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已去,夏未深,玉镜高悬,眠龙山上一片清凉。
半山腰上,一座僻静的小院之中,静音法阵之内,靡靡之音连绵不绝。
一炷香时间之后,在一声高亢的痛呼之中,谭云兴高大的身材瘫软下来,压在了女子白嫩的身躯之上。
那白皙细腻的娇躯上此刻遍布红色印痕,似乎是绳索、鞭子和手掐留下的伤痕。特别是她纤细的脖颈上,一圈深深的勒痕清晰可见,狰狞恐怖。
半晌,年轻貌美的女子终于缓过气来,畏惧地看着谭云兴:“少爷,你今天怎么这么凶猛啊......”
谭云兴喘了口气,没有说话,从她身躯上翻了下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床顶罗帐。
女子低声说:“少爷是心里有事么?”
看谭云兴还是没有反应,女子的声音大了一些:“珠儿听说,是筑基一事?少爷尽管放心就是了,仙师们都说,你天资非凡,又是掌门亲传,一定能够成功筑基的。前面几人筑基失败,那是他们没有本事,不要放在心上。”
谭云兴不耐烦地斥道:“你一介凡胎,又懂什么?”
女子一下子身躯一缩,瑟瑟发抖,不敢再说。
见她畏惧的模样,谭云兴似乎起了怜爱之心,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珠儿,你不要乱打听。我自然能够成功筑基,我也一定要成功筑基。”
他顿了一下,这一瞬间似乎想起了很多很多,低声说道。
“只要筑基成功,我就能追上师姐的脚步,师尊也会正眼看我了。”
“我会成为本派长老,帮着他把云山派发扬光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认同我了。”
谭云兴的脸色兴奋起来,泛起了红晕:“我筑基成功,就能超越父亲。大家都说,虎父无犬子,自然如此!”
“我父亲是云山派的大英雄,我也会是云山派的英雄!”
“云兴云兴,我天生就是来振兴云山,带领云山派不断向前的。我会像父亲一样,得到所有人的崇敬和认可!”
“掌门师尊一定能够明白,我不会成为母亲那样的人!”
这一瞬间,张乐妹的身影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的脸色一下子铁青起来,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就在撕拽着珠儿的长发,珠儿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却半点都不敢发声。
“母亲......母亲......”谭云兴低声说,“都怪你啊,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怎么会被师尊讨厌呢?”
“以我双灵根的天资,以父亲的威望,你不说话,师尊也会收我为徒的。”
“可你偏偏要胡言乱语,顶撞师尊!”
“你老是这么糊涂,老干多余的事,总是想控制我!”
“快了,快了。”谭云兴喃喃说,“只要我筑基成功,你就再也无法控制我了。你就在灵沙城颐养天年,我自能闯出一片天地。”
“你老了,糊涂了,我不要活在你的阴影里!”
他手掌一下子握紧,珠儿终于忍耐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谭云兴的目光转了下来,那种凶狠的眼神让珠儿瞬间无法呼吸。
但他却放开了抓住珠儿长发的手掌,转而轻柔地,抚摸着珠儿肌肤上的伤痕。珠儿浑身战栗,被他抚过之处火辣辣的疼痛。
“我的好珠儿呀。”谭云兴的声音渐渐兴奋起来,“等我筑基,你的好日子也就来了。虽然你是凡胎肉体,但我一直很爱你。我为派中长老,你就是长老夫人,到时候我给你配上许许多多的婢女,给你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你一定要好好听话,全心全意听我的......”
珠儿身躯一颤,轻轻点头。看她怯生生的模样,谭云兴哈哈一笑,身躯一翻,又压了上去。
天光大亮之时,灵沙城上空的十绝十方大阵慢慢打了开来。
地面上,一群孩童正兴奋地眺望着天空,看着那斑斓的,令人畏惧的大阵缓缓分开一道缝隙,而地面上巨大的神舟正张起风帆,周身轻震,即将出发了。
小孩子们欢呼雀跃,在几位云山弟子的指引下依次登上神舟,顿时又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叹声。
“俺的娘咧,这个船比我家的船大一百倍!这能装多少鱼啊!”
“这可不是装鱼的船,看到那里的大炮没有,轰隆一下,敌人连骨头渣渣滓都没啦。”
“这个帆上还有字哪......额,额,我怎么一个都看不懂......”
“这个是篆文,和启蒙课上老师教得通识文字不一样。不过老师教过的,前后主帆上各有两个大字,一书‘凌虚’,一书‘镇远’,这就是我派的凌虚镇远神舟!”
