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陈宝威的安排细致又紧凑，六点半不到，陈放已经回到了篮管中心，并且正在场边角落享受肌肉放松和筋膜捋顺的双人服务。
说实话，这还真是陈放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待遇。
球场上，两边框都有人在热身，面孔都很熟，但谁也不清楚21号怎么出现在这里，彼此低声细语交谈。
陈放也看了一圈，U16，U18都在，稀稀落落十几号人。
路云的出现，让所有的猜滤都消失了。
21号陈放，是他们球队一员。
今天很特殊，新教练的头次亮相，谁也不想给教练留个坏印象。大家下午就开始在准备，新教练就意味新的开始，新主力位置，一切皆有可能。
而众人心心念念的主教练，还坐在刚分配给自己的办公室里，一份份球员资料名单，正在看。
张瑞华，履历丰富。
在CBA俱乐部助教三年，在NBL干了两年主教练，在这些之前，也带了十年青训队。
一年前，去西班牙深造，回国还没一个月。
按照他的履历，山体的邀请是没分量的，但张少宏可是同门师兄弟，两人有长达二十年的友谊。
一个电话，他来了。
张少宏就一个目的，带这支U16去打明年的青运会，只要他肯带，那17年的全运会一定是他。
而张瑞华的回报是丰厚的，除了奖金，教练费，还有不动产。最关键，还有一个在编名额，只要符合标准，就可以随时使用它。
谁家没个亲戚，自己的娃也不是很成器，这条后路，必须得有。
这次来，他带了2个助理，听说山东青训最近没出什么苗子，担子估计很重，张瑞华是有心理准备的。
不过今天的接风宴席上，张少宏却拍胸脯说，不会让他为难，给他配个好种子，现在就看他本事能否调教得出来。
“陈放！”张瑞华在嘴里念了声，他找出陈放的资料。
司职后卫，身高181，体重71KG，臂展190。
倒是有点天赋，张瑞华喜欢后卫，他在南方工作的时候就发现和北方对比，在后卫上，北方是略差一些。
其实两边都出了顶尖的苗子，但论基数，南方大大领先。
南方后卫小快灵，速度快，脑子灵，执行战术领悟强。
北方的后卫，高壮硬，打球稳，让人放心。
两边都有优势，就不知道这个陈放，是哪方面的特点。
“老师，时间差不多了。”助理在门口提醒道。
“嗯，知道了。”张瑞华收拾了下，夹在战术板上，起身准备过去。
球馆里，路云凑了过来，羡慕妒忌的看着享受的陈放，嘴里馋道：“技术如何？感觉如何？”
“想都别想，你没资格。”陈放闭着眼睛揭破路云的小心思。
“呦呵，还显摆上了。”路云也不走，故作神秘道：“我可以给你打听好了，今天可是有新教练来。”
“嗯，谢谢。”
见陈放不为所动，路云又凑过来：“跟你商量个事。”
“说。”
“我们联手，在这里当山大王如何？”路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陈放终于抬起眼皮看了眼路云，然后又闭回去：“你当就可以，我给你吹唢呐。”
“吹唢呐？你是要送走我啊！”路云的脑子一下就反应过来。
“好了。”两名工作人员起身收工。
“辛苦了。”陈放起身感谢。
“都是工作。”工作人员摆手退场，这时间本应该不是他们的活，奈何陈助理发了话，只能含泪加班，现在忙完也不想废话，拍屁股走人。
起身活动了下腿脚，感觉满血复活。
捡了个球，试了下气足不足，然后就上场。
路云不死心，跟了过去。
这块场有几个人，看到陈放过来，知趣换了地方。
陈放开始投篮，路云在捡起，他苦口婆心：“既然我们都在一个队，要互助啊，都是南阳老乡。”
陈放哼哼唧唧的随口应付，但路云使其贱来，比王震还恶心，他一把搂住陈放：“现在大家都看到我们勾勾搭搭，你不是也是了，还不如痛快点答应我。”
“怕了你，要是跟你一队，多传球给你。”
“明智选择！你在济南出行的开销我包了。”
“你说的，我记住了。”
正当两人在胡咧咧，球馆进来了三个人。
为首那位，四十来岁，穿着山体的蓝色polo杉，反应快的立刻知道来者何人，马上就安静下来。
“嘟！”张瑞华吹响了哨子，看着飞快集合站成两排的队友，倒是很满意大家的态度。
“我是你们的新教练，张瑞华。”
“教练好。”路云抢先喊道，其他人纷纷跟上。
“把自己的球衣穿上，然后分组开始。”张瑞华没有一点客套话，直奔主题。
有几人，包括陈放和路云都没穿，闻言连忙去场下找背包拿衣服，张瑞华的话在耳边响：“转球分组，公平合理，转满5个的两个组先打。”
“你们去当裁判。”张瑞华对助理道。
“U18也打，你们在这里，就是这里的一员，态度要端正，否则我让你们出不了这门。”
陈放心一跳，这教练霸道啊，上来就是铡刀斩。
很快，所有人穿好了球衣，在助理的指挥下，围成两个圈，开始转球分组。
