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从背后升腾而起。
一时间少年产生了错觉，仿佛柳仙子这句话不是对那条巨蛇所言，而是对自己。
清冷的面庞没有任何惧色，只是踏出一步挡在少年身前，右手搭剑，逼人的剑气让少年忍不住后退几步，眼中满是惊骇。
也不知怎么，江枫突然感觉自己小腹处竟然有些隐隐作痛。
“嘶——”
蛇信子吐出发出刺耳鸣响。
没有因为柳棠溪的威胁退缩，竖瞳闪过凶光，身体盘踞，颈处鳞片高高鼓起，就连那近乎于液化的灵气都开始沸腾。
屏气凝神，面前的一人一蛇已经超出他的认知，尤其是那条蛇，头生短角腹有四足，与其说是蛇，不如说用蛟来形容更加恰当。
也是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人在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便成了“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很诡异的，双方虽然剑拔弩张，但都没有动手，看起来这两人，不对，应该说一人一蛟都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其实柳棠溪所言不虚，只要她下一次拔剑，面前这头蛟龙绝对非死即残，但是。
被她挡在身后的少年也会死。
她察觉到江枫已经开始捂住隐隐作痛的小腹，别忘了他们现在正处于江枫的丹田内，只是一剑就已经让他丹田出现裂纹。
如果拔出第二剑，恐怕会当场毙命。
而最好的结果也是丹田尽废，灵气海从丹田处迸发，将他的身体直接撑炸，即便运气好能保住一条性命估计下半生只能在床上度过，残疾终身。
“怎么回事……”
捂着小腹。
表情带着几分痛苦，而现实生活中酣睡的他已经紧闭双眼，眉头紧锁，用力捂住自己腹部，疼的有些痉挛。
而他的异常也让躺在床上休息的素衣有些疑惑，莫非是淬体出问题了？
但她并不知道，身旁这少年体内有两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剑拔弩张，自己已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现在的江枫就如同定时炸弹那样危险，一旦开战，丹田撕裂，里面喷涌而出的灵气足够将她整个焉紫阁，不。
足够将整个清水县吞没。
“嘶~”
蛟龙眸中的凶光开始闪烁，似乎是有些退意。
眼底闪过的并非畏惧，而是愤怒，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用在这条蛟龙身上再合适不过，以它的脾气说什么都要把这黄毛丫头当场拿下，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属实有些不太理智。
面前的黄毛丫头确实美味可口，他明白站在自己眼前的小姑娘不是真人，只是一道魂魄，但一道魂魄便如此强大，真身想来不会差到哪儿去。
对于它而言，如果能将对方吞噬，恐怕能少养数百年的伤。
但现在的自己实在过于虚弱。
虚弱到甚至无法主动从丹田走出，只能等待饲养了十七年的肉身主动修行，开辟丹田，然后才能吞噬对方神魂，重返人间。
只可惜它这瞒天过海的招数还是被柳棠溪察觉到异样。
为此，她在清水县驻留整整三个月时间，终于逐渐摸清真相，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一道魂魄。
只为能救下这无辜少年。
翻卷的乌云散去，涌起的浪花停歇，冷静之后蛟龙没有选择继续置气，如今的自己只剩一道残魂，经不起任何摧残。
鳞片收缩，獠牙收敛，身体扭动，湖面又是一阵翻涌，那浓稠到近乎液态的灵气从两人身上掠过，但没能让柳棠溪表情有任何变化。
庞大的身体慢慢下潜，但那巨大的头颅没有潜下去，而是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女人。
它不认识面前的黄毛丫头，但从这身剑气来看，恐怕也不是泛泛之辈，应该是自己死后才崛起的后起之秀。
可冰雪聪明的柳仙子仿佛是知道对方心中所想，身上凌厉的剑气逐渐消散，那极致的压迫感慢慢消失，双方达成协议。
而江枫同样敏锐的察觉到小腹处的撕裂感正在慢慢消失，虽然还是有些疼，但至少处于可以忍受的范畴，莫非刚才……
“是他们在丹田里的战斗影响到了现实中的我？也就是说现在并不是梦，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体内？”
这就是为什么柳棠溪想要保他一命的原因。
不光是这与生俱来的滔天富贵，更是她认为江枫是可塑之才。
于是，柳仙子才用她那标志性的平淡嗓音道：“世人皆知妖夜死于五十年前的妖族之乱，那时的你被六宗十二教围攻，恶战持续数月有余，但最终双拳难敌四手，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那时没人察觉到你在战局之前，便留下一缕神魂和半身修为，将其种在参与围攻的一位仙门子弟身上，蛊惑其心智，才让你逃过一劫。”
“我身后这少年，便是你给自己准备的后手吧。”
比人还大一圈的瞳孔收缩，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所有计划居然都被面前的小丫头看穿，仔细端详，这股剑气倒是和紫霄宫那老东西有几分神似。
可柳棠溪的眼中同样带着几分疑惑，继续说：“但无人知晓你通过什么方式藏住了这一缕神魂，藏了整三十三年。”
“几十年下来都无人发现妖君踪迹，也是如此世人才会判定你神魂俱灭，但在十七年前，你又凭空出现，露出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就连那条蛟龙眼中都不禁有些茫然，它也不知道这三十三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
可站在一旁静静倾听的江枫表情却变了。
因为他记得……
自己上辈子被泥头车撞死前，刚好过了三十三岁的生日。
没有回答，巨大的竖瞳深深看一眼柳棠溪，又看了眼江枫，最后将巨大的头颅完全潜了下去。
整个丹田世界陷入寂静，除了天边那道被撕裂的云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最终还是江枫没忍住，打破这份寂静。
“它个头挺大，结果这蛇怎么比我还怂？”
这一句话不光让湖底那双已经慢慢闭上的双眸带着愤怒瞬间睁开，也让柳棠溪的视线回到少年身上。
“……想死和它说一声，它会成全你的。”
没有给少年继续开口的机会，转过身，虽然这位仙子比他还矮了半个头，但那孤傲的气质依旧让他感觉到极致的压力。
“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谈话时，曾提起过上一世的你是位邪修？”
“嗯。”
点头。
下一句，直接让江枫差点没一口咬断自己舌头！
“你，就是湖底的那条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