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面露阴狠:“阿姐,尽管放心!阿琮的未来,也是我们蔡氏的未来!”
“刘表以前待我们,多半是阳奉阴违,他根本不想将荆州托付给刘琮贤侄,只是惧怕我们本地豪门的势力,才假意应允。现在,有了同是皇亲外戚的齐王刘备做外援,他怕是要扶正嫡长子刘琦,架空我们这些辛辛苦苦支持他多年的老臣了!”
张允也是高声叫嚷,恼怒不已。
本来,若无刘玄德。
只需静候刘表寿终正寝,撒手人寰,他们就能轻易修改刘表遗留的手书,让刘琮成为刘氏正统,光明正大地执掌荆襄九郡。
可谓是名正言顺,莫敢不从。
届时,他蔡瑁,也就能够以亲叔叔的身份,摄政揽权,替刘琮“分担权柄”,成为真正的荆州之主。
蔡氏一族将拥有前所未有的影响力,踏上逐鹿天下的舞台。
可一切,都即将毁在刘备手中!
“杀了他便是!”
蔡夫人美艳的脸蛋上,流露出一抹狠戾杀机:“阿瑁,你有全荆州,乃至全天下最好的水师。刘备当初仅是涿郡一个编草鞋的,虽然现在被人叫做兵仙,但他终归是个旱鸭子,根本不懂水战。”
“你可……以刘景升为饵,待他俩会晤之时,以火箭攻杀之,令他们双双殒命,一了百了!”蔡夫人阴毒地给出一条计策,充分演绎了何谓最毒妇人心。
蔡瑁也是大受震撼,阿姐竟要弑夫!
但作为世家大族的成员,自幼耳濡目染,深谙屠龙术的蔡瑁,却也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当初阿姐之所以肯嫁给刘景升那个糟老头子,也纯粹是因为想跟刘家联姻罢了。
说白了,阿姐只想当荆州牧夫人,荆州牧是谁根本无所谓。
别说刘景升,纵然是黄祖,甚至刘琦,她都可以笑脸逢迎。
“我会去准备的!”蔡瑁与张允一同离去,他们两大家族本就多年联姻,互相绑定,所以向来共同进退。
……
两日后。
江面的薄雾很快被烈日一扫而空,视野宽阔。
刘备与刘表双方便各自去驱船,前往江心岛会晤。
大浪滔滔,楼船之上的刘表,勉强控制着咳嗽的声音,虚弱地扶着栏杆,俯瞰着雄壮的荆州水兵。
这一艘楼船,乃是荆州水师中最威武雄壮的艨艟巨舰!
它是黄祖亲手设计,可搭载千余将士,可谓是荆州水师的招牌。
而江东水师则多都是小船,擅长以小型火船乘风快攻,虽然威力也很强,但在场面上就显得逊色得很。
为了这场会晤,刘表特意将整个荆州的家底都搬了出来。
目的很纯粹:威慑刘备!
“此番,务必让刘玄德知晓,我荆州并非无人,只是我刘表生性敦厚,不愿与人交恶,只想与人为善……咳咳。”
刘表抚平胸腔中的剧烈咳嗽,浑浊的眸光,重新变得锐利:“只要我在荆州一日,他就休想染指荆襄九郡!”
“荆州万胜!”
“我等世代镇守襄阳,必不令北方蛮夷入侵此地!”
“那个织席贩履的孽畜,休想染指荆州,他早晚必被我们所擒!”
一众将士斗志高昂,众桨手在船舱底齐心系列划动,朝着江心岛浩浩荡荡而去。
待抵达后,刘表授意众人往江心岛上铺设华美地毯,又摆上一些瓜果糕点,然后亲自带着谋士蒯越和妻弟蔡瑁,以及一干亲卫,登上了那个仅有十米方圆的小小江心岛。
“刘玄德来的可真慢,莫非是想故意晾我们一阵子,给我荆州来个下马威?”刘表心烦意燥地抱怨。
蒯越摇头:“自从刘备征战大江南北以来,所行所图,都是高深莫测,他不可能做如此无聊之事。我想,或许是……路上耽搁了?”
