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芒的交易即将完成。
为了保证交易的合法性,必须在法国成立一家公司,以这家公司的名义与法尔芒进行交易。
另外,法尔芒也需要尽快完成飞机报废的流程。
两件事同时进行。
方文这边,有华人朋友愿意帮忙。
他们主动打听,搞清楚了在1933年的法国,外国人成立一家公司需要做些什么?
首先得有一个名字,并且要确定不会和同地区其他企业同名。
这需要去巴黎商业局提交核名申请,核名通常需要1-5个工作日不等。
然后是公司的注册地址必须为法国境内的实际有效地址,可以是商业场所或住宅。
RueauMaire开餐馆的陈叔愿意将自己的餐馆当做公司注册地。
然后将准备好的注册文件提交给巴黎商业局进行审批,如果申请获得批准,商业局将颁发公司注册证书,此时公司才算正式成立并可运营。
整個过程比较繁琐,需要走很多流程,还好大家帮忙,才在短时间内完成了公司注册。
方文这边做好了。法尔芒那边也有了动静。
一次‘偶然’的飞机试飞过程中,F.220原型机1号出现了事故。
在事故报告中写着:发动机损坏,机身各处破损,已经无法修复。
这本就是一架失去价值的原型机,报废过程通过了审核,并计入财务报表。
由此,它便从公司的资产中划除,成了折旧损耗。
就这样,F.220转手就和方文成立的‘废旧物资收购公司’签订了交易协议。
协议中要求废旧物资收购公司支付价值18万美元总款,首付10万,运达加尔各答港口后付清尾款8万美元。
白纸黑字,双方签字盖章,还有公证文书,一切合法合规,那架F.220就成了方文的名下资产。
合同签订当天,方文便发电报回家,将这一事情告知家里人。
........
上海机场,夜晚7点半,方文住所。
接到通知的方文小团体成员们,纷纷敢来。
他们对于飞机的事情都有些了解,在等待电报的同时,不由讨论起来。
孙德彪关切的问到:“总经理说买了一架大飞机,到底有多大?”
“很大,很大。”顺子的回复引起哄笑,被他老子方守信狠狠敲头。
这些人里面潘家峰和邵思慎是飞行员,自然最懂,大家看向他两。
潘家峰连忙摆手:“我不懂的。还是让邵老师说。”
邵思慎站起身,看了下院子。
“比这里还要大,两层楼高,有4架波音247的载重量。”
这一比喻,让大家惊愕,如此庞大的飞机,主家能弄到手吗?
都说做一行爱一行,大家都在泰山航空工作,自然是希望公司能够拥有一架性能爆表的大飞机,那可是航空公司的门面。
不由得,大伙热情讨论起来。
半个小时时间很快过去,在八点正,大伙很自觉的停止交谈。
刘掌柜倾听着电报机传来的声音,将内容记录在纸张上,然后转译。
做完后,起身交给邝明珠。
看着手中纸,邝明珠念道:
“今日已签订购买合同,约定送抵加尔各答,需派人去那里接应,并通过尼尔联络加尔各答当地英方人士确定机场起飞事宜。”
大家顿时激动,就要欢呼庆祝,刘掌柜连忙挥手制止:“还有呢。”
邝明珠接着念道:“国内也需早做安排,以运输机名义造册录入公司资产,并在公司自有机场进行跑道拓宽,以方便飞机起落。”
这些电报内容中,包含了好几个工作任务,都是为了让F.220能顺利来到中华的准备。
大家踊跃申请承担责任。
国内的事情都被他们接下了。
国外的,邝明珠来负责,他们邝家的人脉就在南亚,最适合做此时。
商谈结束,方文的小团体各自归家。
就刘掌柜落后一步,他将一张小纸条交给丫鬟春草:“给少奶奶,这是少爷电报中另一部分。”
说完刘掌柜提着电报机离开。
邝明珠接过春草拿来的纸条,上面写着。
“另需准备8万美元,带到加尔各答,用于支付飞机尾款。”
邝明珠将纸条撕毁,低声自语:“我应该学学如何发电报了,不然去加尔各答没法和先生联系。”
........
