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宴会暂时中止了。
奥多和利奥一起,在月色下散着步。旁边的河水静静流淌,但却无人能看到水流以下的暗潮涌动。
现实似乎也是如此。
“马塞纳斯的行为有些异常。”奥多说道。
“是啊,很反常。”
利奥也认真地说着。
“当初我让他去担任兰斯大主教,就是因为我觉得他有能力镇住高卢教会。说白了,他就是个流氓,我也就是看重他这一点,所以才让他过去的。可是他现在居然跟我来求救了。”
“是不是他那里出问题了?”
出身自高卢教会的奥多,已经感觉到些许不对劲了。
和意大利不同,阿尔卑斯山以北的教会,不光各有特色,而且还都有些野蛮的色彩。
譬如高卢教会。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来自于本地的贵族子弟。这帮人争勇斗狠,不学无术,每个人都和利奥差不多,甚至比利奥还要更坏一点。
闲来无事去修道院抢個修女,带回家做成绒布球,也是常有的事。
就这么个生态环境下,没有马塞纳斯这样的流氓,利奥觉得是没法镇住他们的。
但奥多有不同的意见。
“你当初派他过去的理由,可能有问题。”
奥多说道:“西法兰克的贵族们,是不会因为镇压就被驯服的。高卢教会向来都是如此,他们的独立性比较强,我觉得比起用强力镇压,更应该用怀柔政策,去改变他们的思维,然后驯服他们。”
“你是这么想的吗?”
对于很多人的建议,利奥都置之不理。
但这位,在历史上是号召了十字军的教皇,因此利奥也异常看重他的能力,以及他对政治的敏锐洞察力。
“嗯,是的。”
奥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此他谏言的时候,向来都无所顾忌。
这次也一样。
“我们必须得改变他们的风气,否则在强力的镇压下,高卢教士们的反抗只会越来越激烈,我觉得那里的情况应该就是如此。”
嗯......
利奥沉思着奥多的话,感觉似乎有些道理,但又说不出来。
想着想着,利奥才发现一个关键点。
自己没有西法兰克的情报啊。
不论什么情况,自己都应该根据信息,再做出推断。然而现在,利奥发现自己对西法兰克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前世看过的那些历史。
但是历史会重合吗?
未必。
“我们还是先做好情报工作。”
在利奥说出这句话之前,奥多反而先说了出来。从他认真的神色来看,他这话不是说着玩玩的,而是真的对高卢教会的事务有所思考。
而且,他也是那边来的人。
也就是说,奥多是个西法兰克人,他对西法兰克的事务,绝对是比利奥更加熟悉的。
“是,得做好情报。”
利奥承认了他的说法。
“但是我不会放弃对高卢教会的控制。如果马塞纳斯不行的话,到时候再换人好了。”
“也是。”
奥多也承认了这一点。
作为天主教会的最大分支,高卢教会是绝对要控制住的。
......
符腾堡。
狂欢节上,士兵们纵情饮酒。德意志贵族们高举着啤酒杯,对于更加优雅的葡萄酒不屑一顾,似乎更加热爱这种苦涩的饮料。
只有德意志西南的贵族,譬如施瓦本贵族,对于葡萄酒更加钟爱。他们也满怀鄙夷地看着那群同僚,似乎是对他们的爱好有些偏见。
“真是一群野蛮人。”
腓特烈摇晃着葡萄酒杯,对来自萨克森的贵族颇有微词。
在意大利,只有最贫苦的农民,才会选择啤酒作为饮料。而在施瓦本,这里长期受到西法兰克和意大利的影响,因此也更加倾向于饮用葡萄酒,以代表自己是文明人。
“文明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弗拉季斯拉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腓特烈的背后,吓了他一跳。
见到是弗拉季斯拉夫,腓特烈也顿时没了骄傲的表情,甚至还下意识地向着他行礼,仿佛自己曾经是伯爵的事还没忘干净。
看着他的模样,弗拉季斯拉夫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轻蔑。
这种人,只能靠攀附皇帝罢了。
“放心好了,他们暂时过不来。”
恢复了状态的腓特烈,此时也开始娓娓道来。
“米兰城堡还没被彻底解决,利奥暂时不会过来。等到米兰城堡解决的时候,那时的季节已经不适合穿越阿尔卑斯山了。下一次有合适的时间时,我们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都可以对他们迎头痛击了。”
“哦?”
对于腓特烈的分析,弗拉季斯拉夫似乎在思考着,不过也想不出什么东西。
他对阿尔卑斯山不了解。
施瓦本人明显更懂阿尔卑斯山。
“所以,你就放心好了。”
腓特烈拿着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那帮所谓的文明人暂时还没打过来,我们还可以享受一下文明的果实。所以,还是喝点葡萄酒吧。”
说完,腓特烈一饮而尽。
当他放下酒杯时,他看向了御座上的海因里希。
很显然,海因里希也很享受。虽然狂欢节的目的是提振士气,但他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我们赞美您的统治,陛下。”
符腾堡的市民跪在海因里希面前,看上去无比恭顺。
作为历代皇帝当中,第一个开始倚重市民的,海因里希受到了市民们的欢迎,也享受着市民们的爱戴。
他对此也很满意。
自幼经历了无数宫廷政变的他,对于贵族和主教,是天然的不信任。而这些粗俗的市民,虽然行为举止并不雅观,但他们对自己的敬爱是真实的,这让海因里希十分受用。
“我也赞美你们的智慧。”
海因里希举起酒杯回敬。
“正是因为有你们的能工巧匠,数以百万计的劳动者,德意志才会有如此多的城市,以及伟大的成就。你们才是历史的缔造者,赞美你们!”
“感谢您,陛下......”
没等市民把话说完,一个使者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甚至没注意到市民,直接将市民给撞开了。
海因里希也皱起了眉头,对使者如此冒犯的行为有些不满。但当他看清使者的身份后,又没什么话可说了。
这是皇室的特使。
“说说,有什么事?”海因里希问道。
皇室特使立刻跪了下来,然后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封信,高举过头。
看着这封信,海因里希陷入了沉默。
丝绸带,铅印章。
这是教皇的亲笔信。
海因里希立刻伸出手,从特使的手中接过信,然后展开来看了一眼。但也就是这一眼,让海因里希瞬间攥紧了拳头,目眦尽裂,仿佛要将信撕碎一般。
特使不敢面对海因里希,只敢跪在这里。
“他怎么敢!”
随着头顶传来的打击感,特使就知道,海因里希的确发怒了。
带着铅印章的信,就这样砸在了特使的脑袋上。特使一声不吭,而他周围的皇室随从,以及献贺礼的市民们,也都不敢吱声。
所有人也将目光汇聚了过来。
究竟是什么信,能让皇帝如此愤怒?
信纸在铅印章的拖拽下,很快便落在了地上,然后随风展开。
仅有几个大字,用帝国大写体舒展地写在了信纸上,但却让人感觉无比沉重。
此前,海因里希通过外交手段,各种尝试性的阴谋,还有战略部署和转移,想要将利奥拖住,让他放弃对德意志的攻略。
但利奥对他的回应,只有几个字——
“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