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芒的人走了，宴会却在继续。
方文作为宴会举办人，终于开始了正常交际。
他在领事馆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与宾客们一一见面，礼貌问候。
这些人里面，也有想与东方建立商业关系的商人，并主动向方文递出橄榄枝。
比如，葡萄酒、餐厅、服装等。
方文表面上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可心里却不看好这些生意。
这个时局，会越来越差，任何日常投资行为都有可能血本无归。
到了晚上9点多，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
最后就剩下领事馆的人和林水旺请来帮忙的人。
方文与领事馆那边交谈一番后回来。
宴会现场已经打扫干净，各种宴会道具堆在一边。
大家都在后厨等着，看见方文过来纷纷起身。
方文抱拳行礼：“辛苦各位了，报酬结算由林水旺来负责，现在就可以结清。”
“我们不要钱。”有人出声道。
其他人也跟着嚷嚷：“就是，为国出力要啥钱呢。”
“一码归一码，这事真得感谢大家帮忙才做成，对了，大家还没吃饭吧，我们找个地方聚一聚。”
方文生出了在巴黎华人圈子交朋友，拓宽人际的想法。
他的话，正和大家意思。
开餐馆的陈叔提议：“那去我的餐馆，今晚宵夜我请，方先生可不要和我抢这個了。”
“也行，那我们把这里结束，然后在.......”
“RueauMaire。”陈叔道。
“嗯在RueauMaire陈叔的餐馆集合。”
随即，大家开动，将宴会道具装车，该退的退，该丢的丢。
........
夜晚10点半。
巴黎第三区的RueauMaire，一群身穿各式服装的华人来到中餐厅集合。
陈叔亲自掌勺，做了烤肉，烤鱼，外加几大盘炒饭。
大家拼桌围成一圈，边吃边聊。
“方先生，国内情况还好吗？”
“不太好，日本人打过山海关了，正在长城与国民军队作战。”
话题一开头，就让人失落。
林保罗叹息道：“世界要乱了。欧洲这边也出问题，魏玛共和国前天十万人大游行，打起来了。”
“谁打谁？”林水旺问道。
“报纸上说是反法西斯游行，结果冲锋队的人试图阻止，发生了冲突。”
方文听着林保罗的话，心中思绪。
反法西斯游行，可能是反对纳粹的最后挣扎，魏玛共和国的局势已经注定，没人能阻止小胡子当权。
但现在，魏玛共和国内部肯定非常混乱，就算是让纳粹掌权了，内部各种管理业跟不上。
或许有机会在其中火中取栗，比如弄一批德械生产线。
他将下一个目的地定位魏玛共和国。
挥去思绪，方文出声询问现阶段他最感兴趣的东西。
“谁知道法郎和美元的汇率？”
立刻有人回答：“我知道，一美元兑换19.6法郎。”
方文拿出纸笔，换算了下，480万法郎差不多24.49万美元。
这可是自己带过来的大部分身家，会不会太贵了。
看来，得等试驾过以后，想办法讨价还价。
对了，还有桐油生意，目前手里掌握了国内的货源，能不能在欧洲销售呢？
战争爆发以后，桐油的价格会不断提高，需要它的不光是美国。
他出声问道：“谁知道在欧洲的桐油销售情况？”
大家不做声，却有一位矮个子男子举手。
“我知道，早在前清的时候，就已经有专门通过海轮运输桐油到欧洲售卖，他们在上海和广州两地设仓收货，装船走海陆经过马六甲，苏伊士，在地中海落地运往欧洲各地船厂。”
方文点头，看来桐油生意只能截止于波音公司那条线了，再往下做，会牵涉很多人的利益，为此大费周章没有必要。
他放弃了与欧洲经营了上百年的桐油销售网络竞争的想法。
........