“他之说旭日高升之时在此相会,却未曾说具体时间,或许我们会错意了。”蔡瑁随口敷衍着,眼神却凌厉地瞥向艨艟巨舰上的张允。
后者立刻会意,神情凝重地点点脑袋,意思是弓弩手已经就绪。
只待掷杯为号,便会有铺天盖地的火箭,将刘备与刘表两个当世枭雄射成烤熟的刺猬!
所有荆州本土士卒耐心等候,而刘备也果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很快,一叶扁舟就顺流而下,船首撑杆者,赫然正是周泰,而手持丈八蛇矛护卫者,则是左将军兼江南都督张飞!
由于烈日当空,所有人的视野都看得一清二楚。
艨艟巨舰上,众荆州将士一片哗然。
“刘玄德……竟如此大胆?”蒯良脸色复杂地扫视傲立船头,仿佛在俯瞰苍茫大地的刘备,又瞥了眼面黄肌瘦,一看就知时日无多的刘表。
“只带两个亲卫,就敢来跟我们全荆州的猛士会晤?”张允只觉难以置信。
“那小舟上的武器,似乎只有一柄长矛,这是想单矛赴会?何其勇烈,真不愧是当世枭雄啊。”人群中,一个小主簿发出悠悠感慨。
他们面面相觑,心里都盘桓着一个共同的念头:
这个齐王,明明只驾驭一艘小船,哪怕江水颠簸些都有可能一个浪花将他冲走。
可偏偏,他的身上却有着那种盖世英雄的豪烈,有鲸吞寰宇,纵横四海的雄心!
这似乎就是……属于王者的霸道气概!
“景升吾兄!”
刘备远远就拱手招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名称八俊,威震九州的你,为何憔悴如斯啊?乍一看,竟如风烛残年的老朽,实在令人唏嘘。”
刘表振衣而起,淡淡一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玄德贤弟,你虽年富力强,岂不知十年后,也是白发苍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朽一个。”
小舟在江心岛旁停靠。
刘备翻身跃下,矫捷不凡,完全没有任何一丝老态。
张飞与周泰,也是四平八稳地走下小舟,而后者直接将那艘木质小舟扛起,丢在江心岛上,因为此地没有抛锚之处,也没法捆住缆绳。
本就拥挤的江心岛,因为周泰丢上来一艘小船,顿时愈加堵塞,险些将刘表一方的将士都挤下去。
刘备面露不屑之色:“江心岛太小,景升兄不如撤走一批人,免得耽搁你我会晤。否则,你我各为一方之主,在此地却连立足地都没有,传出去岂不是令其他诸侯笑掉大牙?”
刘表顿时犹豫地看向张飞和周泰,满脸狐疑。
他已经老了,懦了,不中用了,生怕对方暴起杀人,便冷哼道:“你身畔,就是那个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在战场上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万人敌——张翼德?”
“我若撤军,你派此人暴起杀人,我岂不是遭了暗算?”刘表理直气壮地驳斥。
却不见,在他背后,荆州文武都露出耻辱之色。
人家就来了区区二人,他们非但有百人亲卫队,背后的艨艟巨舰上又有千名精锐水兵,何惧之有?
可先怂了的,却是他们的主公刘表!
刘备大笑:“我们一共就仨人,刘景升何必惶惶若丧家之犬?再者,我刘备光明磊落之名,九州皆知。我一生,从不暗箭伤人,言出必践,你难道信不过?”
刘表一怔,登时有些尴尬。
诚然,树的影,人的名。
刘备的仁德君子之名,享誉天下,任何人听到他之后都会竖一根大拇指。
“好啦,既然你不愿撤兵,我也不强人所难。”刘备摆摆手,正色道,“寒暄结束,我们直入正题吧!”
“我想问问你,刘景升!”
他神情肃穆,义正言辞地厉声质问:“你身为大汉外戚,不与我一起匡扶社稷,讨伐曹贼,恢复我大汉皇权,为何反倒投入曹贼麾下,做他的走狗?”
刘表顿时哑口无言。
来之前,他已备妥好几套说辞,准备狡辩一二。
可此时此刻,当着荆州文武百官的面,看着孤身前来的刘备,在对方的愤怒咆哮下,他发现自己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普天下,都认为曹操是国贼,也都知晓他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刘表的任何狡辩,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而刘备却是真真正正地在讨伐曹贼,本就占据大义名分。
“我……只是谨遵天子诏书罢了,是天子封赏我做楚公。君王赐,不敢辞!”半晌,刘表才哼哼唧唧地反驳。
“一派胡言!”
