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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霜雪照地,如牙残月

幽幽宝光徐徐铺开,在狭小石室中侵染霜色,如上接天月华光,落入这深不知几千丈的深渊之中。

霜色下,暗影幢幢耸立,除却卫鸿立足之处,他处皆被铺满。

众灵缓缓仰首望天,丝缕霜雪冷色升腾而起,当空织成一只皎洁玉盘,宛如霜月再临。

一道中年模样的生魂气机与霜月相合,坚定往上突破着。

不多时,其周身气机蓦然一变,与开脉道人生魂无疑。

破开天堑,李文纪眉目更为清晰,在雪银华彩之下竟是显出一道人影来!

寻常魂鬼之说,可观影而辨生人与鬼魂之别。

而此刻,他已是落地有影,层次高于寻常鬼物。

再抬眸观之,玉盘一角蔓延起一抹浓黄色泽。

这点昏黄光影须臾染过月色,又蓦地跳脱出来,化作一条滔滔有声的黄浊之河。

其蜿蜒流过,立地一滚,霎时化作九道灿灿法光,电光也似地一蹿,当即悬在卫鸿身后。

光色流转不定,安然寂灭的法光意韵盈满石室。

碧落黄泉幡之法光,有荡魂、落魄之称谓。

此等烂漫明黄之法光,便是落魄法光!

卫鸿望月抬袖,衣袍滑落,露出半截小臂与一只挺立如玉柱的食指。

些微血芒盘旋而起,芒光一闪,一丸秘箓层叠的赤丹已是在指端浮沉。

赤丹转动,光色涣涣映石壁,令人目眩而神迷。

他不为外景所动,只屈指一弹,血蚀符种登时化作一道赤磷大蛟,其摇头摆尾一扑,竟是奔月而去!

须臾之间,蛟影当空挂月。

浓浓赤血之色如朱墨晕开,混入皎皎霜色之中,染上一抹奇异血芒。

其后,蛟身缠绕收紧,狞恶头颅对着玉盘一口口啃食而去。

咔嚓声响中,圆滚饱满的玉盘片片残缺,崩出散碎玉屑。

蛟影往月中一融,倏尔不见。

再看去,哪有甚么皎月?

唯余一弯残缺如牙的蛾眉月而已!

望着此景,卫鸿抬手轻叩身前空处。

砰、砰、砰。

指节分明敲着虚空无物所在,可却是清脆有声。

三下过后,噼啪声连绵响起。

声响由轻至重,好似有一大片光洁无色的琉璃在破碎爆裂着,

哗啦~

四野如镜,被蓦然打碎!

与之一同崩灭的,还有那只弧光如镰的血月。

数以百计无色琉璃翻飞旋转,这些残片透明澄澈,皆是映照着一枚小小残月。

恍惚之间,此中仿佛有千月齐耀,殷红如血的月光浓郁得化不开!

数息之后,琉璃消去,月色黯灭,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变化终究存在。

存在于诸位魔头、生魂眉心处的那只如牙血月之中......

“尔等此时不归去,更待何时?”

卫鸿轻语一声,众灵耸动,熙熙攘攘往幡面钻去。

阴风呼啸魂魔动,石室之中一片缭乱。

少顷,群魔尽消。

那一杆丈余长幡挺立岩壁之上,幡面依然如黑炎织就的锦缎那般柔顺靓丽,介于虚实之间。

其无风自动,于末端拖曳出焰尾。

黑红余烬星星点点荡出,透着硝烟与血腥的味道。

卫鸿一指,九道灿然烂漫的明光轰然撞入幡面中。

而后长幡兀地拔起,缩至小臂大小,无声投入卫鸿袖中。

与自身血脉相同的法器终于脱离法器胚胎的层次,正经步入开脉层级,何其畅快?

卫鸿体会着种种不同,心中煞是开怀,思忖道,

“方才我借法器晋升的天成之机,将血蚀符种的部分秘要炼入幡中。日后即便不再刻意施展秘术,这些幡中众灵也可借法而用了!”

他又揭下黄纸符,目光洞彻石壁,循着气机感应看向荀永所在。

轻笑一声后,他沉吟道,

“隔绝气机这样久,那魔门道人该是等得急了。诸般准备既是齐备,当可与之一战!”

玄门修道人在地渊处存身,难处无非就那几类。

当头的困厄无非就是续航。

在浊气横溢的天地中恢复灵机,远比在青绿山水之间要慢。

再者,无有特殊法门之道人要想在魔头面前藏匿身形,那是难之又难。

彼辈总是陷在源源不绝的遭遇战之中,疲乏轮战不止。

在碧落黄泉幡晋升之前,卫鸿比他们好上许多,但终也有些行事不便。

再怎么说,他所修《三阳命书》分属玄门正宗,是纯粹的气道法脉,与地渊绝没有那般适应,多多少少要打个折扣。

但是么,有碧落黄泉幡辅佐,炼化灵气恢复灵机不再是什么难事!

法器的晋升与道人相仿,甚至于还要更难。

一尊根基深湛的上好法器,完全可以看作是半个修行此类道法的道人。

它们绝不是仅能用于攻伐的斗法外物!

譬如在地渊涵养灵气,行功炼法之时,卫鸿便可以碧落黄泉幡作一重屏障,滤去与己身不合的恶浊晦气,从容恢复灵气。

更不必提此等九幽道根基的法器在地渊之中是何等克制魔头!

对那魔道中人能驱策的阴嗔魔,幡面一摇便能摄杀。

这都不需消耗卫鸿多少灵气,自有幡中群魔可榨出气力。

彼辈杀杀吃吃,以战养战,能厮杀到天荒地老。

纵是遇到难以力敌的五脏魔,卫鸿以幡面裹身,也可隐匿行迹,与那魔头的气机一般无二。

再算上暮死朝生秘术朽木避死之法,那是逃也逃得,打也打得!

先前碧落黄泉幡境界未至,终是差了一层。

诸多效用虽有苗头,但层级太低,用处微薄些。

而今卫鸿持此幡,在这地渊之中纵横,更是如虎添翼!

定下心念后,卫鸿稍稍放开气机压制。

不知多少里的深涧之外,原本有些惶急的荀永面色倏然一定。

他感应到前些时候断续缥缈的气机忽而稳定下来,大笑三声道,

“卫守正啊卫守正,我道你有何避世藏身之法,竟能脱过我掌中之宝?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如那断脊之犬而已!”

荀永取出封存卫鸿气机的袖珍铜镜,正要再放出今日蓄积的魔头去骚扰其人一番,忽地面色一滞,转而阴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