1月15日。
飞机交易首付款支付日,也即是方文离开巴黎前往魏玛共和国的日子。
早早的,方文起床。
将木床拖开,撕掉墙纸,取出墙壁内的皮包。
方文仔细检查了下,里面300张国债一张不少。
他从其中取出120张,放进帆布包中,皮包则放入怀中贴身藏好。
然后再将一切恢复原位。
做好这些,方文出门,与在外面等待的林水旺和林保罗下楼。
楼下很多华人在酒店外等着,都是来为他送行的。
方文一一和他们告别。
随后,方文和林水旺去了附近的公证处。
在公证处的见证下,方文取出一百张国债,询问道。
“你们是否愿意接受美元国债来完成支付?“
这年头的纸质国债有利息,便于保存,价值比货币还要高,对方当然愿意。
但得鉴定是真是假。
为此,法尔芒公司的人找来附近银行的国债交易员。
这位经常和国债打交道的交易员做出鉴定。
“是真的,1928年的美国十年长期国债,很有价值,里面有五年利息未取。”
方文惊讶,前世从没有接触过纸质国债的他,临走时也没和岳父讨论过国债。
却没想到每一份国债里面还有利息。
他转念想明白了,纸质国债很多人都当做黄金一样保存,谁会每年兑换利息,里面的利息就算增值的。
难怪这年头国债如此吃香。
他也明白了,这里面是岳父的情分,多给女婿点,免得在欧洲吃亏。
想到这里,方文不由问道:
“一张1000美元国债附加利息的价值是多少?”
国债交易员计算后回复:“经过计算,10年期1000元美元纸质凭证国债,可兑换1316美元。”
方文收回24张国债,留下76张,作价10万美元与法尔芒完成了交易。
法尔胜承诺,在今年2月中旬之前,将飞机送达加尔各答港口,并签订了补充运货协议。
公证结束,法尔芒的人离开,方文却与那位国债交易员交流。
“你好,我手里还有一些国债,想换成货币,你们银行可以交换吗?”
“没问题,我的工作就是这个,如果你现在要换的话,请跟我去银行。在那里,才能保证交易。”
随即,方文和林水旺跟着那位国债交易员前往银行。
在银行大厅,方文取出44张1000元面值的国债,递给对方。
一番检验后,国债交易员问到:“经过计算,44张10年期美元纸质凭证国债,可兑换57904美元。你也可以兑换成其他货币。”
听着林水旺的翻译,方文想了下。
按照这个时局发展下去,魏玛共和国今年估计就要完蛋了。
他们的货币马克在这个过程中会大幅贬值,换来也没用。
法郎价值稳定,英镑更有国际流通性。
随即,他将44张国债换成了三种货币,英镑最多,美元和法郎各一小部分。
换完了钞票。
方文给了林保罗一笔钱。
“这钱是给你的费用,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盯着法尔芒那边,要是他们有情况,就给上海那边发挂号电报,他们会转告给我的。”
林保罗原本是不肯收,但在方文的坚持下也就拿了。
随后,方文和林水旺,前往巴黎机场乘坐巴黎到柏林的飞机。
........
飞机从巴黎出发,抵达柏林。
方文和林水旺跟着乘客下机。
似乎,从踏上魏玛共和国土地的那刻,方文就感觉到一种压抑和即将爆发的复杂氛围。
这里的人们不苟言笑,或许有人会说他们坚韧。
但在方文看来,他们是对生活的麻木和压抑。
一战战败后,魏玛共和国的人过得日子难以想象。
从1919年--1923年,4年非常严重的通货膨胀,
就发生过人们推着装有十亿马克钞票的手推车去购买一条面包。
可以说和以后国民政府金圆券如出一辙。
而坚持到今年,也就是它的极限了,压抑到极致的人们,将被小胡子那癫狂的演讲所诱惑最终爆发。
一边想一边走,方文跟着人群出了机场。
他环顾四周,很冷清。
“方先生,你看那。”林水旺扯着方文的衣袖。
方文转头,顺着林水旺所指,看向天空。
那边漂浮着一个硕大的雪茄状飞行器。
这不就是一战中赫赫有名的齐柏林飞艇吗?
