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使堡前，战斗还在继续着。
诺曼人继续驱赶着罗马市民，逼迫他们向前。但是，连续两次的打击，已经让罗马市民失去了勇气。
他们在桥上逡巡不前，宁可蹲在原地，举着盾牌接受箭矢的洗礼，也不愿意再白白送命。而在后方，还有不少市民趁乱逃跑，诺曼人疲于应对，根本没精力将那么多逃兵抓回来。
城墙上。
发现罗马市民已经被吓破了胆，利奥也就放缓了对他们的攻击。
现在，敌人已经彻底没有动力了。
在驱逐了这一轮敌人后，城墙上的守军们欢呼了起来。从这一次进攻中，他们可以感受到，敌人的士气正在瓦解。
“赞美上帝。”
贡萨罗靠在城墙上，从手下那里接过了酒囊，猛灌了一口。
骑士们也一样，已经彻底忘却了身份，只是感受着片刻的歇息，心中期待着接下来的和平。
很快，圣天使桥上，传来了马蹄声。
“嗒嗒嗒——”
一匹飞驰的骏马，载着一位使者，手中举着白旗，来到了城墙下。看上去，他是要来和利奥对话的。
“利奥枢机！”
听到有人喊自己，利奥拍了拍科拉多。
科拉多从城垛中探出了半个脑袋，看着城墙下的使者，准备给利奥当传声筒。
“我们家主人，阿普利亚公爵的长女，艾玛，要求你们投降！释放教皇冕下！否则，她将让她的大军，来碾碎你们这群懦夫！”
艾玛？
听到这个名字，利奥笑了。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她就是一個私生女，不被上帝祝福的女儿！现在还要背叛教廷，让她滚回去吧！”
科拉多对着使者喊道。
随后，科拉多俯下身，对着利奥问道：“这样骂会不会太伤她了？”
“无所谓。”
利奥摇了摇头。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而在使者把这个话带回去后，台伯河对岸的敌人，很快就行动了起来，证明着艾玛的心情。
这一次，集结起来的市民们，身上的装备看着有些杂乱，但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的甲光，是不会骗人的。而他们厚重的阵列，更是让守军们都莫名紧张，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准备作战！”
城墙上的骑士们，维持着秩序的同时，也观察着敌人。杂乱的圣天使桥上，到处都是灰烬和尸体。他们倒要看看，这一批敌人会怎么过来。
很快，答案就会揭晓。
和先前的敌人不一样，这一次敌人的推进，加上了远程武器的掩护。
在圣天使桥对岸，一批弓箭手出列，开始对着圣天使堡进行射击。箭矢在天空中划过弧线，落在守军盾牌上，发出叮咚的碰撞声。
守军很快还以颜色。
骑士们挽着长弓，趁着敌人射击的间隙，从城垛上探出身子，射出箭矢。
双方对射时，圣天使桥上的罗马人，也开始向着障碍物推进。
在抵达障碍物的时候，这些老练的士兵，纷纷架起了盾牌，为身前的战友提供着掩护。利奥透过城垛间的缝隙，看到了他们正在挥舞斧头，清理着桥上的障碍。
“咚！咚！”
斧头落在烧焦的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圣天使桥的两侧，不断有杂物掉落。汹涌的台伯河上，伴随着箭矢呼啸声，仿佛上演着交响曲一般。
“大人，射不动了！”
科拉多蹲了下来，甩着自己的手臂。
利奥看向他的手掌，指肚子上的勒痕中，有一丝鲜血微微渗出。大多数弓手，也都拖着发酸的手臂，进行着射击。
而在战场上，箭矢对于敌人的影响，已经称得上微乎其微了。
“都休息一下！”
为了让骑士们保存体力，利奥决定暂时放弃射击。
做出决定的时候，圣天使桥上的障碍，也被敌人突破了。他们凿出了小小的通道，并且顺着通道前进，一路来到了城墙下。
由于人数原因，这些敌人窝在城墙根下，没有立刻行动。
窝在城墙根下时，他们纷纷感叹着。
在这一片战场上，居然还有这么一块净土。看着后方还在前进的战友，这些人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侥幸感。
真好。
但很快，就好不起来了。
随着城墙根下的敌人越来越多，城墙上的科拉多，像是早有预谋一般，端来了一口大锅。
没等敌人反应过来，暗黄色的汁液，就从城墙上被倾倒下。
“呲辣——”
“啊！！”
一瞬间，浓烈的恶臭气息冲天，让城墙上的守军，都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强的精神冲击。
而在城墙下的敌人，就更不好受了。
