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小眼瞪大眼。
历史总是如此相似,江枫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于是干咳一声。
“我只是好奇岑月月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虽说距离南疆边境不算太远,但她岑家寨出来少说也要跨越千里,莫非那位小公主失踪一事岑家当真有参与?”
虽然听起来像是开脱,但实际上他还很好奇为什么岑月月会出现在梁国境内。
任由师弟揉捏着自己双腿,从脚趾到脚掌,再一路往上蔓延到小腿,说句实话,自家这师弟在按摩方面还真有一套,现在江枫已经算是她御用的按摩大师。
但女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可知最近这两年发生了何事?”
摇头。
最近两年时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硬要说有,就是在世界各地发现邪修踪迹最后群起而攻之,有些实力不济的当场陨落,魂飞魄散,有些势力雄厚则是逃之夭夭,继续为非作歹。
各大宗门之间同样冲突不断,基本上还是维持一个老样子,在整个中原地区内国家势力纷争几乎就没停过,但始终保持一个相对比较平衡的阶段,而且事到如今也很少出现各大势力彻底撕破脸面的情况。
撑死不过是小打小闹。
“这两年下来,中原各地都出现了许多年轻有为的弟子,南疆,妖族,北域,东海,四面八方的外族弟子都在朝着中原涌动,人来人往,绝大部分都是五十以内的第三代或第四代弟子。”
“他们之间爆发过许多冲突,包括和紫霄宫在内的弟子也有许多摩擦,不光是因为年轻气盛,更是和宗门利益相关。”
“你应当还记得几个月后是什么日子吧。”
少年点了点头。
盘膝坐在床上,怀抱一对玉足,那柔和弧度和形状让足控爱不释手,只是两人的话题略显严肃,让这暧昧的气氛立马消失。
“记得,九峰会武……等等,他们打完了?”
江枫这才反应过来。
刚开始师姐提到境外势力朝中原迈进时他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这帮孙子不太安分又要开战了,但师姐后半句话让他幡然醒悟。
感情是因为人家宗门势力的内部竞选环节已经结束,也不知道算是跑出来历练还是怎样,让他一时间忍不住皱紧眉头。
“这群人吃饱了没事做么,他们内部竞选完了跑来我们地盘作甚。”
“你觉得是来做什么的?”
正在按揉小腿肚子的手掌慢慢停了下来。
江枫在认真思考问题时还是挺正经的,眉头紧锁,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回答:“是来故意滋事……不,应该说是来试探。”
眼前一亮。
但柳棠溪并未开口,只是任由师弟自我发挥,她发现自家这师弟只要认真起来,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大家风范,就连平日里有玩跳脱顽皮的声线都更加厚重沉稳。
“他们不光试探紫霄宫,更是试探整个中原的实力,师姐你曾经说过,九州大地汇聚天下群英举办的会武大典并不是规定多少年举办一次,而是在一个大致的区间。”
“可能是三十年,可能是五十年,有时甚至是相隔百年才举办一回,并且每次举办这种大典时,都会伴随着天地异象,只是这次的异象比较严重,听你说是一头足矣遮天蔽日的烛龙。”
“起初我在想,各大宗门派系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若非有资源需要争夺他们不会大打出手,但现在想来我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肤浅。”
“准确来说,是伴随着每一代弟子出现,这个修真界中必然出现的内耗,他们来到中原则是为了试探,试探我们这一批年轻弟子,和他们之间有多少差距。”
“差距不大,那么接下来他们的动作只会更激进,若是差距不小,他们在此次会武中和接下来这段时间一定会收敛几分,甚至可能拉拢。”
“他们不光是为了滋事而来,同样是为了寻求盟友,在共同的利益面前没什么阵营之说,远交近攻,身旁之人带来的压力永远更大。”
“你看,我们紫霄宫不就是如此,唯一敌对的几家势力,都是中原雄霸,我们反而和更加偏远的妖族亲近,不是么。”
一言不发。
只是直勾勾盯着江枫的眼睛,哪怕是在黑暗中都能感觉到那有些炽热的视线,可这次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嬉皮笑脸。
轻声说道:“师姐,还记得我曾经提起过的蛋糕么。”
“嗯。”
毫不犹豫点头。
并非江枫那相当不错的烘焙手艺,她知道这少年说的蛋糕是什么。
是修炼资源。
这小子曾经和自己打过一个非常抽象的比喻,当时她正在吃甜点,于是江枫就把修真界比喻成一块巨大的蛋糕,数量有限,有人多吃一块,就一定会导致有人少吃一块。
他们都想当那个多吃的人,包括柳棠溪自己。
“每次大典开启,各大宗门弟子会武,这并非只是单纯的掠夺资源,更是一种内部消耗手段,起初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修真界人数会如此稀少,要知道寻常筑基期修士就有近二百年寿元。”
“更别提那些元婴期以上的,即便修为不算顶尖活个三四百年都不在话下,像是那些顶级修士个个都有千年寿元。”
“以我们紫霄宫为例,像是我们这一批三代弟子和四代弟子,几十年内新入门的足有千人,即便是刨去外出损害少说也得有七八百人存留,按理来说百年后就应该多出至少五百个元婴期。”
“可事实相反。”
“上一代弟子,也就是以羽莺为首的那批参加过上次会武大典的弟子只有不足百人,寥寥几十人而已,整个山门中都只有几百位元婴期以上的弟子。”
“各大宗门都相差无几,如此可怕死伤率,却依旧让人们前赴后继,因为只有死的修士们足够多,才能养育这所谓的修真界,才能养育这片土地。”
“我们的修行,都是建立在他人尸骨之上。”
直接抛出暴论。
这有些过激的言论即便是柳棠溪都感觉到有些难以置信,可她并未反驳,她有一点好,就是无论任何事情都会等看完之后再下结论。
少年叹了口气,无论什么年代,社会的发展都必然是如此,自己曾经生活的现代化社会其实一样,只是“修为”这两个字换成“金钱”,或者换成“劳动力”更加合适。
想要成为那最顶尖的一批人,掌握社会的财富和资源,那么必然是踩在无数人身上过去,无论你有意还是无意。
“这种损耗并非故意导致的,而无意识导致的损耗,更是一种自然规律,师姐,你总说如果弟子们不独自出行多加历练便无法成长,可你自己知道原因吗。”
还没等她开口,江枫就抢先一步说:“如果可以,师姐你每日在外帮我杀人放火,只把修炼资源带回家,带回各种各样的顶级功法,秘籍,我安心拿着资源修炼,岂不是一样能成才?”
