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姜岐就被这句话打了脸……
朝里有人好做官，朝里有人也难做官……
他的提干公示在红星轧钢厂门口挂了一个月之后。
正式从钳工车间调去了采购科。
在没有统购统销之前，采购处是个相当庞大的部门。
里面又分为生产物资采购科，生活物资采购科，劳保物资采购科等等，等等。
办公楼在厂行政楼后面不远。
紧挨着红星轧钢厂仓库。
如今那些采购科只做跟兄弟单位交接工作，早已不复当年盛况。
而姜岐去报道的这個采购科，更是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
一个科长，两名从会计部调来的会计出纳。
两个采购员。
一个负责珍稀食材的采购工作。
也就是姜岐最想干的活计。
一个负责寻常食材采购工作。
这个需要下公社生产队，或者去各处供销社国营肉店蔬菜公司采购。
姜岐来了，就是两个一同负责寻常食材采购。
此时。
姜岐拿着人事科的报道手续，站在采购科尤科长跟前。
此人头小身粗，尖嘴猴腮。
虽然脸上堆着热情笑脸。
但是那一波一波传来的汹涌澎湃，奔腾不休的情绪值骗不了人。
厌恶，憎恨，戒备，警惕，嫉妒，等等等等，层出不穷……
若不是正在办理入职手续。
姜岐还当真想绕到这位采购科尤科长身后，去看看他屁股后面有没有尾巴……
没踩这厮尾巴，怎么会莫名其妙冒出来这么多针对他的负面情绪值？
入职手续办好后。
尤科长将一张采购单跟一本本子交给姜岐。
笑道：“小姜，以后你就负责小食堂的食材采购工作。”
“这个本子也给你，登记每次采购记录。”
“每到月底统计一次，财务要进行成本核算。”
姜岐道：“没问题。”
仔细看看采购单子，却不免有些傻眼。
鸡蛋？母鸡？老鸭？活鱼？香油？
这些都算了，毕竟算是食材……
笤帚，水壶，肥皂……
都是些什么鬼？
虽然如今物资缺乏，但是那最为艰难的三年已经过了。
这些东西去蔬菜公司，国营菜店，肉店都能买到。
不过是去的早些，排队排的久些而已。
但是那些扫帚水壶肥皂，谁能告诉他是做什么的……
姜岐心知有异，却不动声色。
微微笑道：“没问题，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尤科长哈哈大笑：“小伙子，年轻有为，日后前程无量！”
“你先去大办公室休息，熟悉熟悉环境。”
“明天只要将这些物资采购回来就好。”
采购科隶属于后勤部。
算起来李怀德那死太监才是他的顶头上司……
不过死太监已经半死不活，压根不怎么管事，暂时没有影响才是……
所以，他先要搞清楚这个尤科长对他的恶感从哪里来……
姜岐先去采购科里的大办公室。
毫无疑问，大办公室里连一个采购员都没有。
谁家采购员不出去工作，而枯坐办公室呢？
大办公室里只有从会计部调来的会计与出纳在。
出纳姓李，会计姓张，一男一女。
姜岐上前散烟，出手便是两包牡丹。
“两位好，办公室里其他的同事们呢？”
李出纳先接过牡丹烟，笑容深了些，这年轻小伙子还是挺上道的……
他跟张会计从厂行政楼里的大会计部调来这个采购科，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下放。
权柄风光，相较昔年不可同日而语。
就连来找他们报账记账的采购员们都鼻孔朝天。
量死了下调过来的会计出纳不敢给他们卡脖子穿小鞋。
李出纳笑道：“一个采购食材的，今天下乡去了。”
“一个出差回来不久，还在休息。”
“不怎么来这大办公室。”
李出纳顿了顿又接着道：“姜岐，你看看你的采购单子上的日期也是明天。”
“明天早上出去采购，下班前回来报账就好。”
姜岐笑道：“谢谢李出纳指点。”
张会计是个中年女人，面容平庸，属于扔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
也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任由李出纳给姜岐介绍。
但是，再不爱说话的女人，也架不住姜岐嘴甜啊。
一口一声“张婶”，那包牡丹烟也悄悄塞了过去。
“张婶，您不抽烟，这包牡丹带回去给叔叔尝尝。”
“比大丰收，经济烟要好抽。”
张会计表情也生动了些。
毕竟姜岐肤色白净，面容俊秀，比车间里那些一身汗臭的大老爷们卖相要好的多。
心中好感度升了起来后，话也多了几句。
“小姜。”
“那张空桌子是你的工位，先去歇歇。”
“明天带个搪瓷缸子过来，热水壶里有热水，可以泡茶。”
“报纸架上有报纸，你无聊了就看看。”
“以后你在这里熟悉后就知道了，其实工作很清闲。”
她倒是没再介绍采购科里的情况，随便指点了些其他的事。
姜岐笑容满面地道：“多谢张婶指点。”
第一天来采购科的日子很无聊。
姜岐中午跑去停车场找老何练开大货车的时候。
不无埋怨地道：“何伯，这一上午简直闷死个人了……”
“还不如在钳工车间锉削零件呢……”
老何哈哈大笑：“你现在去的采购科是李怀德的地盘。”
“李怀德可是跟你师父，杨厂长，聂副厂长都不对付。”
“那个尤科长没给你小鞋穿？”
姜岐开着大货车，装出一副愁眉苦脸：“小鞋倒是没有。”
“不过那张满是假笑的脸看着就心里不爽！”
老何笑道：“没事，没事，你有老赵几个护着。”
“他不敢明目张胆刁难，最多让你到处跑跑腿。”
“恶心恶心人而已！”
姜岐想起那些扫帚水壶肥皂的确有够让人恶心的！
不得不说，这些能混上队长，组长，主任的人，都是些人精！
一语中矢！
下午五点，下班广播响起。
赵师傅、杨厂长、聂副厂长联袂而至。
不但大办公室里的李出纳跟张会计吓了老大一跳。