沸腾的金汁落在他们头顶，透过盔甲和衣服的缝隙，将他们烫的皮开肉绽，身上到处都是燎泡。顿时，所有的敌人纷纷离开了城墙根。随之而来的，又是城墙上的守军扔出的标枪，将逃窜的士兵钉死在地上。
近百名士兵死伤，给敌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他们的士气瞬间跌落到谷底，开始举着盾牌后撤。但很快，军士们稳定住了军心，让他们暂时停留在了圣天使桥前。
“该出击了，大人！”
罗西跑到利奥身边，急促地对着利奥说。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大人，敌人的士气低落，我们只需要一次冲击，就可以打垮他们！”
看着罗西的模样，利奥摇了摇头。
如此动作，引得罗西心中一阵焦急。
“大人，这是最好的机会！”
“还有敌人没上。”
利奥刚说完，圣天使桥的另一端，就出现了一批新的敌人。
看着这些敌人，罗西顿时哑口无言。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些敌人，正是利奥之前的老对手。
诺曼人。
在这群诺曼人身边，还有一些临时招募的仆从。他们推着简陋的攻城锤，准备通过圣天使桥，对城门发起进攻。
“他们很着急。”
利奥指着敌人。
“说明他们的时间很紧迫，可能是风声已经走漏出去了。我估计，是玛蒂尔达的军队要来了。”
“上帝啊......”
罗西在胸口画着十字。
援军要来了，的确是件好事。但他也知道，黎明之前的黑暗，那是最他妈黑了。
“士兵们！”
利奥站了起来，对着城墙上的士兵们喊道。
“敌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们背叛上帝的行为，已经得到了惩罚！请你们顶住！因为你们是最顽强的战士，是天主的护卫，是教廷的勇士！上帝会庇佑你们！天主万岁！”
“天主万岁！”
城墙上，受到了激励的士兵们，纷纷喊起了口号。
而在他们激昂的目光下，罗马市民们，也开始了最后一次进攻。他们推着沉重的攻城锤，向着城门前进。
圣天使桥上，先前留下的市民，也开始清理着桥上的障碍。
他们顶着箭雨，为攻城锤留下了一条宽敞的通道。而攻城锤就大摇大摆地前进着，时不时有仆从被箭矢射倒，但很快就有新的仆从顶上，继续推着攻城锤前进。
“去城门！”
利奥喊了一嗓子。
原本走在第一个的科拉多，被马塞纳斯一下挤开。
“我来，大人！”
马塞纳斯穿着两层锁子甲，本就身材高大的他，此时看上去就像熊一样魁梧。而他的头盔上，还带着眼罩，锐利的目光从眼罩里穿出，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海寇模样。
他带着一群骑士，来到了城门口。这些骑士站在城门口，跃跃欲试，看上去就像等待着战斗到来似的。
而在城门上，已经准备好投掷物的守军，也在等待着。
“咚！”
攻城锤抵达了城门。
“咚！”
强烈的敲击声传来了。
“咚！”
城门剧烈地震动着。
利奥略带紧张，咽了一口唾沫，看向了自己的下方。虽然他看不到城门，但他还是能感受到，陈旧的城门，似乎经不起太多的攻击。
城墙上，剑盾手们投掷完了标枪。但即便这样，他们也没能阻止攻城锤继续进攻。
“咚！”
所有的骑士都看到，城门上的灰尘落下，还带着一丝裂痕。
“咚！！！”
顿时，城门轰然倒塌。
扬尘被激起的瞬间，双方的士兵，几乎都没看清对方的脸，就撞在了一起。诺曼人狂热地嚎叫着，冲向了他们的城门塔楼里的守军，将手里的石头一股脑推了下去。
石头落进人群，一阵闷响传来。诺曼人却没有停下脚步，带着身边仅有的精锐市民兵，一起冲击着利奥的防线。
刀剑碰撞，血肉横飞。
原本人来人往的城门处，此时俨然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
马塞纳斯在人群中，挥舞着自己的钉头锤。他就像是定海神针一般，站在阵列的最前方，一锤一锤，将诺曼人捶得摸不着头脑。
在第一次冲击无果之后，诺曼人微微往后退了一点。
他们让开了一点距离，开始尝试着第二次冲击。然而，久经战阵的骑士们，可不是诺曼人能冲垮的。
在诺曼人的经验里，伦巴第人羸弱不堪。
只要简单的冲击，就可以碾碎他们的阵型，然后像驱赶牛羊一样，宰杀他们。
可眼前的敌人不对劲啊？
过往的经验失效后，给人带来的恐惧，不亚于被突然进入。
作为部队的统帅，巴尔杜因当然感受到了。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钉头锤，来回舞动着，试图将士气重整起来。
“骑士们，前......”