身材高挑的男孩如此说道,他眉清目秀,一双黑瞳炯炯有神:“凌虚镇远神舟,从头到尾一共十五丈长,最佳搭载五十名修士,满载八十名修士。”
“八十门灵力光炮,遁速是普通浮空舰的两倍,是我派驰骋沙场,威服四方的一大利器......”
男孩如数家珍的介绍让身边的孩子们佩服不已,其实文字也好,修真界的常识也好,包括经络、关窍、百草、矿物、灵气等各种修真基础理论,还有云山派的总体情况,派中诸长老、诸执事的信息,在这几年来在启蒙奠基的课程上,老师们都有教授。
只是孩子毕竟是孩子,一时半会儿也记不太清楚,有些玩心重的更是只学得了十之一二,像男孩这般记得一清二楚的还没有第二个。
但自然有不服气地挑刺道:“呸,你还没拜过祖师,没有真正入门呢,不可乱称我派。”
男孩哼了一声:“我心里早就把自己当云山弟子了。”
从眠龙山过来接引的云山修士不认得他,但听了他的话语,不禁面露激赏之色:“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说:“我叫——”
“驴蛋蛋!”远处传来了老人扯着嗓子的呼喊声:“你到了仙山里,可一定要听仙师的话呀!”
男孩红了脸,向老人使劲挥手:“哎呀爷爷,我都知道了。你怎么又忘了,我叫魏摘星,我不叫驴蛋!”
老人一边擦拭着激动的泪水,一边喊道:“晓得嘞,晓得嘞!我家驴蛋要做仙人嘞!他爹他娘,你们在九泉之下都可以瞑目了。”
除了老人以外,不少孩童的家长也是神情兴奋,热泪盈眶。作为这些灵苗的父母至亲,他们被允许在这里送别,目送灵苗们前往眠龙山,举行入门大典,从此正式成为云山弟子。
其实他们已经被通知过,这场仪式之后,成为小弟子的小修士们,又会被送回灵沙城中开始入门修行,只有修为达到一定的程度了,才会被安排到眠龙山居住。
但是这次的离别意义重大,在去之前,他们还只是普通凡人百姓,在返回之后,他们就是高高在上,长生不老,无所不能的仙师了!
又有哪家父母长辈,不为自己的子女感到骄傲自豪。更何况子女成了修士,这些父母也被允许在灵沙城外围居住,沾染着稀薄的灵气,也能够延年益寿,不生百病。
魏摘星望着远处白发苍苍的老人,心中泛起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哀愁。
在这群孩童之中,他或许是唯一一个意识到在这一趟旅途,拜入仙门之后,大家就将和自己的凡人生活告别,和亲人们告别了。
仙凡有别,并不只是一个名词。
从今日起,和爷爷的见面次数会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他老人家驾鹤而去,这世上我就没有亲人了......
想到这里,魏摘星也忍耐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灵沙城是云山派的灵药种植基地、丹药炼制基地、符箓绘制基地、灵苗启蒙中心、奠基入门中心。
目前边境安稳,一片太平,云山派放缓了灵苗筛选间隔,但因为自家对灵苗启蒙十分重视,与修真界大流有所区别,采用的是五年一轮的灵苗筛选方式。
这一轮筛选出的所有灵苗,和家人一起都被迁移到灵沙城居住,等年岁到了八、九、十岁,灵根成熟,便正式入门拜师。
而在五岁之后,这些幼年灵苗便被集中在一起,开始了启蒙教学。直到灵根真正成熟之前,他们都将在灵沙城中开蒙识字,学习修真知识,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
灵根成熟之后,他们再被送往眠龙山中,举行入门大典,拜过云山祖师,随后返回灵沙城,开始练气初期的奠基教学,并开始接触最为简单修仙百艺,参与云山派的运行,掌握门派的种种法度和规则。
直到修为破入练气中期,思想人品、门派法度、修仙百艺等都考核合格,才能在眠龙山中居住。
听到魏摘星的名字,那发问的弟子顿时一惊,他转过头去,目光询问灵沙城中负责护送这些灵苗的修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弟子一下子满心感慨,点了点头。
就是他呀。
魏摘星,十岁,重明郡鸣沙湾人士。
这一次灵根测试之中的风云人物,从我派立足重明郡以来,所有灵苗中独占鳌头的天才。
金土双灵根,长有五寸三分!
甚至比掌门的天赋还要再强一丝,也是目前所有云山弟子中天赋至强者!
