮给您。”
这自然只是一介托辞,因为曹操已经秘密回了许都。
韩遂冷哼:“吕布,可是一块硬骨头啊。”
“现今天下,何处不是硬骨头?”蒋干嗤笑,“韩将军,吕布坐镇并州,关羽守备冀州,幽州的朱然与卧龙诸葛亮,难道又是易于之辈?大浪淘沙,草包饭桶之流都已逐渐消亡,四方诸侯都越来越难啃了。所以,我才劝两位将军,尽早出兵!否则,一旦中原休养生息完毕,再次兵强马壮,你们将终生困守西凉。”
说罢,蒋干不再啰嗦,转身离开。
他的硬气和笃定,令马腾和韩遂陷入深思。
“咱们早就决意出兵了,事到临头,你又何必犹豫?”马腾瞥向这位义兄弟,满脸疑惑。
韩遂重新变得坚毅起来:“说得不错,我刚刚只是想从曹操处索要一些粮草罢了,没想到那个使者十分敏锐,丝毫不肯让步。也罢,我们去联络羌胡人,请他们一起出兵,共同对抗吕布!”
“羌胡人惧怕吕布,恐怕很难请得动。”马腾皱了皱眉,当初吕布跟随丁原时,就是靠在边疆诛杀羌胡人成名的,最终以战功成了丁原义子。
可以说,吕布在羌胡人心中,是小儿止啼般的存在。
韩遂笑笑:“让羌胡人去冀州对付关羽,我们来对付吕布!呵呵,世人怕是已经遗忘了西凉铁骑的威风,区区并州骑兵,何足挂齿!我们正好以吕布为踏脚石,重返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