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此人……很难评说。”
刘备叹息,心里百味杂陈。
纯粹从身后事和历史评价来看,杨仪似乎配不上模拟器系统所谓的“一流文臣”。
但刘备信赖自己的眼光,以及信息卡上的诸葛丞相,那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蜀汉的最后守护者。
再者,魏延的实力,自己也一清二楚。
杨仪能诛其三族,无疑在手腕和权力上,都有其超然之处。
此人,有一流文臣的潜质,有一流文臣的手腕。
但最终,却落得个“福小之器”的恶评,或许是因为在那段蜀汉的历史上,他根本没有大展拳脚的空间,对于后蜀也怨愤之极。
否则,以他的聪明才干,岂会蠢到上书诽谤朝廷呢?就连贩夫走卒,也知道这是取死之道!
“我又何必纠结那虚无缥缈的评价?”
刘备悠悠一叹,眸光深邃:“我可为其逆天改命,让他发挥出真正一流文臣的风姿,不至于郁愤交加下自戕于狱中。”
“海纳百川,厚德载物,我刘备岂能因为未来尚未发生之事,就为杨仪的一生盖棺定论?更何况,杨仪也算为我蜀汉戎马一生,哪怕不得善终,也有苦劳。”
于是。
刘备挥手召来徐庶:“元直,你可曾听说杨仪,杨威公?”
“呃,谁?”
徐庶汗颜,脸颊发烫:“抱歉,请恕庶孤陋寡闻,敢问大王,此人又是何方大贤?”
跟随刘备多年,徐庶深知主人在识人和纳贤一道上,颇有伯乐之能。
能被他主动关注的,几乎都有宰执天下,或是主政一方的本事。
刘备笑笑:“无妨,我只是听闻此人乃内政之才,目前似乎是荆州的一个小主簿,十分的屈才。将来我们打下荆州,将其纳入我齐国版图,需要这一类贤才辅佐治理。”
徐庶感慨道:“大王真是高瞻远瞩。若是其他势力之主,才刚拿下江夏,就自居荆襄九郡之主,准备治理荆州全境,我一定嘲笑对方不识好歹,认为他眼高手低。”
“但大王一路崛起,却是势如破竹,总能找到乡野遗贤,甚至不靠当地的世家大族,也能将州郡管理得井井有条,实在令人叹服。”
刘备大笑:“元直,没想到少年游侠,素来骄傲的你,也学会了这溜须拍马之术。是跟新来的张硕陈就学的吗?真是近墨者黑啊。”
徐庶大囧,赶忙道:“大王,庶真的是由衷感慨,并无逢迎之意啊!”
“呵,鉴于你是初犯,就小惩大诫吧。”
刘备顺水推舟,将一条口头诏令颁布给他:“去替我找到杨仪杨威公,将他招揽到我们齐国麾下。我能给出的线索就是:此人乃襄阳人,目前暂任主簿。”
徐庶拿出谋主的本事,沉吟着分析道:“襄阳此地,十分排外。尤其是刘表麾下,官职基本上都是被世家大族把持。主簿一职,虽然仅是七品芝麻官,但却司掌军中事务,处理诸多杂事,是一个相当关键的要职。”
“一般而言,往往都是世家子在主簿位置上磨练,鲜有授予寒门士子的。”
他若有所思地得出结论:“如此看来,杨仪应该出自襄阳杨家。”
一说到此处,徐庶面露为难之色:“荆襄九郡的豪族,基本上都效力于刘表,蒯氏,蔡氏,杨氏都是如此。我们想在刘表尚未撒手人寰前,将这个杨仪挖到大王帐下,恐怕颇有难度。”
刘备唇角微翘,却露出胸有成竹之色:“放手去办吧。此人既然有名臣之姿,自然胸有韬略,能看清楚荆州战局,也明白谁才是未来的荆襄九郡之主。”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杨仪岂能不清楚如此基本的道理?”刘备笑道,“再说,我擒杀黄祖如屠狗耳,荆州震怖,刘表战栗,杨仪也该清楚此时此刻是投效我的最佳时机。”
“我会手书一封,你将其赠予杨仪,大事可成。”说罢,刘备就龙飞凤舞地撰写一封求贤信,并盖上最重要的东西——齐王大印。
徐庶拜退:“必不辱命,我这就派探子去襄阳寻找这位杨威公。”
待徐庶步履匆匆离去。
周瑜则是携孙策一同入账。
就见到刘备正在亲自磨墨,展开了一张信纸。
“大王!”二人一躬到底。
行完觐见之礼后,周瑜忍不住好奇询问:“您是想念王后,在写家书吗?”