路云就靠在陈放旁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转球是野球场分拨最常用的手段，分到高手开心一下午，分到坑比场下凉快一下午。
对谁都一样，确实公平。
不过对于新教练用这招，真没意料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云嘴巴开了光，陈放和路云都不是第一批转到，自动跟另外一圈落选的两个人，组成了一队。
全队14人，少了一个。
不过见新教练没表态，也不敢问，两人坐了下来。
说来巧，另外一边落下的是杨璋和宋轩。
这么看来，他们四个，已经是最强的队伍，包括其他两组的人，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主要是想跟陈放一组，起码难输。
抱强者大腿，不可耻，没看到那新来的哥们，上来就舔吗？
谁都没负担，如果说赢了他们就不来往，那这比赛的冤家未免太多了。
场上准备开始，张瑞华却公布了规则：“十分球，输的下场，输一分十个俯卧撑，绕城一圈。”
“教练，是十个球还是？”有人壮着胆子问。
“十分，按比赛来，有三分，有罚球。”张瑞华面无表情说道。
这下，看陈放的眼神，更热闹了，旁边的杨璋也放松了下来。
两队一队是万满楼当后卫，一队是郭天震，水平差距不是很大，随着助理的一声哨响，比赛直接开始。
新教练明摆要通过比赛来考察主力替补，所有人都全力以赴，顿时球馆回荡着球员们的呼喊。
陈放看得津津有味，路云在边上道：“我也有三分，还有突破，背打也不错，溜底线贼鬼魅。喂喂，你在听吗？麻烦你，尊重下我。”
“嗯嗯，记着呢。”陈放无奈应付道。
十分应该很快，但两队却打了四五分钟了，各种投篮不进，全靠罚球和上篮。
终于，郭天震一个上篮，拿下最后的两分。
10：7。
不用教练开口，输的那队，直接跑出场，老老实实开始自我体罚。
陈放站了起来，他看了杨璋宋轩一眼，头一次有了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11号，留下。”张瑞华忽然开口道。
“跟他们组一队。”
万满楼表情有喜有苦，精彩得很，但身体很诚实，小跑过来。
陈放在后场，万满楼发出球给他，他却反手传回去：“你来。”
说完陈放往前场跑，他来当分卫。
因为忌惮陈放的三分，郭天震直接凑了过来。
陈放却往底角去，路过侧翼的路云身体一折，朝罚球线跑。
郭天震想加速，却吃了路云一个无球掩护。
斜着穿过罚球线的陈放，来到另外一侧，向刚过了半场的万满楼要球。
后者立刻抖手传了过去。
接球就出手，不带一丝犹豫。
篮球穿网而过，空心命中。
陈放倒退回自己半场，心里有些感慨。
重生一个多月了，终于干回老本行得分后卫了。
说心里话，让他持球从后场推进，也就这个月，以前可是天天无球跑动去投空位篮的。
下个回合，对方投篮不住，宋轩作为临时中锋，抢下篮板第一时间找陈放，后者却扔给更前一点的万满楼。
万满楼持球快下，可惜一下就被人挡住，这时候陈放刚过中圈，伸手要球。
得球后，马不停蹄，一个甩切，单手击地把球传给禁区空位的杨璋，后者轻松打板得分。
要完蛋！
对面一下就紧张了，眨眼就五比零了。
下个回合，郭天震持球硬打，可这个时候，路云可不会让他舒服，连续做出正确防守，硬是逼成他死球，附近的队友球跑过去要接应，却在郭天震传球那刻，惊恐发现，还有一个人出现球飞行路线上。
陈放断下球，没有全力加速，反而往后看了一眼。
作为本次防守功臣的路云心领神会，吼吼的全力冲下去。
见路云来了，陈放刚进三分线就一个手递手给了路云，后者高高跳起，在新任主教练面前，表演了一个双手炸框。
七比零。
对面面无人色，这个时候，哪怕得一分也是好事啊。
可惜，郭天震传给苏全的球，被苏全浪费了，在杨璋的防守下，投出了一个三不沾。
陈放这次自己持球，运过半场，看到迎出来的郭天震，站在三分线外三米开外，自信出手。
球划出一道很高的弧线，坠进篮网。
十比零。
陈放痛下杀手，直接送给对手一百个俯卧撑外加十圈绕城跑。
面对结果，对面一阵哀嚎，郭天震咬住嘴唇趴下。
噩梦以为走了，没想到，从未放过。
泪差点就流出来了。
上场这队，心惊胆战，所有人都觉得今天在劫难逃。
“你们两队，重组一下。”张瑞华忽然发话。
教练就是教练，一下把两队最好的五个人挑了出来。
郭天震，乔都，苏全，曾鹏，袁茂。
“其他人继续做。”一句话，让剩下的人，埋头呼呼的俯卧。
现在就算是脑袋迟钝的人，也知道教练的用意，通过比赛，每个人的表现，来顶下主力，轮换，替补的身份。
U18自然无所谓，但他们必须配合好教练的意图，态度要摆正。
所以，接下来，就成了U16内部的竞争。
这一次，通过重组，水平上来了，强度也提升了，但陈放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更何况，他回到了熟悉的位置，不需要他去持球。