“即便是战斗经验不足,但只要境界和法宝足够好,我就能碾压过去,别人元婴我化神,别人用玄阶法宝我用天阶,你觉得呢?”
听见这有些荒谬的言论,柳棠溪几乎是下意识来了一句。
“我哪儿来的这些东西给你,步入化神期后已经不是灵石可以解决的问题了,更是需要感悟,包括秘籍和法宝也是如此,宗门内弟子繁多,即便是我也不可能……”
声音越来越小。
脸上闪过恍然大悟的色彩,感情解释了半天她才明白江枫想要表达什么,是的,正是因为资源稀缺,分布不均,所以她才会让师弟冒着生命风险在外拼杀。
感悟、经验、阅历,同样是修行的一部分,并且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师姐你明白了就好,无论是谁家师傅都不愿意自己的弟子去送死,可倘若不让他去,那就真是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
“人,也是资源的一种,如果一位修士死亡,那么他体内的灵气会消散,自行埋入这片土地,就好像现在我,看起来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实际上在那些掌控修真界的大能眼中,只是几块会走路的灵石。”
“保持修士的竞争,损耗,才能让这片土地上的资源更丰富,死去的修士们尸骨会化作养料,在地下培育出灵石,培育出灵草,以供后人修炼。”
“师姐,倘若我没说错,此前几千年内出现过好几次的灵气枯竭事件,那正好是天下太平,修真界稳定并且各家百花齐放之时,修士遍地走,元婴不如狗。”
“而每次出现灵气枯竭时候,众多宗门被迫为了略微资源大打出手,混战后反而没有了所谓的灵气枯竭危机。”
“他们只知道结果,但并不知晓原理,于是从那以后,才有了每隔一段时间的九州会武大典。”
玉足从少年怀中抽了回来。
这一下让他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莫非是认为自己在给宗门抹黑不成?
可下一秒,柳棠溪只是身形一闪就坐在椅子上,小手翻转就拿起茶壶,对着远处悬挂的灯笼打了个响指。
啪!
火苗浮现,照亮整个房间,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丝灵气溢出,可见其功力深厚。
然后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每次自己提出一些特殊的话题或者说点胡话时,师姐都会听的非常认真,这并非他有多么聪明,只是他能单纯将这些事做出总结。
说的通俗点,就是这个年代文化普及率并不高,也没有关于文学语言类型的现代化课程,所以导致他们无法表达出真正的意思,只能按照这样去做。
可他们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就好像本草纲目里记载“寡妇床头灰”可以治病,这种灰对于伤口感染有相当不错的效果,但原理是啥他们都不知道。
但江枫知道。
那是因为家中没有男人所以导致寡妇必须自己耗费大量时间出去干活,导致家中边边角角不容易擦拭到的地方落灰,这种阴暗潮湿的角落上自然就会滋生霉菌。
也就是现在的青霉素。
那些各大宗门的话事人,首领,他们只知道让弟子们去冒险,去相互厮杀后能获得更多修炼资源,能让他们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在整个修真界内掌握话语权。
原理他们并不清楚,只知道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他们只需要照着做,就能让宗门继续维持发展,哪怕是知道会让弟子们送死,哪怕是心在滴血,也会咬着牙让弟子参加。
“这些弟子们相互竞争,相互厮杀,是为了争夺更多有利的修行资源,每减少一人,那么当今世上就能多出来一份,这片土地便能继续温养出足够多的天材地宝。”
“所以九州会武大典时间才如此的不稳定,这其中不光和发掘的新洞天上古遗迹相关,更是和整个修真界的生态链息息相关。”
“虽然我历史不太好,但没记错,在各国交战势力动乱之际从未有过会武大典,不光修真界没有举办,宗门内同样没有举办,因为陨落的修士足够多,根本不需要也不缺资源。”
“师姐,若是我没说错,但凡是修士们的战场,无论是远古时代还是如今,应当都是最能让人遇上机缘的地方,没错吧。”
瞥了一眼江枫,然后点头。
她以前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参加会武大典或是宗门弟子历练,都会挑选古战场,说来也是奇怪,从那些古战场上历练后侥幸存活的弟子,回来之后个个都有机缘,都有的一身好本事。
如果不是江枫把原因和自己说明清楚,她也蒙在鼓里,只会让师弟去参加最残酷,竞争压力最大的战场,但根本猜不到其中原因。
深吸一口气,突然一下说这么多话他也有点口干舌燥,拿起茶水灌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师姐也好,宗门也罢,你们给我的,能给我的,只有这么多,接下来若是想更进一步,想继续在这修真界内站稳脚跟,就只能我去抢。”
“修真界所谓的会武大典,其实就是各大宗门约定俗成的,一个光明正大的掠夺方式。”
“人各有命,互不相同,尤其是过了元婴这个门槛后,我想即便是师姐也无法继续让我强行提升境界。”
“师姐。”
少年突然顿了一顿,然后很小声的问了一句。
“修真界到底平静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