还没等他把话喊完，一柄铁锤就砸了下来。
巴尔杜因的头盔，瞬间就凹了进去。鲜血混合着白色的液体，从他的头盔当中流出。他的瞳孔逐渐涣散，四肢无力地下垂，伴随着一丝抽搐，倒在了地上，无人问津。
最后，马塞纳斯将嵌进他头盔里的钉头锤拔了出来，上面还带着鲜血、碎肉、骨屑。
“废物。”
马塞纳斯啐了一口，随后继续挥舞着铁锤。
骑士们踏过他的尸体，继续前进着，试图冲破防线。只有利奥知道，他们的冲击是徒劳的。
诺曼人的特点是什么？
冲击力强。
和那些有步兵传统的地区比起来，诺曼人的步战技术，只能算及格。一旦他们的冲击失灵了，那他们在正面战场上，几乎占不到任何便宜。
而利奥的兵，是什么样的？
他们在艾米利亚山谷，打败了精锐的洛林军；在加埃塔，经历过惨烈的巷战；在罗马，打过最残忍的肉搏。
虽然他们冲击力不强。
但肉搏战，近身的绞肉缠斗，是利奥麾下的士兵们最擅长的。
“噗！噗！”
托斯卡纳的骑士们，寻找着一切可以挥舞武器的缝隙，疯狂地蚕食着诺曼人的阵线。
打着打着，诺曼人也开始不支了。
他们人数稀少，而且现在失去了主心骨。巴尔杜因消失在了阵列当中，让他们彻底慌了神。随着战斗的进行，他们的阵线不断后退。
“杀！”
马塞纳斯杀红了眼。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钉头锤，如同猛虎一般，从阵列里冲出，撞翻了身前的诺曼人。随后，钉头锤再次砸中一名敌人，血肉横飞。
诺曼人傻了。
“撤退！撤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让这些诺曼人开始后撤。
最开始，他们还能保持阵型。
但当他们撤出城门，看到圣天使桥，另一端等着他们的，仿佛是生还的机会时，他们就彻底崩溃了。
“快逃！”
诺曼人丢下了武器，争先恐后地逃窜。
看着这些骑士仓皇逃窜，圣天使桥对岸的艾玛，露出了一副愤怒的表情。她的眉头紧蹙，手里的皮鞭也握紧了。
“都给我回去！”
艾玛挥舞了一下皮鞭，抽打在身边的骑士身上。
可是，这些骑士完全不顾她的命令。军心涣散，士气崩溃，这样的情况下，谁都不愿意再顶上去送死了。
看着周围混乱的情况，艾玛几乎要把牙齿都咬碎。
她猛地回头，看着城墙。
在城墙上，高高竖起的十字架下，有一位身着白袍的男子，似乎在不屑地看着他们。
“我们被一个伦巴第人打败了！”
艾玛的心中，只剩下了这么一个想法。耻辱的感觉，让她恨不得把周围的骑士们抽死。
就在这时，一名使者出现了。
他骑着马，穿梭在罗马市民当中，带着惊恐的眼神，用凄厉的声音，喊出了所有罗马市民都不愿听到的消息。
“城外有军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