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稍弱,那位驼背白发老者降落在仁渊阁前,未等他让门口童子通禀卫鸿,卫鸿便大笑着跃出窗户,自空中翩翩落下。
眼见刘仁要施礼,卫鸿衣袂飘飞着快步走去,忙用双手架住他的臂膀,同时客气言语道,
“刘仁道友,何须这般多礼数,天峰之事,当是无有变数吧?”
刘仁瞧见卫鸿热切的眼神,微微颔首,
“托守正道兄洪福,诸事顺利之至!”
他先是肯定了一声,而后略有些迟疑地说,
“只是赵氏开脉老祖提了个要求,他想认识一番守正道兄,执意要至天峰之外为道友护法。”
卫鸿听闻此言,眼睛微微一眯,让刘仁心头一跳。
旋即,他似是意有所指,揶揄问道,
“莫不是数位道友要联起手来除魔卫道?”
刘仁大惊失色,忙下拜道,
“在下从不敢有这等心思,还望尊驾明察!况且,刘氏修道人性命尽数系于道友一人之手,我如何有这等胆魄!”
借着外出联络诸位道人的时机唤来同道一同围杀了这位守正道人,这种念头确然在刘仁心中浮现过。
但此念转瞬即逝,并未付诸实践。
毕竟,二人力量的差距太大了,他纵使呼朋唤友,也组织不起足以一锤定音的力量。
反抗守正道人的风险大到难以接受,而利益却又不甚明朗,着实让人难以下定决心。
细细想来,现在的日子除了头顶多出一个太上皇,别的好像还能接受,甚至这位道人还可作刘氏的底牌与威慑。
如今卫鸿这试探的言语一出,刘仁冷汗涔涔而下,霎时间打湿后背。
看着刘仁心急解释了一阵,心忖其并无这般胆魄,卫鸿面色恢复正常,摆摆手轻声道,
“方才只是随意说笑,我如何信不得道友?快快往天峰处去吧,赵氏的那位同道是如何人物,贫道却是想看一看。”
两道遁光骤起,刘仁在前指示方向,卫鸿缀在后边。
过了片刻,卫鸿觉着刘仁行路速度过于迟缓,干脆催动遁光快上数成,将刘仁捉了,一手提着他后领加速狂飙。
有着刘仁指路,卫鸿飞出景阳岛,略过数处荒僻无人的小岛,途径礁石更是无数。
一日后,卫鸿提着刘仁赶到一处草木葱茏的小岛。
这里驻留着些许凡民,粗略数数有百来户人。
他落地之时恰是傍晚,炊烟袅袅,很有些烟火气。
刘仁并未在意这些凡民,指着岛上七座朝天而立的小峰对着卫鸿言语道,
“守正道兄,那座第三高的小峰便是三家共有的九等天峰,赵元吉道友正在那处等待,我等可直接去往那处!”
卫鸿并未听从刘仁意见,而是携着他在岛屿边缘落地,先以神意扫了一遍村庄,留下些碧落黄泉幡气机。
扫视一圈后,卫鸿左眼泛起金灿日辉,右眼透出银月月华,切换为元气视角将整座岛绕了一遍。
行探查之事时,他右手一直扣着刘仁脉门,稍有不对便可毙杀其人于瞬时之间。
好在,一切都无有异常。
如此转过一遭,虽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但刘仁的额上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位守正道人着实有些疑心病,有点过于谨慎了。
二人赶到天峰之时,卫鸿只觉此地无甚奇异,并没有那等清气浓郁,修行速度大涨的感受。
山腰上,一位青眸老道自林间走出,向卫鸿施了一礼。
卫鸿并无怠慢,同是作揖还礼之后,与这位赵元吉道友寒暄。
他方才巡视全岛时早已探查到此人的行迹,故而不曾意外,可赵元吉见到卫鸿却是吃了一惊。
他神色颇为惊奇,好像看到什么稀罕物事,赞叹道,
“守正道友正是青春年少,我本以为刘老弟极力言说道友资材高绝乃是夸大之语,今次一看,他竟还是保守了!”
赵元吉坚持要来此地,本意还是结识同道。
开脉道人在星环岛域虽然总数不少,但也不是随处可见,不是宗门俊杰便是氏族老祖,彼此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
凭空出来个新的开脉道人,若是能认识认识,拉入自己这方阵营,岂不美哉?
他硬是要绕过刘仁,其实有些冒犯,颇有截胡的意思。
只是他也不知道,刘仁在卫鸿面前没有半分主导权,是以他此次谋划才能成功。
三人热络聊了一阵,赵元吉将卫鸿引到距离峰顶仅有数丈之远的一处小小石台。
此处仅有方圆四尺大小,周边无有凭依,山风凛冽,吹得人衣带飘飞,恍若山间隐士。
站在石台边缘往外一望,悬崖峭壁而白云悠悠,颇有种遗世独立的意境。
几人谈玄论道讲了一阵,卫鸿看着渐暗天色,不由出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赵元吉。
“赵道友,那符牌不知可否予我一观呐?”
赵元吉闻弦歌而知雅意,扶额失笑,告罪道,
“我与守正道友一见如故,忘却了时间,修行乃第一要事,却是我唐突了。”
他取出一块木质鎏金符牌,放到卫鸿手上,而后携着刘仁在崖边一跃而下。
清风席卷,道人远行。
一句话语悠悠飘至,
“守正道友放心修持,我等在山脚下为道友护法。”
卫鸿未置一词,眼看着两位道人落到山脚下,这才收回目光。
四下无人,他摩挲着鎏金符牌,心中有些雀跃,
“也让我看看这借灵地修行,又能抵至何种修行速度。据刘仁所说,他在此修行,炼化乾天清气的效率能提五到六倍。修行六月,大抵能增长半口清灵气的量。看看我能如何吧!”
想罢,他运使三阳清气往符牌一落,立刻有道道箓文自符牌迸射而出。
氤氲雾气缓缓升腾而起,将山头遮盖得严严实实。
山脚下,两人命驻守在此的凡民弄了些茶水果盘,悠悠吃喝起来。
远远瞧见云雾即刻升腾,赵元吉不禁叹了一句,
“这位守正道友却是个急性子的,这等只知修行的模样,与我年轻时倒有几分相像。可惜喽,道途尽头横亘巨石,根本跨越不过去,我也就息了这份心思。”
眼见赵元吉给自己脸上贴金,刘仁扯着脸皮笑了笑,不是很给面子,
“赵兄,我劝你说话谨慎些,莫要自视甚高,小觑了这位守正道人,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见刘仁神色恹恹,浑然不似以往那般稳重锋锐,赵元吉有些奇怪,可刘仁也没和他细说。
黑历史还是咽在肚子里为好,受制于人这件事,不必多言。
他对外的口风是结识一位才情出众的年轻道士,留他在刘氏族地暂居。
望着山巅雾气翻卷的景象,刘仁捋捋长须,忽而笑了笑,旋即又止住,
“赵兄,不若我等打个赌,赌这位守正道人炼尽天峰清灵气所花的时间,就用那半船七斑紫胆海蛇做赌注,如何?”
赵元吉意外瞧了他一眼,
“你先说个数吧,我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