刘备摆摆手:“荆襄战场正是勠力同心之时,随时会打破僵持局面。我岂有空闲去理会儿女情长?莫作小儿女姿态,公瑾,你文采斐然,来帮我润笔。”
周瑜上前,就看到起手的五个字:致国贼刘表!
“大王,竟是在写一封讨伐檄文?”
周瑜大惊,振奋地道:“我们是要趁入冬前,与刘表决一死战吗?”
“只是如此……”孙策苦笑,“现有的两万水师,两万步卒,以及从黄祖处收编招降的这万余人,恐怕不太够用。毕竟荆襄是刘表经营很久的基业,尤其是那襄阳城,护城河极深,城墙都是坚石所铸。孙子兵法云,十倍之兵才能围城,五倍之兵才能攻城。我们怕是兵力不足。”
刘备淡淡一笑:“稍安勿躁,且探探刘表的虚实。我准备约他在江心小岛上见面,各带忠臣良将若干,彼此展示一下班底。”
“一则看看刘景升寿数几何。”
“二则威慑荆州众将,令他们不战而降。”
周瑜振奋道:“大王妙计!刘表麾下群臣,见大王雄姿后,再回看自家主公那垂垂腐朽老态龙钟的模样,两相对照,岂能不动摇?更何况,我听闻荆州的蔡瑁、张允,已经架空了刘表,尤其是那蔡夫人,为保幼子刘琮上位,无所不用其极地迫害忠良,早就令荆襄离心离德!”
“一旦大王入主,荆州群臣必定人心思变,大事成矣!”
周瑜兴奋至极,一想到即将马踏荆襄,剑指江东,他就感觉自己仿佛是开疆拓土的古之名臣,正跟随雄主名垂青史。
两日后。
襄阳城中,一骑快马低调冲到新建的楚公府邸。
“禀告楚公!齐王刘备遣人送信,说有要事相商。”信使躬身递上书信。
躺在病榻上的刘表,本来心口悸痛,但一想到气势汹汹的刘备,以及他麾下的虎狼之师,也只得无可奈何地起身来到议事厅。
“召集蒯越、蒯良、张允、蔡瑁、刘先等人。”
“约束三军,关闭城门。”
“令水军囤于寨中,不得私自出巡,否则以叛军论处!”
“令陆军居于营中,日日操练,若无虎符,绝不可擅自出征,违背者亦以叛军论处!”
伴随着刘表一道道军令发出,荆襄九郡锈蚀的战争机器,也再次开动,准备与刘备决一死战。
很快,伴随着擂鼓聚将,刘表麾下的文臣武将济济一堂。
只是……
与昔年单骑入荆州的意气风发相比,刘表已是一脸的老态,曾经助他巩固统治的元老们也是脸色阴沉,完全没有如刘备账下和曹操账下那般的和谐景象。
“主公唤我们来此,有何贵干?”蔡瑁骄横惯了,不满地道,“而且今天莫名其妙就提前关了城门,我蔡家商队的米粮,还未运输到米行中呢。夜深露重,都打湿了,来日发霉,该如何是好?”
刘先冷哼:“蔡将军,刘备正虎视眈眈,主公突然擂鼓聚将,显然是有特大军情。生死存亡之际,你却还在惦记着蔡家那点蝇头小利!来日刘玄德的雌雄双股剑刺入你肺腑时,难道能把这些钱财带到九幽之下吗?”
蒯越野趁机攻击蔡瑁:“听闻有心人正散播刘备兵强马壮的谣言,说他即将发起围城之战,以至于城内粮价飙升,竟然高达一斛米400钱,民不聊生!莫非,幕后操纵粮价者,正是你蔡家?”
“休要污蔑本将军!你蒯家也有几十家米铺,正所谓谁得利谁谋事,我看就是你做的!”
“我蒯家世代纯良,又岂是你蔡家所能污蔑的?”
