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罗马急报。”
恢宏的米兰主教座堂中空空如也。所有的市民都被阻隔在外，嘈杂的讨论声传到主教座堂中，让圭多感觉心烦意乱。他将教士送来的报纸看了一眼，然后就扔在了地上。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圭多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只恨不能跑到利奥面前，给这个不守规矩的教皇来上一拳。
忽然间，圭多一气急，手中的纸飘落在了地上。
教士猝不及防，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后，立刻侧过了脑袋。
纸上画着的，赫然是一位大主教，正在用小头拱着身前的山羊。
这幅画有些抽象。
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看懂。
更重要的是，在这幅画的下面，制作者就像担心人们看不懂一样，还用特别标准的拉丁语，补了一句。
《米兰大主教和他的山羊》
“大人，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这个画......就连都灵和帕维亚，都有消息传回来，说出现了这個画。”
教士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抬头。
他不敢面对圭多的怒火，更怕自己当场笑出来，从而断送自己的教会生涯。
而且，大教堂门外聚集的市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的。
“大主教，给个说法！”
“你家的山羊呢？”
“该不会是你偷了我的山羊吧？”
市民们的嘲讽声，若是放在平时倒也没什么。但在眼下的关头，却显得格外刺耳。圭多无力地坐在主座上，看着五彩玻璃窗户，外面的人影若隐若现，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身为大主教，他知道自己的现状。
随着城市的复兴，米兰城里的居民，乃至城外的富农们，都开始对传统封建阶级感到了不满。他们要求更多的政治权力，还有经济上的自由。
而米兰大主教和米兰公爵两人，恰好是封建阶级的最高统治者。
他们不光代表着自己，也代表着整个米兰，乃至整个北意大利的大贵族，以及各地主教。
市民和贵族之间的矛盾，在圭多成为米兰大主教的时候，就已经非常严峻了。他也考虑过急流勇退，但他身后的那些贵族集团，可不愿意他现在就退下来。
“还有别的情况吗？”
反复思量之后，圭多选择先咽下这口气。
若是因此镇压米兰市民，那这些骠勇的市民们，就会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中世纪刁民。
“有。”
教士的回答，让圭多更加火大。
“什么事情？”
“皇帝那边的使者到了。他们也宣传了自己的要求，就是要求您主动让位，将米兰大主教的位置让出来......”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教士是真的感觉如鲠在喉。
圭多也瘫坐了下来。
无论是皇帝，还是教皇，都看他这个老人不顺眼，准备对他除之而后快。被夹在当中的米兰，虽然有反抗的潜力，却不具备反抗的决心。
大贵族与小市民之间离心离德，双方互相猜忌，都觉得对方是虫豸，想要消灭掉对方。
而且，贵族和市民中也有分异。
有的人认为倒向皇帝好，有的人认为投靠教皇好。总之，米兰这个快速发展的城市，还没来得及形成共识，就要面对周围强大势力的撕扯。城市中的各个思潮汇聚，就像是海上的漩涡一样，将所有能触及到的东西全部撕碎。
“皇帝那边，准备派谁来？”
圭多似乎是认命了。
他知道，自己再反抗下去，就不礼貌了。
比起和那位滥杀贵族的教皇合作，他还是觉得皇帝更加值得信任。
“安塞尔莫。”教士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圭多那失神的双眼中，忽然恢复了些许神色。他努力坐正身子，看着眼前的教士，期待的态度不言而喻。
“哪位安塞尔莫？”
“就是那位。”
教士说：“巴乔的安塞尔莫，前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侄子。皇帝还准备任命前枢机主教贝尼佐，前往帕尔马担任主教，暂驻米兰。”
“好，好！”
圭多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安塞尔莫和贝尼佐，他都认识。这两人都是改革派的青年军，虽然在理念上未必合得来，但他们和利奥的仇明显更深。
在过去克吕尼运动，对教会进行改革的时候，他和安塞尔莫是敌人。
但是，时代变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想必安塞尔莫也懂。
“给皇帝回信，告诉他我可以接受退位，但必须要安塞尔莫出任大主教。如果安塞尔莫不能胜任，就让贝尼佐来。总之，不要让利奥舒服就对了！”
说完这番话，圭多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被摁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总算有人愿意来接替自己了。
......
维罗纳城内。
随着利奥的到来，以及埃泽里诺的担保，这座一直处于中立的城市，总算为利奥打开了大门。而维罗纳主教见到利奥，露出了无比热情的态度，迎接着利奥的到来。
市民们忧心忡忡地看着腾跃兵，生怕惹恼这些士兵。但很显然，以腾跃兵们的军纪，还有利奥压着，他们的担忧无非是杞人忧天。
“您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冕下。”
维罗纳主教跟在利奥身边，不断地说着恭维话。
利奥却没有看他。
比起这位无聊的主教，利奥还是对这座城市更感兴趣。
维罗纳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但这座城市里的市民，却已经有过数次大换血了。
从伦巴第人入关开始，这里原本的罗马人就被驱逐。等到北方的德意志人入关的时候，又有大量的德意志人迁入这里。因此和传统的意大利城市相比，维罗纳多了不少异国情调。
这座城市就像是那些北方的德意志城市一样，看上去无聊又阴沉。
但这座城市的重要性，却让利奥不得不关注它。
众所周知，意大利和德意志之间，有几个重要的山口。其中最容易走的，就是布伦纳山口。
维罗纳恰好卡在布伦纳山口。
同时，维罗纳还可以向外辐射影响力。从德意志东南的卡林西亚地区，进入意大利的话，也必须要经过维罗纳。
可以说，这里就是意大利自己的山海关。
任何想从东边和北边入关的敌人，都必须要越过这座城市。
“冕下，婚礼什么时候举办？”
埃泽里诺来到利奥身边，低声提醒的时候，也让利奥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座城市。
作为城市贵族代表的埃泽里诺，与格里高利结为姻亲，对利奥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喜事呢？
“过几天，我会亲自主持。”
利奥说了一声，随后挥了挥手，指挥着自己的御座，去往城市中心的教堂。
唯一需要顾虑的问题，或许就是维罗纳的归属了。
从法理上来说，维罗纳属于卡林西亚公爵，皇帝手下一位首鼠两端的封臣贝特霍尔德。
以这种人的性格......
自己进入他的领地，他肯定会给皇帝告状的吧？
不过，告状就告状。
利奥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控制维罗纳，不是来和他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