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岐见半大老头眼泪汪汪的站在跟前。
只能打叠起言语，轻声劝道：“三大爷，其实解放解矿去农村锻炼锻炼也挺好。”
“咱们这边的知识青年一般都去黑省。”
“那边说是北大荒，其实发展的比咱们四九城好。”
“工业基地啊，煤炭，石油，机械，木材等等，都是全国首屈一指。”
“解放跟解矿两兄弟过去，不算吃苦。”
闫阜贵知道姜岐只是随口安慰的话。
插队落户去农村劳动，跟去工业大厂怎么能比？
若是闫解放跟闫解矿能去大庆，那他还愁个什么劲……
巴不得满世界放鞭炮了……
闫阜贵叹了口气，问道：“小七，当真没法子？”
姜岐摇摇头。
“三大爷，真没法子……”
“我先回去，等会二大爷就该出来唤人了……”
姜岐推着自行车刚进穿堂，转眼又被秦淮茹堵在穿堂里。
眼泪汪汪地看着姜岐道：“小七，姐求你帮个忙好不好……”
这女人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看上去跟宫素素年纪也差不多……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还是在四九城这般情况下，可没香江那么多的化妆品滋润保养……
倒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
姜岐连忙道：“秦姐，你是想说棒梗的事吧？”
秦淮茹含着眼泪点头。
“小七，我就棒梗一個儿子，他要是去了黑省插队落户，我可怎么活啊……”
姜岐道：“刚刚我还劝着三大爷呢，黑省挺好的，没那么可怕。”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你听听，棒梗这是掉进福窝了啊！”
秦淮茹面色凄惶，黯然道：“就算是掉进福窝我也不愿意……”
“棒梗还是个孩子啊……”
姜岐无声地笑了笑。
每个当妈的都爱拿这句话出来说事。
“秦姐。”
“棒梗今年都十六了，还是孩子？”
“再说了，你不想棒梗出去，也问过棒梗的意见没有？”
秦淮茹神情一滞。
她当然问过棒梗的意见。
棒梗巴不得就能离开这座南锣鼓巷９５号大院才好……
轻声道：“问了……”
“棒梗想去……”
姜岐摊摊手：“这不就结了？”
“棒梗不是孩子了，他是顶门立户的男子汉！”
话一说到这里，棒梗从西厢房里“蹬蹬蹬”的跑出来！
大声道：“小七叔说的对！”
“我是顶门立户的男子汉！”
“国家有需要，我就往哪里搬！”
“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
姜岐赞道：“我什么时候都说，棒梗打小就是个好孩子！”
“现在更是有觉悟的知识青年！”
“去吧，去黑省，去陕省，去甘省！”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棒梗对姜岐的那层崇拜滤镜牢不可破。
脸上瞬间洋溢出热情的微笑。
“我就知道小七叔会理解我的！”
“小七叔，我这就去写决心书，坚决响应接受再教育号召！”
说着看了秦淮茹一眼，兴冲冲回了西厢房。
秦淮茹做梦都想不到，棒梗只跟姜岐说了两句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幽怨的看了姜岐一眼，跟着进了西厢房。
姜岐笑了笑。
棒梗离开这对婆媳身边真不是什么坏事……
贾张氏跟秦淮茹教不出好人……
小当直到去年，才送进了小学……
虽然如今送进去念书也是打混，不过小当去年可是八岁了……
可见贾张氏秦淮茹多忽视……
姜岐停好二八大杠，还没进耳房。
刘海中的声音已经从后院一路响起。
“出来！出来！都出来！”
这位比刚刚冲回西厢房的棒梗还像打鸡血……
院里很快布置好。
前院，中院，后院的人纷纷排队站立。
当然除了易中海，闫阜贵，许大茂，贾张氏，秦淮茹，穆老师，冉秋叶等人之外……
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
刘海中领读完毕，默然看了姜岐一眼……
姜岐昨晚没去找他说话，刘海中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二大爷，还能过去坐坐不？”
刘海中瞬间开心了起来，却碍于规矩。
临睡前这次汇报结束后，就得自动自觉关灯睡觉……
被人捡举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海中道“小七，明天下班记得来，让你二大妈明早就去排队买肉！”
说着又看了姜岐好几眼，这才朝月亮门走去。
姜岐还当真好奇了起来，刘海中未必真有什么大事说不成……
次日中午。
冯兵冯卫两兄弟果然来了红星轧钢厂。
“妹夫，叫上大哥，咱们去老莫搓一顿！”
２１２吉普车还是那辆吉普。
老莫也还是老莫。
只是老莫里那群穿军装，系皮带，配像章，戴红袖箍的年轻人，个个面带忧色。
跟去年前年最意气风发的样子完全不同。
冯家三兄弟找了个位置坐下。