他的未来一片光明,必然能成为又一位焦点人物。
君不见同是双灵根的掌门二弟子谭云兴,修为一日千里,如今已经练气圆满两年多,正在静等筑基机缘,已经赶在了一众五代弟子的最前沿。
啧啧,我云山派英才竞起,必能在掌门带领下,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下,成长为威震沧州的存在。
不过,看到刚才还一幅小大人模样,意气风发的魏摘星,现在忍不住伸手拭泪,几位云山弟子相视一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呀。
神舟再次震动,风帆鼓起,法阵光芒四射,这偌大的战舰轻轻腾空而起,承载着一片新的希望。
地面上庞大的城池,密密麻麻的建筑群,宽阔广袤的灵药田,整齐划一的制符工坊、丹药工坊,还有城池外面,一望无际的灵田,波光粼粼的灵沙河,第一次完整地映入孩子们的眼中。
以飞行的姿态,观览灵沙城的景象,所有孩童都张大了嘴巴,一双小手紧紧扒住船舷,看得入了迷。
魏摘星也忘了伤悲,他看着那一条绵延千里的灵沙河,河上不断涌起的波涛,忽然想起了六年多前那一条不停叩首求饶的蛟龙,还有负手而立、踏浪而行的仙人。
激动之情充斥了胸腔,他只觉得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
掌门,我很快就能再见你啦!
与此同时,灵沙城城门,刚刚闭合不久的大阵开了一个小口,让一叶飞舟进入其中。几个修士带着年轻貌美的凡人女子进了城中,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之前。
这里虽然位于灵沙城的角落,但只是位置偏远,却占地很广,雕梁画栋,豪门大宅,气派非凡。
叩开偏门,众人鱼贯而入,在一重又一重景致各异的院落中穿行,所见之物都是极奢靡,极精致的珠玉金银。
弯弯绕绕盏茶时间,女子才被带到一处厢房之前,领头的修士上前轻声禀报,就听房间中传来了粗粗的女声:“你们退下吧,珠儿进来。”
珠儿身躯一颤,咬着嘴唇叩开了房门。
房中铺设都十分奢华,只是光线阴暗,让人心中压抑。刚进门中,珠儿就看到座椅上正坐着一位妇人,连忙跪倒在地。
“珠儿见过夫人。”
妇人点了点头,伸手一挥,将门扉闭紧,又打上了静音法阵。
正是云山派宿老,张乐妹。
她的禁足令已在云山派立派眠龙山后取消,但经此一遭,她已不愿再入眠龙山,云山派便为她在灵沙城中修建豪宅大院,让她安心居住。
她已在十年前晋入练气后期,但是四灵根天资所限,再加上她无意于此,恐怕这一辈子都再难寸进了。
现在这个五大三粗的妇人,浑身绫罗,珠光宝气,也不叫珠儿起身,冷声问道:“说吧,最近几天,我家云兴在做什么,说了什么,又见了什么人?”
在寂静的房间之中,珠儿低着头,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事无巨细,统统都说了一遍。
只是,她早已摸清了妇人的脾性,那些谭云兴痛斥甚至痛恨张乐妹的话,是万万不敢说的。
还有......她心中一动,连谭云兴承诺一旦他筑基成功,就会将自己作为长老夫人的话也瞒下了。
太累了,太可怕了......
虽然谭云兴举止粗暴,行为变态,但他是个修士,一旦闭关修行,自己总有一段时间可以修养舔舐伤口。
这样比起来,当然还是选谭云兴。
如果少爷真能筑基成功,我也能够摆脱夫人的控制吧。
思绪一分散,口中的话就没有注意,一不留神说道:“少爷昨日子时上床安寝,早上卯时起身——”
啪的一声!一个杯盏就在她头上打得粉碎。
珠儿头晕目眩,痛呼一声扑倒在地,鲜血流了下来。
张乐妹大踏步走来,狠狠踹了她一脚:“贱婢!我家云兴每天亥时必须入定修炼,每日寅时要起来继续用功!你是怎么督促他的?”
珠儿滚在一旁,只觉得胸腹骨头都断了,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只有不停求饶。
她云鬓散乱,衣襟也松了开来,一下就露出了雪白肌肤上激烈欢好的痕迹。
张乐妹眼神骤冷,沉声道:“原来如此,是你这贱婢勾引,让我家云兴沉迷女色,怠慢了修行......”
珠儿吓得魂飞天外,哀告道:“夫人,夫人!是您安排的,您安排我以身侍奉,好接近少爷,取得他的信任呀!”
可惜她话音刚落,一道明光一闪而过,一颗大好头颅便滚落下来,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把云兴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忘了修行,狐媚贱婢,着实该杀!”
顿了一下,张乐妹又低声喃喃:“任何人,都不能把我的云兴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