1月7日。
仅仅过去一晚，法尔芒公司的人就通过领事馆找到方文。
他们虽然没有做出最终决定，却同意了方文参观和试驾的要求。
“我现在就能去吗？”方文问道，在欧洲的时间很紧，不能一直在一个地方待着，敲定了就得去下个目的地。
他说的是英语，对方派来接待的，也是一位会英语的法尔芒高管。
“可以，但你得接受我们的试飞培训。”法尔芒的人回道。
“没问题，现在就出发吧。”
方文换上那身洗过的飞行服，坐上法尔芒公司的汽车前往。
汽车驶出巴黎，两个小时车程后抵达法尔芒飞机制造厂。
那里比较偏僻，但很宽敞。
制造厂的前端，是一条公司自己建造的试飞跑道，跑道一侧是机库，另一侧停放着很多老式飞机。
那些都是法尔芒曾经出品的双翼机，因为年代久远显得破旧。
汽车在跑道边上的公路上行驶，并没有停下，一直到制造厂的后方。
那里，是更大的机库，里面停放着两架大型上单翼飞机。
从大体观察数据看，应该就是法尔芒F.220路基夜间轰炸机。
飞机制造厂的工作人员们正在右边的那架飞机上忙碌，安装机翼金属外壳。
方文问道：“是哪架？”
带领他过来的法尔芒高管指向左边：“左边的。”
方文仔细打量着飞机。
其实两架飞机外形上都差不多。
却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和时下流行的空气动力学弧线机身不同，法尔芒F.220的外形结构竟然是几何立体型的。
硕大的脑袋，就像一个怪物。
为什么会设计成这种摸样，难道是追求一种战争美学吗？
方文被这种惊艳的奇特造型给镇住。
但最终这架飞机适不适合自己，还得飞过才行。
他看向身旁的法尔芒高管，出声道：“现在就能安排试驾培训吗？”
“没问题。”法尔芒高管招手，高喊：“博瑞，过来。”
机库内一角，坐在板凳上看漫画书的飞行员起身，走过来向方文伸出手。
“你好，我是博瑞，这架飞机的试飞员，负责你的培训。”
他也是说英文，为了这笔白赚的交易，法尔芒的人很用心。
方文与其握手后，两人交谈起来。
经过一番交谈后，试飞员惊讶。
“你飞过那么多飞机？波音247和p26，都是我想飞的机型。这么看来，你驾驭法尔芒F.220应该没问题。”
“这我就不确定了，毕竟是完全不同的飞机。”方文顿了下，问道：”对了，驾驶这架怪兽飞机，你有什么感觉？”
“怪兽飞机？”博瑞露出会心笑容，“对，我一直想这么叫它，它太奇怪了。我甚至怀疑，设计它的是名抽象画家。”
“我也有这种感觉。”方文和博瑞说这话，关系逐渐融洽，进入了飞机内部。
飞机是前高后低的着陆形态，登机需要从中腹部的登机门进去。
进去后，里面空间很大。
有载弹室，投弹装弹装置，机枪射击室。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内部空间，是因为发动机不在里面。
它竟然在左右个安装了两个吊舱，吊舱里是两个一组的发动机。
这种设计更是让方文觉得惊为天人。
发动机外置，不是很容易被敌人射中吗？
而且还是在左右机翼下面，更加明显。
真的只能做夜间轰炸机了，白天飞行就是让敌人噶腰子的节奏。
如果是夜间轰炸机，那机枪位根本没必要，夜间轰炸机哪来的机会进行机枪射击。
方文实在忍不住吐槽：“我觉得可以拆除机枪，它就做夜间轰炸机和运输机用。”
博瑞回身看了下，后面没人，既然飞机内只有他们两个，说话也直爽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方文拍了下机舱一侧，“发动机装在外面，我看是没有机会发射机枪的。”
“是啊。要是白天让我开这架飞机上战场，我绝对不愿意。”博瑞非常认同。
两人聊着，进入了驾驶舱。
驾驶舱在最上面，下面还有空间，是机枪射击舱。
接下来，博瑞开始讲解飞机中各种仪表功能。
那些仪表盘，都是法文，方文必须一个个记录下来，一一对应。
对飞机的基本结构都介绍完后，博瑞开始第一次示范驾驶。
这是双驾驶位，方文坐在副驾驶上感受着。
飞机在博瑞的操作下启动，缓缓驶出机库。
方文也进入机械感知状态，了解着飞机。
在没有机械感知状态下，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驾驶状态，驾驶员是小小的个体，控制着巨大的机械。
而在机械感知状态下，方文变成了飞机。
虽然不能完全控制飞机，但副驾驶依然能了解很多状况。
实际上，这架飞机的结构相对是很简单的。
但它的性能也是货真价实的。
随着飞机升空，了解了飞机情况的方文，将它与自己开过的飞机进行对比。
p26是一台600马力发动机，为了速度和灵活性，机身小巧，航程也短。
波音247是两台550马力发动机，速度低于F.220，航程也只有700多公里。
可以说，虽然F.220丑了点，但它却已经将潜力完全挖掘出来。
2000公里航程，2400马力，8吨载重量。
如此性能，未来几年内，除了B-17没有其他飞机可以和它媲美了。
因此，那些之前看到的问题，也不再是问题。
........
