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岐满眼含泪，仰头看着窜在房梁上的吴九狮。
“师父……”
“我求您护卫晓娥跟蘑菇蛋十年……”
说着又磕了两个头。
娄晓娥急忙也跟着跪下磕头……
“师父……求您了……”
“晓娥，快起来！”吴九狮急忙从房梁上窜下来。
徒弟可以打得骂得，徒弟媳妇可不成……
吴九狮先将娄晓娥扶起来，然后抱起蘑菇蛋，轻轻踹了姜岐一脚。
“臭小子，有话好好说！”
“挤什么马尿！”
“这大雪寒天的，你是不是想吓出老子的心脏病！”
姜岐讪讪一笑，连忙收了挤出来的眼泪。
他原本是想打感情牌来着……
没想到吴九狮压根不吃这一套……
白抛了个媚眼给瞎子看……
姜岐便将开始在娄公馆跟娄一啸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吴九狮听得脸色越来越凝重。
皱眉问道：“小七，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非要去香江不可？”
他素来觉得娄一啸两口子的身份一定会牵连姜岐。
如今果然事情出来了……
香江啊，人生地不熟，连说话都听不明白的地方……
姜岐沉声道：“师父……”
“风浪来时，只怕会比我说的更惨烈……”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暴风雨的味道，已经近在咫尺……
吴九狮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叶清灵。
“清灵，你怎么看？”
无论是他也好，姜岐也好，都从来没将叶清灵当未成年的小女孩……
尤其是在叶清灵如今突破化劲，修为渐深之后。
叶清灵仔细看看吴九狮的面相。
轻声道：“师父。”
“您的驿马星动在明年新正，元宵之前……”
姜岐跟只夜猫子似的炸开了毛！
他刚刚在娄公馆说的，的确是等过完这個团圆年就走……
甚至都没明白说要不要过完元宵……
而这位妖孽师姐，却直指吴九狮的出行日期在元宵前……
姜岐捂着额头苦笑。
“师姐啊……”
“今天就别再吓我了好不好……”
“我想了太多的事，头疼的很……”
娄晓娥急忙道：“小七，你头疼啊？”
“我帮你按按……”
说着站在姜岐身后，轻轻帮他按着太阳穴。
姜岐抬头看看娄晓娥，笑而不语。
这傻扑棱蛾子啊……
没人守着她，他真怕她会被人卖了还数钱……
尤其是香江那资本煮义社会……
叶清灵也看着娄晓娥笑了笑。
姜岐自然是没有真的头疼，也只有娄晓娥才会相信……
静静地道：“师弟，我去香江，而你不去，那我看医书怎么办？”
姜岐立即从旧军绿书包里掏出奇特医书给叶清灵。
爽快地道：“师姐，你现在开始就带在身边！”
“万一它什么时候抽抽风，就莫名其妙能看了呢！”
叶清灵接过医书，静静翻开。
在她心里，去香江也好，四九城也好，不过是换个地方居住而已……
沧州叶家的人早已连一个都没有了……
吴九狮抱着蘑菇蛋，想了半天才道：“小七，等到了香江后……”
“我可不想跟娄一啸两口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晓娥随便怎么住都成，蘑菇蛋断奶后，可得跟着我和清灵……”
听吴九狮这么爽利就同意去香江，姜岐也松了口气……
他原本还以为要哀求很久来着……
都做好了学贾张氏撒泼打滚的准备……
不然也不会一进正房就“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姜岐连忙笑道：“这个没事，等到了香江后，两家人比邻而居就好。”
“师父，到时候给蘑菇蛋打基础的事，就拜托您跟师姐了……”
吴九狮问道：“只要照看十年？”
“我想着还要回来找战友们喝酒呢……”
姜岐微微笑道：“或许不要十年，我也会时不时过去陪您喝酒吃酱肘子……”
等吴九狮能回四九城的时候，他都不知道那些战友酒搭子还不在……
不过聂副厂长是一定在的……
这一点，他确信无疑……
吴九狮登时怒了！
“臭小子！”
“去香江还吃什么酱肘子！”
“难道你还想将天福号带过去不成？”
又指着趴在地上摇尾巴的大黄。
“那大黄呢？”
姜岐原本想说大黄跟他住南锣鼓巷就好。
忽然看见吴九狮眼神里藏着几分不舍得……
急忙道：“大黄跟着师父一起走！”
果然吴九狮乐了。
笑道：“去了那边总得做个什么营生才好……”
“我可不吃娄公馆的饭……”
娄晓娥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师父啊……”
“还坐在这里呢……”
吴九狮嘿嘿笑道：“晓娥，不关你的事，我就是不喜欢你爹娘而已。”
姜岐想了想才道：“师父，您过去暂时开间武馆也成。”
“或者师姐再大些，开医馆或者跌打馆也成。”
“我心里有个想法，但是要再等几年才能做，现在还不成……”
“横竖到那时我也已经过去了，等那时候再安排也不急……”
“至于买房子买店铺的钱，我会交给晓娥，让岳父帮忙选地址。”
吴九狮嘟囔地着道：“我又不是没钱……”
姜岐笑道：“师父啊，咱们这边的大黑十那边不能直接用。”
“要经过兑换。”
娄晓娥连连点头：“师父，小七说的没错。”
“其实不如换成小黄鱼大黄鱼过去更好……”
“大黑十换成香江币划不来……”
姜岐诧异地道：“晓娥，你怎么知道这些？”
娄晓娥好笑地道：“我大哥就在香江啊……”
吴九狮想了想道：“那我也去换成大黄鱼！”
姜岐笑道：“换了也好，不过别用，就收在身边吧……”