闻讯而来的采购科尤科长更是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是李怀德嫡系，跟马科长一样的狗腿子……
怎么都想不到姜岐第一天来采购科报道上班，居然红星轧钢厂里三大巨头齐至。
他今早开出的那张采购单子不过是多了点日常用品……
应该不算什么刁难吧……
最多就算是恶心恶心姜岐……
尤科长越想，心中越是惴惴不安……
姜岐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师父好！杨叔好！聂叔好！”
赵师傅看看大办公室里的人，问道：“小七，今天第一天来采购科适应不适应？”
“没有采购任务？”
“没有下公社生产队？”
姜岐笑嘻嘻地道：“师父，尤科长的采购单子是明天的，明早再出去采购。”
杨厂长笑道：“小七啊，这可是你自己选中的岗位，可不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要爱岗敬业，恪尽职守。”
姜岐连连点头：“杨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聂副厂长出身行伍，眼神犀利，扫了尤科长等人一眼。
“小七，你还是初来乍到，难免不熟悉业务。”
“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来告诉我！”
姜岐忙笑道：“聂叔，李出纳跟张婶都对我很好，不会受委屈！”
他故意漏掉了尤科长……
谁叫这厮恶心人呢，不上眼药更待何时？
姜岐跟三位厂长说话的时候。
尤科长一直浑身打颤……
三大巨头齐至，万一姜岐随便说点什么……
他也跟上回倒霉催的马科长一样完蛋……
红星轧钢厂门口的恶性事件，保卫科马科长严重失职，被下放车间。
作了一名光荣的锻工，正好就在刘海中这组。
赵师傅三人吩咐姜岐几句话，这才结伴而去，
姜岐笑嘻嘻地收拾东西也准备下班，背后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好！
“尤科长，李出纳，张婶，明天见！”
李出纳张会计长长松了口气，笑道：“明天见！”
尤科长一身冷汗，连场面话都没能说出口，失魂落魄的回自己办公室。
这是来了尊什么大神……
正好负责采购珍稀食材的施姓采购员过来找他。
见尤科长垂头丧气。
连忙问道：“三舅，您这是怎么了？”
尤科长定了定神，叹道：“舅舅可能做错事了……”
说着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施采购员听见姜岐来了采购科，先是脸色一沉。
接着道：“三舅，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
“您背后还有李副厂长呢！”
“怕他一个黄毛小子？！”
“哼！等明天看我帮您出口气！”
尤科长神情缓和了些。
到底还是小年轻好忽悠啊，不用他亲自冲锋陷阵了……
看看姜岐是什么成色也不错……
……………………
姜岐当然不知道尤科长说话间又给他弄出个小麻烦。
先骑着去寿比胡同吃饭，然后等叶清灵看完书，才跟娄晓娥一起回南锣鼓巷。
娄晓娥这时候当然早已经从娄公馆回来。
将近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又大了不少……
娄子也不好每天捅了……
姜岐笑道：“晓娥，你先回房休息，我找柱子哥说两句话。”
“好嘞！”娄晓娥笑嘻嘻地进房。
姜岐敲开正房房门。
开门见山问道：“柱子哥，我今天去采购科工作，那边有什么弯弯绕绕没有？”
傻柱跟负责二楼包间的黄采购员十分熟悉。
他是大厨嘛，跟采购员可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再说了二楼包间小食堂的食材库房，也归蒋主管管理。
傻柱笑道：“小七，那么些部门，你怎么挑小食堂采购科？”
“那个尖嘴猴腮的尤科长可不是什么好人！”
姜岐连忙道：“柱子哥，问得就是他啊！”
“我总感觉好像他对我有几分敌意似的……”
傻柱诧异地看着姜岐：“小七，你不知道？”
“原本提干那十大候选人里，就有他的亲外甥啊！”
“后来陈兴明跟沈群双双死了，那家伙以为总有个名额掉在他外甥头上。”
“没想来后来公示提干的人，一个是你，一个研发部的小许。”
“将尤科长气了个倒仰！”
“他能对你有好感才怪！”
“李怀德那个ＬＳＰ死了大半个，他手下的这些棒槌都如……如什么狗来着？”
冉秋叶在里面噗嗤一笑。
“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姜岐乐了。
赞道：“秋叶嫂子好学问！”
不过，姜岐还当真不知道尤科长的外甥是谁……
问道：“柱子哥，那尤科长的外甥是？”
傻柱如数家珍：“也是小食堂采购科的，姓施，不过名字叫什么我不记得了。”
“左边脸上有个大痦子。”
“还有，他负责采购珍稀食材，油水大大的！”
姜岐恍然大悟！
只要明白了根源在哪里就好办……
难怪采购科尤科长第一次见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
给他下阴招不可怕，横竖怎么来的就怎么给弄回去……
别忘了他头上还有三道护身符。
至于那个负责采购珍稀食材的家伙就更好办了！
姜岐甚至巴不得他好冒出来作作死！
那个负责采购珍稀食材的工作，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