刘备冷笑:“天子印绶都已落在曹贼手中,所有圣旨都出自他一人授意!你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刘景升,曹操曾亲口对我说你仅是一条守户之犬,你觉得他为何要授予你楚公的名分?”
“竖子,竟敢辱我主公?”此言一出,荆州文臣武将都是大怒。
刘表也怒目瞪视:“欺人太甚!我愿意给你面子,主动前来会晤,你竟敢如此羞辱我!刘玄德,你是嫌我剑不利吗?”
说吧,长剑出鞘,刀斧手们纷纷紧握武器。
刘备面不改色,只是叹息:“刘景升,你若面对曹贼时,也像待我这般硬气,他又哪里敢说你是一条守户之犬?只会像我这般赞你‘名称八俊,威震九州’。”
刘表脸色稍缓:“我不信曹公会如此评价。定是你在诽谤我!”
刘备则真诚提议:“你我都是大汉外戚,理应清君侧,诛国贼!我有重骑悍卒,可席卷北方,你有楼船水军,可断绝水运。你我合力北上伐曹,直取许都,大业必成!刘景升,我最后一次问你,可愿为大汉再战一回?”
“你可曾记得,昔年你一袭白衣,孤身入荆州,与本土士族争斗多年,终凭一己之力做了荆州之主,四方宾服。”
刘备感慨不已地望向这位老兄长:“你的那双手,也是挽过大弓,射过贼寇的!为何现在瞻前顾后,不肯为大汉中兴出一份力?”
刘表脸色苍白,却是冷冷道:“我能为大汉守住荆州的半壁江山,已是尽到了人臣的本分。我一生不曾裂土分疆,我的襄阳城上挂的也是我汉家龙旗。至于其他,我已时日无多,懒得再问。”
“你若想夺我荆州基业,我必奉陪到底!”说罢,刘表浑浊的眼球,竟是精光迸射,杀气腾腾。
在他背后,艨艟巨舰之后,再次浮现出五艘楼船,上面各载着八百名水兵,正弯弓搭箭,瞄准了江心小岛。
张飞冷哼,一声怒吼:“呔!”
宛如虎啸山林,众人心神为之撼动。
“你的护卫不过百人,你荆州众将,也都是酒囊饭袋。”刘备收敛笑容,平平淡淡地说出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我三弟张翼德,陪我战黄巾,征乌桓,杀人如麻,乃是真正的万人敌!”
“死在他手中的精兵悍将,足有千人之众。你真以为我们仅有三人,就不能在这江心小岛与你同归于尽吗,刘景升?!”
刘备双臂抱胸,以王者无敌的姿态斜睨众人,仿佛被包围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荆州的文臣武将。
很多人都不禁暗暗为刘备心折,对刘表的忠诚一再撼动。
大丈夫,当如是也!
蔡瑁压低嗓音,在刘表耳畔狞笑:“主公,我们的楼船上常备火箭,纵然张飞周泰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江心岛上没有任何遮蔽物,他们也必将葬身火海!”
“我等若是能将刘玄德首级摘下,献给曹公,您将不止是楚公,大可以做一个楚王!”蔡瑁杀意凛然。
刘表大怒:“蠢材!现在是回南天,东风暴烈,万一火箭失控,岂不是殃及我们的楼船和艨艟巨舰?你也想葬身火海吗?”
“而且……刘备如此笃定,恐怕也有底牌。”
刘表话音刚落,就看到在远方赫然出现了整整十艘比艨艟巨舰更庞大的龙骨战船。
军容整齐的齐国水军矗立在甲板上,个个都是久经战阵的悍卒,论杀气远不是荆州这些极少在战场见血的新兵蛋子能媲美的。
“请准许本王隆重向您介绍,这是我齐国研发的龙骨船。”刘备淡淡一笑,“可载五千水兵,比艨艟小舰如何?”
“而那甲板上的,是可射五百步的神臂弩,你们想试否?”他好整以暇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