一时间,刘表麾下再次吵成一团,骂战频频。
刘表只觉得心烦意燥,恼火地一拍桌子:“够了!先给我看看刘备的讨贼檄文。”
众人都是一怔。
“讨贼檄文?刘备也配写这玩意儿?”蒯良大怒,“他堂堂中山靖王之后,篡夺汉帝的权柄,意图窃国!这大耳贼虚伪至极,竟敢污蔑主公是国贼?”
“哼,自从十八路诸侯讨伐国贼董卓后,久未见讨贼檄文。让我瞧瞧!”蔡瑁跋扈地一把将信扯到面前,大声朗读:
“致国贼刘表!”
“刘景升,你也是汉室皇嗣,得天子诏令,受皇家恩宠,才能有荆州牧的荣耀!”
“可你非但不思感恩,无敬畏之心,反倒在黄巾贼蜂起之时,趁势裂土分疆,将荆襄九郡视为自己的私有物!”
“国贼董卓之后,又有国贼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妄想以曹代刘,篡夺我刘氏两汉数百年基业!”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你又在哪里?”
“凡忠正报国之士,无不厉兵秣马,北上讨伐曹贼!”
“你刘景升却假托称病,实则拥兵自重,养寇偏安。”
“我刘备听闻,荆襄九郡的百姓,只知道有荆州牧刘景升,不知道有大汉天子!”
“我携大军至此,你非但不出城百里叩迎,反倒紧闭城门,试图抗拒天兵!是想造反吗?”
“我听闻你还跟曹贼媾和,摇尾乞怜,用我大汉的疆土换了一个楚公的虚衔,真是可笑至极!”
“明日旭日高升之时,我会携两名亲卫,到江心小岛上见你,当面质问你的罪行,可敢来否?”
刘表账下群臣一听,顿时炸了锅。
“这个刘玄德,好狠的诛心之言啊!”
“他竟将主公与国贼曹操并列,气煞我也!主辱臣死,我要跟刘备决一死战!我要冲杀出去……咦?怎么没人拽住我啊?”
“刘备竟敢单枪匹马,只带两人去江心岛,我们可派大舟顺风而下,万箭齐发,直接将刘备射杀在荆州!”
“蠢材!若是堂堂正正在战阵中击杀刘备,谁都无话可说。但如果暗箭伤人,刘备的一干文臣武将必定暴怒!届时,前将军关云长携河北十万兵马南下荆州,右将军赵子龙带幽州突骑滚滚而来,后将军吕奉先也将享誉南北的并州狼骑带到荆襄九郡……届时,八百里连营,旌旗遮天蔽日,只为报刘备血仇,我等又将如何自处?”
众人七嘴八舌,各有主见。
刘表头疼万分,心乱如麻。
“且……先见见再说吧。”半晌,英雄暮年的刘景升,只能颓然摆手,“是战是降,都容后再议。玄德与我,终归有一份旧情在,又都是大汉宗室,不至于真就你死我活。”
“是!”
荆襄众将士纷纷垂手。
只是,有人长嘘一口气,有人却是悲愤于刘表的窝囊,更有人蠢蠢欲动。
而在所有人散去后,蔡瑁与张允彼此对视,纷纷前往后堂,拜见刘表的正室夫人,也是蔡瑁的亲姐姐——蔡夫人。
“阿姐,大事不妙了!”蔡瑁大呼小叫地奔到蔡夫人身旁,看向他的小侄子,面露苦涩,“刘玄德来势汹汹,有鲸吞荆襄九郡的态势!刘景升那个孬种,似乎有投降他的嫌疑!他有跟您商量过这件事吗?”
蔡瑁试图从蔡夫人处,探知刘表的心思。
毕竟,自古以来,枕边风最有效嘛。
蔡夫人蹙眉:“这死鬼,从未与我提及此事。难道他瞒着我们母子俩,是有别的想法?”
“是了!”蔡瑁素来多疑,闻言,立刻阴狠地一拍掌心,“我听说,刘琦那个混蛋,素来跟刘备交好,叔侄相称!如果刘备试图入主荆州,肯定会先扶植刘琦做傀儡的。他性子绵软,很容易驾驭。”
蔡夫人如被猜到尾巴的猫一般,顿时炸了毛,勃然大怒:“竟敢将我家琮儿的家产,转手又赠给刘琦!刘景升,竟敢负我!”
“阿瑁,你是我蔡家家主,必须得守护你侄子的家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