三天时间的试飞培训，方文已经掌握了F.220的飞行要领。
他要求进行试驾时，试飞员博瑞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但这三天方文的表现，也是别的飞行员比不了的。
3天内，这位神奇的东方飞行员掌握一架重型发动机的各种飞行参数，以及机械性能。
或许真的可以驾驶飞机升空。
博瑞犹豫下，还是同意了方文的试驾要求。
两人交换了位置，博瑞坐到副驾驶，方文做到主驾驶。
“你确定真的可以吗？”博瑞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可以。”
方文说完，熟练的拨开一个个仪表开关。
然后打开无线电，将话筒递给博瑞。
博瑞用法语道：“F.220原型机1号，申请起飞。”
无线电内传来同意语音后，方文启动了飞机。
这一刻，他化身为F.220的老司机，以比博瑞还要熟练的操作，稳稳的控制飞机驶出机库，匀加速后飞向空中。
整个过程，博瑞一直在紧张的观察，他发现，方文完全没有错误。
如同已经驾驶过很多次F.220一样。
这可是大型轰炸机啊，对各种操作细节的要求异常严格，对方却完整无错的全部掌握了。
“你。”博瑞无言，竖起大拇指。
方文的试驾才开始而已。
他控制F.220爬升到6000米高度，开始测试高空盘旋，升降，俯冲。
基本的飞行操作已经足够驾驶F.220，至于回旋，失速拉升那些就别想在这架飞机上使用了。
它的功能就是运载大量炸弹轰炸，或是临时运输大量物资，其他的和它无关。
........
经过两天时间，10小时的试驾。
方文确定了F.220性能符合自己的要求。
而这时，法尔芒的高层也同意了这个计划。
随即，在方文试驾结束后，邀请他来到位于巴黎的法尔芒公司总部。
在那里，方文，翻译林水旺，还有6位法尔芒高管同处一个会议室展开商议。
“我们经过讨论，同意了你的要求，那架F.220原型机，以成本价480万法郎出售给你。”一位法尔芒高管出声道。
林水旺翻译。
方文却摇头。
“告诉他们，经过两天的试驾，我觉得480万法郎太贵了。”
林水旺的翻译，让对方意外，一位高管露出气愤表情：“你是在愚弄莪们吗？”
“不是。”方文站起身，回复对方。
“作为飞行员，我强烈抗议你们无视空中驾驶员生命安危的奇特设计。你们告诉我，为什么要将发动机装在如此明显、危险的地方。我有数百小时飞行经验和空中战斗经验，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在战斗中，机翼以下的位置是最容易被击中的区域。”
林水旺也站起来，做出一副愤慨姿态，将方文的话翻译成法文。
顿时，对方怒气消散，交头接耳。
随后，他们语气软了。
“我们想知道，你还愿意购买这架飞机吗？”
看来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方文也顺势态度柔和。
“这架飞机在战争时期确实很危险，但我买它回去，用来作为一架大型运输机，用来运输大量的空中邮件，倒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你们的报价太贵了，我无法说服上面。”
听林水旺的翻译，有名高管还不死心。
“480万法郎不贵的，现在市面上的飞机没有一架能达到这种性能。”
方文点头：“我知道，但账不是这么算的。480万法郎差不多价值24.5万美元。我可以用同样的价格购买几架全新的民用运输机，同样能解决运力问题。它既然没有军事价值，就不能再按照原来的价格交易。”
这次的商谈，方文就抓住一点，利用F.220的问题来压价。
他觉得，对于一笔白得的财富，对方不会放弃，少拿一些也是可以的。
这种想法，也确实是人之常情，6名高管的心思被方文猜中了。
一阵商议后，他们问道。
“你愿意出多少？”
“10万美元首付，你们要将飞机运往加尔各答港口，在那里我收货后支付剩下的8万美元。”
方文说出自己的报价。
分批支付，这样可以保证货物运输，也能将首付货款减少到10万美元，剩下的20万美元就可以用来做另外两件事。
至于将F.220运往加尔各答港口，方文也是考虑过的。
这一路上从亚洲到欧洲，有些机场并不适合降落F.220，并且这种大型军用飞机在主权国家过境会很麻烦，土耳其和巴列维王朝不会同意的。
还不如直接海运到加尔各答，在那里走最后一程回国。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运回国，还不是日本人军舰控制了东亚海域，没法过去。
现在方文做出报价，就看法尔芒的人接不接受了。
对方又开始商谈。
最终还是无法拒绝这笔白得的富贵。
“我们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