冯兵道：“妹夫，看见这些人没有？”
“都差不多要离开四九城了。”
姜岐问道：“六哥，你也要走吗？”
冯兵叹了口气：“嗯，再过两月我也要走了。”
“这两年真像一场梦……”
“一晃眼三事就没了，现在的都是大人们的事，跟我们再不相干……”
姜岐当然知道三事解散了。
那红极一时的五人也即将迎来命定结局。
轻声道：“六哥，你是去北大荒还是西北？”
冯兵道：“我爸爸让我去西北。”
姜岐皱眉道：“北大荒条件好得多，去西北吃沙子吗？”
冯军身为冯家三兄弟老大，苦恼地按着眉心。
“我爸跟聂家二伯差不多属性，都属驴的，性子倔的很。”
“说老三是要锻炼就去最艰难的地方锻炼……”
“妹夫，要不你试着去劝劝？”
冯家大排行，冯兵行六。
他们自家兄弟论起来，当然是老三。
姜岐苦笑道：“我跟三叔说不上话啊……”
“二叔，四叔，五叔没劝劝？”
冯军道：“我在行伍，不用去接受再教育。”
“冯卫是技术人才，正好去了９１２３厂。”
“咱们家只有老三一个人去，还能劝什么？”
“四叔，五叔家里的那几个，这次都要下去……”
说话间，俄餐上了桌。
说这些事，冯兵一点心情都没了，戳着红菜汤不动刀叉。
姜岐急忙转开话题，笑道：“四哥昨天看过了我跟丹丹结婚照片。”
“五哥，六哥，要不要看看？”
冯家两兄弟瞬间来了精神：“要！必须要！”
冯卫笑道：“小琴昨天知道你回来了，就吵着要看结婚照！”
姜岐见满餐厅都是人，从桌子下面递过去照片。
冯卫冯兵可是吃过细糠的人，在他们手底下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
顿时瞠目结舌。
半晌才压低声音：“妹夫，你打劫了香江多少博物馆？”
姜岐龇牙一乐。
“香江那弹丸之地，哪里有咱们这边的大博物馆……”
香江博物馆要七五年才建成，现在还没有。
“这不是真家伙，就是从梨园行里弄出来的。”
冯卫冯卫互视一眼，笑道：“成，妹夫说是梨园行就梨园行吧。”
他们两人的眼光自然知道这照片上的凤冠霞帔与万工轿，哪个戏园子都弄不出来。
冯卫接着道：“这几张丹丹的照片，多洗几张给小琴。”
姜岐打趣道：“让五嫂看这个？你不怕五嫂逼着你也弄一套？”
冯卫摇着头道：“就算想弄，现在也没机会了……”
冯兵却将下巴高高一仰。
“嘿嘿！”
“若是换了头两年，咱们还当真不是弄不到……”
冯军到底年纪大几岁，忙道：“嘘，老三，别吹了。”
“老老实实等着去西北吧。”
“上个月周小混蛋的事，爸爸还没揍够你？”
周小混蛋是四九城出名的顽主，上个月死在一场围殴中。
冯兵当时就在场……
这厮连北大荒都不能去，得去西北吃沙子，跟那事也有关……
冯兵挠了挠头发，讪讪地道：“大哥，我真没动手……”
“就去看热闹的……”
“哪里知道会出那么大的事……”
“爸爸不听我解释，大哥也不听啊？”
冯军看着弟弟恨铁不成钢，论胆子，冯兵比冯卫要大得多。
冯卫结了婚，张琴还怀了孕，心中牵挂要多得多。
冯兵则是傻大胆，什么都敢做。
姜岐边吃边笑：“三叔揍人可狠，六哥还是老实些好。”
冯卫道：“早知道要送去吃沙子，还不如早点结婚呢！”
冯兵脖子一梗。
“我就喜欢真真姐，别的女人莪看不上！”
冯军眉头大皱。
“老三，别闹，真真大你五岁！”
“人家结婚好几年了！”
姜岐顿时来了几分兴趣。
“真真姐？哪个真真姐？”
冯卫皱眉道：“古家的郡主娘娘。”
“三弟打小就喜欢她。”
“几年前就结婚了，爱人是个钢琴家。”
“不过，如今他们家都关着呢……”
姜岐浑身一震，古家啊……
他原本还感慨一直无缘跟古家人结识……
没想到知道他们家消息，居然是因为冯兵……
冯兵倔强地道：“真真姐去年关起来前就离婚了。”
“她关一年，我等她一年！”
“她关十年，我等她十年！”
“横竖我要去西北吃沙子唱信天游！”
姜岐听得哭笑不得。
古真真后来的老公是著名电影摄影师，拍摄过《原野》……
冯军也是啼笑皆非。
“吃好了没有，吃好了滚蛋！”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倔驴！”
“依我说，咱爸还是揍少了！”
姜岐当然吃好了，先起身去结账。
冯卫忙道：“妹夫，我来结账！”
“说了是我们兄弟给你接风的，要你出什么钱？”
姜岐笑道：“我这几个月不在四九城，工资都攒着没花。”
“别抢了，我来就好。”
他身家巨富，还真不在意这几张大团结。
冯军笑道：“还是小七局气！”
“走了，咱们回去上班！”
冯卫道：“我送你们回去就得。”
“今天我可是特意请假出来给妹夫接风的。”
２１２吉普呼啸回到红星轧钢厂。
姜岐与冯军两人下了车。
“五哥，六哥，下回再聚！”
冯兵在四九城待不了多少天了……
等着他的是贫瘠的黄土高坡……
姜岐正要去钳工车间，冯军连忙拉着他道：“我帮你约了后天下午去见老爷子。”
“记得请假！”
姜岐一拍额头。
“阿也，我还没跟聂叔说呢！”
“等会下班后我去厂办那边等他！”
如今去西苑没那么容易，如果可以姜岐当然想一次就将事情办了。
省得到时候又费一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