他有自主调配体能的时间，这比赛，越发轻松。
于是，陈放就在张瑞华面前，展现了球权疏导分配，无球跑位，强弱侧进攻各方面的天赋。
几轮打下，所有人都大汗淋漓，气喘如牛，陈放却略感轻松。
“全体休息。”张瑞华吩咐道。
然后他对陈放招手：“21号，你过来下。”
果然，每个人的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
没办法，人家就是厉害。
“打了几年了。”张瑞华坐在那，问站着的陈放。
“瞎玩了三年，初一开始的，今年算是开始认真练球。”陈放实话实说。
张瑞华有个特点，心里再波澜，脸上就是没表情。
没办法，天生面瘫脸。
“好，你觉得分卫更适合你？”张瑞华的第二个问题来了。
“嗯，我体能不好，要是让我持球，我打不了太久。”陈放坦然道。
其实他隐约发现自己身上有问题，这一个月，自己可是天天没拉下体能，但一打比赛，就感觉累。
又不敢去医院，这次体检，其实他就想知道这个问题，可惜好像也没检查出问题。
体能不好？张瑞华心里打了个问号，不过不妨碍他继续提问。
“你认为你在这支球队，会担任什么位置？”
“我希望能成为这支球队的领袖。”至此，陈放没有什么好低调的，从他签了青训合同，就意味，他走向了一条千难万险的独木桥，他要做的，就不断往前走，这个人设，他要撑得起，立得住。
张瑞华对此毫无反应，他道：“回队吧。”
抬腕看了下时间，他吹响了哨子。
看着重新集合的队员们，张瑞华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将进入新阶段，熟悉新的战术，熟悉新的队友，熟悉你们接下来三年的教练。”
“会有人离开，会有人掉队，会有人脱颖而出。”
“把结果，交给努力和明天。”
“解散。”
也不多看一眼，张瑞华带着助理，径直离去。
“霸气外露。”路云小声嘀咕了句。
陈放没有附和，而是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他还要回去赶作业，一大堆知识点，等着他去预习复习。
出了球馆，路云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走到宿舍楼下，忽然陈放道：“路云。”
“嗯？”
“没必要这样，我跟武真不一样，你可以真性情点。”
“等等，你啥意思。”
“我意思是说，你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如果你是这个状态，怎么可能会被附中踢出校队。”
“我今天很高兴，能在陌生的地方，遇到熟悉的人。”
看了眼怔住的路云，陈放挥了下手：“明天见！”
看着陈放上楼消失的影子，只听得见脚步声，路云笑了，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很有意思，我好欣赏你呀。”
已经走到门口的陈放，没听到路云的自言自语，不过这没关系。
他隐约猜出路云今天对他的热情是出于什么心理。
绝不是所谓的抱大腿，他就是想接近自己，然后看看能找到什么弱点，好替他兄弟武真，在未来的时候，背刺一刀。
这种猜出过于抽象，以至于陈放都觉得很假。
但感觉出不了错，陈放就是觉得路云这样接近他是不怀好意。
打开台灯，把壁灯关掉，整个房间陷入在暖灯的光照下。
这是陈放最喜欢的氛围，看着桌上的课本，想起明天要去历山二中。
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群陌生的人。
可人生就是这样，越陌生，你就越能自强。
未来十年，是个好时代，同样也是坏时代。
这取决你的努力。
想起张瑞华结束语，这教练，说话挺有哲理。
有趣的一天。
就当陈放想着教练的时候，张瑞华刚跟张少宏通完电话。
两人同姓，在大学的时候，就被誉为双脏王。
一个手段脏，一个说话脏。
彼此争斗过，最后惺惺惜惺惺，对于他们来说，有超出寻常的信任感。
“195的预测身高，20分钟的体能，超出常人的反应神经，离谱至极的三家青训合同。”
陈放，这个少年让张瑞华有种预感，他蛰伏这么久，就是为他的到来。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感觉刻不容缓，张瑞华立刻放弃了休息，进入了工作状态，他要连夜编写出每一个人的特点和性格，然后尝试寻找最优组合，打造一个匹配这个组合的战术，去面对明年十月的青运会。
“还有一年，来得及。”
他俯案动笔，嘴中念念有词。
夜在深，人在行。
相隔不过五十米的两个房间，奋斗着不同追索的人。
就如张瑞华所说：把结果，交给努力和明天。
明天，努力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