带着好奇,方文和林水旺走过去。
那边有很多人围观,还有条幅和拿着喇叭宣传的人。
跑了半辈子船的林水旺,语言是他最拿手的,随即将听到的德语翻译。
“庆祝格拉夫齐柏林飞艇环球飞行结束。”
“乘坐格拉夫齐柏林飞艇同款,可以在天空游览,并有丰富飞艇餐点。”
翻译完后,林水旺问道:“坐飞艇和坐飞机的感觉一样吗?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看着空中的飞艇,方文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那不过是一个超大号的热气球罢了,任何一个失误或者意外,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危险。
他回道:“你想想,乘坐这种纸皮灯笼飞到天上,着火了,或者裂开口子,出现气孔,这玩意会立刻散架,然后从几千米的高空掉下来。”
林水旺打了个激灵,再无乘坐飞艇的兴趣。
他问道:“那现在该去哪?”
“去哪?”
方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来魏玛共和国,是为了碰碰运气。
但具体去哪,找谁,也没个数。
他想着,要是在魏玛共和国没有收获,那就在法国或者英国想办法。
再不济也能领略下小胡子上台,以及魏玛共和国倒台的过程吧。
带着这个想法,他回道:“先去城里看看吧。”
随即,两人在机场外寻找通行车,开始了魏玛共和国之行。
.........
1月15下午一点。
机场通行车在柏林市区停下。
林水旺下车前和司机交谈几句,随后向方文说明。
“他说,就到这里了,前面有游行,公司要求只能开到这里。”
“这里是哪?”方文问道。
“市中心。”林水旺回道。
柏林的市中心很大的,方文拿出一张柏林旅游地图。
30年代版柏林旅游地图,英文版本的,上面对于柏林地名的描述很少,只记录了一些旅游景点。
林水旺一旁说道。
“刚才司机说这里叫做亚历山大广场。广场在哪啊?”
方文指着地图上一点,“在这。”
方位感极强的他,看向西北方向。
远处依稀可以看见一座高大的立柱。
按地图上的记载,那就是亚历山大广场的胜利纪念柱。
也是柏林这边节日聚会的场所。
对了,司机说前面有游行。
应该就是那边。
方文和林水旺向那边走去。
远看立柱似乎很近,可走过去花了不小时间。
距离那边越近,人就越多。
但人们却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些人举着旗帜喊着口号。
林水旺低声翻译:“他们在喊打倒法西斯。”
方文打量着他们,一个个穿着光鲜,精神振奋。
但他们是少数人。
更多的,穿着朴素的衣服,面色并不健康,在路旁冷漠旁观。
他们不说话,静静的看着。
突然,远处出现混乱。
一群冲了出来,手持棍棒与游行者混战在一起。
他们穿着黑衣黑帽黑裤、手臂上戴着白色纳粹图标,动作凶残,将游行者打得散开。
这时,围观的普通人们,竟然在为他们的行为喝彩。
看吧,这就是纳粹崛起的征兆。
方文拉了下林水旺,两人转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们又走了很久,大概是离开了柏林市中心。
林水旺指着一旁的房子:“这里应该是家庭旅馆,我曾经住过类似的。”
方文看向林水旺所指,门外挂着木制的招牌,没有文字,是一个房子形象的框架内有刀、叉和钥匙。
两人走上台阶,拉开虚掩的门。
门后面不远,一位中年女人坐在招待台后面。
一位卷发小女孩跑了过来,用德语询问。
林水旺翻译:“她问我们住宿吗?”
看来找对地方了。
方文和林水旺进屋,由林水旺来翻译沟通。
一阵交流下,租下了宾馆的两间房,顺便也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旅馆是这位中年女人维持着,只有四间房,二楼两间,三楼两间。
一楼是旅馆待客的地方,也是为顾客提供就餐的地方,母女俩也住在一楼后面的小房子里。
而现在,因为经济不景气,外加上城内的混乱,原来的租客们纷纷退租离开。
方文和林水旺是目前唯二的客人了。
有了居住点,方文总算安定下来。
在房间里。
他看了下时间,距离约定发报时间还有十分钟,随即拿出电报机准备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