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内文托的群山当中，有一条条古老的道路。
最早，罗马人为了控制南意大利，修建了以阿庇亚大道为核心的道路体系。中世纪早期，伦巴第人沿着这条道路，将自己的权力之触伸向了南意大利。
而现在，诺曼人沿着一条狭窄的古道，穿行在山间。沿途的山民见到他们，纷纷被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对于基督徒来说，平安夜是无比重要的一个节日，就如同除夕之于华夏。
况且，厚厚的白雪覆盖了群山，让道路变得格外难以通行。通常来说，这种季节是不会遭遇兵灾的。
可他们又确实遇到了。
于是，愚昧的农民们纷纷将责任推到了上帝身上。
这是上帝的惩罚。
“咻！”
一支箭矢射进了路边山民的胸膛，随后拉尔夫看着那个农民倒下，眼神当中没有任何感情，就像刚刚射杀的是一只牲畜。
“烦人的东西。”
拉尔夫抱怨了一句，随后将弓交给侍从。
侍从将弓弦拆下，然后细心地把弓放在囊袋里，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而拉尔夫看着道路边上的几個诺曼人，他们呆愣愣地原地，四处张望着，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他们的诧异的眼神，拉尔夫下意识的反应是，这些人是斥候。
“喂，你们是哪儿的？”
拉尔夫抬手挥了一下，朝着那几个诺曼人走了过去。
“这里离加埃塔还有多远？”
“十二罗马里！”
对面的诺曼人回了一句，然后没等拉尔夫凑过来，就再次折返回到了丛林当中。
怎么回事？
拉尔夫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难道是前方有情况？
树林当中，飞速骑行的诺曼人互相传着话，似乎是不敢相信这里所看见的一切。
“这些人是哪来的？”
“阿普利亚。”
“我们得回去告诉主教！”
片刻后，山林中除了些许急促的马蹄印，其他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
加埃塔城中。
塞尔吉奥刚刚结束了一天繁忙的政务，随后无奈地擦了擦额头。鲁道夫离开了加埃塔以后，所有的行政事务，就都落在他身上了。
“今天诺曼人跑哪去了？”塞尔吉奥对着一个小教士问道。
“不知道，他们说要出去散散心的，打打猎。”
小教士回答的时候，手头还在不停地忙着自己的工作，将各种行政资料整理起来，放在了桌上。
“哦，行。”
塞尔吉奥对打猎没什么兴趣。
他只是想知道，这群诺曼人跑到哪里去了。
当初，利奥攻打罗马时，最后一批守卫罗马教皇的，就是这些诺曼人。他们一直跟随蒙特勒伊的威廉，直到他死后被埋葬在加埃塔，这些诺曼人也留在了加埃塔，为他们守墓。
比较令塞尔吉奥担忧的就是，这群诺曼人的武力实在是吓人。
所以他要时时刻刻盯着。
以免生出乱子。
但就在塞尔吉奥准备下班回家，和老婆孩子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一群诺曼人冲了进来。
他们的锁子甲上下摩擦，发出令人胆寒的梭梭声。腰间的剑鞘与锁子裙摆碰撞，就像在威慑敌人一样。而在第一个诺曼人进来以后，其他的诺曼人也鱼贯而入，仿佛这里是他们家一样。
“阁下！”
带头的诺曼人冲到了塞尔吉奥面前，一把将他摁在了座位上。
“外面有敌人打过来了？”
“敌人？”
塞尔吉奥有些紧张，他看着眼前的诺曼人，不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还是真的有敌人打过来了。
“阿普利亚的军队！”
“对，对！”
“他们离这里不远了！”
冲进房间的诺曼人你一句我一嘴，看上去就像在现场编造理由，让塞尔吉奥怎么看都不信。
“情况属实？”
塞尔吉奥狐疑地问了一句。
但也就是这一句，点燃了诺曼人的脾气。
“真的有敌人！”
为首的诺曼人一声大喝：“他们离加埃塔不远了，就剩下最后几里地。等到他们过了前面的山口，你们就都能看到了。现在你应该封锁城门，把市民们收回到城市里！”
“你要直接让市民们撤回来？”
塞尔吉奥大为震惊。
这么一句话，说明了诺曼人不是在政变，而是外面真的有敌情。但这样子，是不是有些大题小作了？
加埃塔面积狭小，想让市民完全居住在城墙内，那就是痴人说梦。
伐木工，农民，还有其他很多市民，都居住在城墙外。如果有大规模的敌人入侵，那肯定会把他们收进来。可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教廷的腹地啊！
利奥的军队距离这里有八十多公里，阿普利亚军队就在和他们对峙，怎么会有大规模的敌人出现？
难不成是阿普利亚军队飞过来了？
“没有时间了，阁下！”
诺曼人的大吼，将塞尔吉奥拉了回来。
“下达戒严令吧！”
“等一下，等一下。”
塞尔吉奥推开了摁着自己的诺曼人，想要走出去，亲自了解一下情况。但他刚走出教堂，就看到了一名使者。
使者手中拿着一封信，羊皮纸外包裹着一圈丝绸带，象征着教廷的绝对权威，还有印着利奥头像的铅印章。
是教皇的训诫信。
“教皇冕下要求我给您提个醒，南诺曼人的军队很可能出现。不论他们是以何种形式出现，请务必保持最高警惕！”
最高警惕。
这个词，让塞尔吉奥感觉毛骨悚然。
结合上刚才到来的情报，配上这个信，忽然就有了一种恐怖感。
他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诺曼人，还有教堂门口的城市卫兵，所有人都望着他，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利奥的这封信不是空穴来风。
它说明，这里的确有危险，而且是巨大的危险。
而且，现在自己已经在面对这个问题了。
“快，快......”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压力，塞尔吉奥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然后在周围卫兵们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身子。
“快让市民进城。”
塞尔吉奥的稳住了身形，然后看向了使者。
“快出城，把消息带到那不勒斯去......就去告诉利奥教皇，我们遭到诺曼人的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