“您跟师姐的挑费我会准备好给晓娥。”
吴九狮将蘑菇蛋给娄晓娥抱着。
走进里间，拿出一个包袱给姜岐。
“你拿去换了，给晓娥买房子铺子！”
姜岐打开一看，眼睛有些发直。
里面不但有大黑十，还有大黄鱼……
“师父，您也是土豪啊……”
吴九狮笑道：“滚滚滚！老子才不是土豪！”
“这是老子年轻时候打土豪劣绅藏下来的！”
姜岐高高竖起大拇指！
“师父，还是您牛！”
吴九狮得意洋洋地道：“那是当然！”
叶清灵合上奇特医书，轻声道：“师弟，想个法子告诉素素师姐。”
“让她跟我们一起去香江……”
姜岐瞬间想起宫素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师姐，素素师姐长成那副模样，在香江只怕要遭人觑觎……”
“带过去不好吧……”
叶清灵正色道：“师弟，你若想晓娥跟蘑菇蛋母子平安喜乐，就带上素素师姐。”
“她天生福运，必能事事顺遂，逢凶化吉。”
姜岐也想起了宫素素那春风杨柳，喜鹊登梅的化劲气机。
“成，那我给她打电报，让她年前来四九城。”
“不过，素素师姐还有父母双亲在啊……”
“未必肯去那么远吧……”
叶清灵只笑了笑。
“师弟，你放心就好……”
“跟咱们走，师父师母会肯的……”
娄晓娥听说宫素素也去香江，心中倒是欢喜了些。
她喜欢宫素素。
又问道：“师父，师姐，你们怎么不拉着小七一起走？”
叶清灵奇道：“晓师弟横竖要去的，不过时间上晚一点而已。”
“这有什么好拉的？”
娄晓娥想想倒也是……
叶清灵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清静平和，没有那么多离怀别绪……
吴九狮更是大大咧咧，嬉笑怒骂的人。
只要不说起那些战火纷飞的往事，极少见吴九狮有愁容满面的时候。
就算有，也不过一顿酒喝完就好。
次日起来就什么都不再理会。
倒是她自己前思后想，柔肠百结，什么都放不下……
姜岐见事情说完，天色向晚。
问道：“师父，晓娥，师姐，下着雪呢，今天吃锅子好不好？”
吴九狮道：“成，你去弄吧。”
“冬至那天剩的羊肉还在雪堆子里。”
姜岐做了个涮锅子，陪着吴九狮喝了一顿酒。
见娄晓娥始终有些闷闷不乐，姜岐打叠起百般言语哄着她说笑。
娄晓娥只是摇头。
平时美味的涮羊肉，吃在她嘴里味如嚼蜡……
姜岐心里直叹气，脸上却什么都没露出来……
只能等回南锣鼓巷再接着哄……
蘑菇蛋适时哭了起来。
娄晓娥连忙抱起看看：“小七，要换尿片子了……”
“我不怎么会……”
姜岐连忙笑道：“莪来，我来。”
说着去厨房打了热水，给蘑菇蛋洗了小屁股，才换上新的尿片。
横竖东厢房这边什么都有。
换好尿片，娄晓娥又喂了奶。
这才从寿比胡同离开，回南锣鼓巷９５号大院。
才进穿堂，就听见西厢房里又传来秦淮茹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棒梗低声劝道：“妈妈，不如还是去工人医院看看吧？”
“这样咳嗽怎么成？”
秦淮茹摇了摇头。
“这眼见的就要过年了，家里什么都还没准备呢……”
“这点钱可得留着不能再花了……”
“再等几天看看吧……”
秦京茹打贾张氏回来的第二天就走了。
所以只剩了棒梗一个在安慰秦淮茹……
姜岐没有听见贾张氏的声音，安静的就像没她这个人一样。
娄晓娥那天福至心灵说的话，瞬间浮现在脑海中。
不由的微微皱了皱眉……
停好自行车，一家三口进了耳房。
姜岐先去后墙根上，往炕里添上柴火。
他们出来一整天，这炕早就熄灭了……
等姜岐进来，耳房里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
娄晓娥抱着蘑菇蛋坐在炕上默默出神。
姜岐问道：“怎么还心情不好？”
“师姐不是告诉你了么，我也会过去的……”
“只不过晚上一些儿……”
娄晓娥忧心忡忡地问道：“小七……”
“要是不走的话，咱们一家子真会落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么……”
姜岐轻声道：“会的……”
“逃不开……”
“所以我去年开始就一直让爸爸早做安排……”
“不过，你也别怕……”
“已经一年多时间了，爸爸什么事都应该安排好了……”
“我明天去给素素师姐拍电报，顺便告诉爸爸多加一个人……”
娄晓娥想了半晌才道：“小七，趁还有时间，咱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姜岐吓了一跳……
这傻扑棱蛾子想什么呢……
“不成，不成……”
“你还在哺乳期，就算不用小雨伞，你也还怀不上……”
“每个月那几天都还没恢复……”
娄晓娥叹了口气。
“我还想着赶紧怀上，好去香江后再生一个孩子陪蘑菇蛋……”
姜岐拉着她去洗漱，洗漱完了关上灯。
夫妻俩上炕躺着说话。
见娄晓娥始终心情郁郁，姜岐只能慢慢哄着。
等整座南锣鼓巷９５号院的人都熟睡了之后。
姜岐凑在娄晓娥耳边轻声道：
“晓娥啊，要二胎的结果，暂时还不成……”
“不过过程可以先享受享受……”
暖炕上的鹅绒被子里忽然起了风……
瞬间将娄晓娥的那声“不要”湮没在春风里……
春风初起时，融融如酒……
渐次，繁花盛放……
难怪民国那位才女曾经说过，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只有一条……
春风数度后……
娄晓娥的心情终于愉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