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凝结实质般的气息忽而崩溃,美妇女子身形跌坐在地,饱满的胸怀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盘起的发丝早已散乱。
但她仍是昂起头颅,微微眯着眼,望着那道高悬于天的身影。
“陆青山,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法相,这般法相,以前为何不曾见你动用。”
陆青山摇了摇头,身形缓缓落下,轻声道。
“因为我不喜欢。”
不喜欢?
法相是修行者的心血,是心神神魂的寄托。
自己的法相还能不喜欢?
陆青山没有多言,只是随之转身,踏步离去。
美妇人目光望着陆青山远去的背影,眼中有思索,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背后的操纵之人是谁?
那背后的人,又要单独操纵陆青山去做什么事?
她这般想着,咬了咬牙,指尖微动。
陆青山没有回头,而平静的话音却是自前方飘来。
“我劝你不要再试图阻拦我,陆某杀的人也不少,不介意再多一个六境。”
这一句话直接让她心间一颤,沉默良久,继而长长的松了口气。
但她还是想问陆青山一个问题。
于是她开口。
“陆青山,你来这为……”
话音戛然而止。
墙角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女子身影。
那是一位身穿甲胄的女将,此刻正靠着墙壁,双手环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天空之中,似乎隐隐又多了一尊虚幻骄阳。
不过无人察觉。
骄阳代表着【希望】
洛河之中长久岁月都不曾迷失心神的那位女将,眼下也依旧清醒,拥有自己的意识。
陆青山的身形走过,脚步微微停顿。
女将则向前走去。
陆青山方才跟上。
两道身形愈走愈远。
这位六境天权的姜院长再无言语。
她沉默一瞬,随即起身,对着一旁小心翼翼观望的李素淡然开口。
“准备一下。”
“准备什,什么?”
“你那曾死去的太子皇兄如今把你活着的皇弟杀完了,而你死去的父皇,又把你死去的皇兄给宰了,如今不挺有趣的么?”
——————————
两道身形踏空而行。
如今,离开大炎皇城,已经过去数日。
两人前进的方向似乎很明确。
可随着愈发接近某处,陆青山的眉宇便愈发紧皱。
有女子话音从一旁传来,声音很是清爽。
“当真没办法了么?找找别人?”
陆青山摇了摇头,并未停下身形。
“连那位六境的院长都拦不住我,其余人,想来也拦不下我。”
“道门呢,剑宗呢?那两个老头不在么?”
“先前问了,如今不在。”
陆青山眼中有着惋惜。
他救下李素,将其送到稷下学院,并非毫无意义。
归根结底,是想着那位院长能否将其……封禁。
但现在看来,对方做不到。
而这一举动似乎引起了背后那位操控之人的注意。
眼下,他虽然还保留着一份意识,但却无法控制自己,只能按照脑海中既定的事宜,不断前行。
“究竟是谁这般做?”一旁女将眼中露出一丝厌恶。
让已死之人复生,并且给‘他们’下达只管杀戮的命令。
图什么?
“谁知道呢?”陆青山回应。
“你也不知道么?”女将皱眉,语气加重了几分,话语之中似有怒意。
陆青山轻咳一声,没有回应,而是岔开话题。
他轻声道。
“穷鬼师姐,你这法相似乎比你最初设想的更强。”
被陆青山称呼为师姐的女将此刻神色先是一凝,随后眉开眼笑,颇为神气的道。
“那是自然,生前没那个气机催动,只以为这法相除了发光发亮毫无作用,眼下倒是不同了。”
【镜中人】,不死不灭,气机无限。
又因为从洛河之中走出,与洛河相关,所以……拥有了法相。
无限的气机催动法相,这往日无用的虚幻骄阳,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不同的用处。
“那它究竟有什么用呢?”陆青山适时发问道。
这个问题很明显难住了女将。
她拥有自己的清醒意识,但也仅限于此。
她不曾与人动手,也不曾杀戮,所以这法相尽管如今有着充沛气机催动,究竟有啥用,她也不知道。
【希望】这东西毕竟太过于虚无缥缈。
“多少有点用吧。”女子撇了撇嘴。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穷鬼师姐指着陆青山,略一挑眉道。
“要不你拜一拜,我这法相很灵的,指不定就有办法了呢。”
陆青山摇头。
他不信这个,他只信自己。
瞧着陆青山拒绝,女将军眼眸先是一怔,随即凤眉倒挂,手一伸,便凝结出一杆长枪。
然后在陆青山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一枪狠狠抽在了对方的屁股上。
“你小子,究竟拜不拜。”
明明气机更为强大,境界更为深厚,此刻的年岁也大了对方两轮。
但陆青山却是没有反驳,很真诚的双手合十,朝着那隐于天空之中的虚幻骄阳拜了拜。
颇为年轻的女将军顿时咧开了嘴,笑了。
当初在小院中,她就是这样,天天拿个木棒追着两人揍的。
两人的身形继续踏空而行。
“小师弟,我突然想起了,以前我在洛河里,好像遇见了你的徒弟。”
“哦,是么,他说什么?”陆青山随口道。
“唔,忘了,但他说你看皇叔诶,对对对,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也领悟了此间精髓?”
“是真的。”陆青山点头。
“是么,小师弟你变了喔,以前的你从来不看那些的。”女将眉眼弯弯,继而偷笑。
“我变了么?”陆青山问道。
“变了啊,小时候还好,后面你长大了,都不愿搭理我,嫌弃我这个师姐是粗鄙的武夫,呵,每次听到这种话我都直接往死里打。”
这样么。
自己变了么?
是变了。
已经不是同一个陆青山了。
如今的‘自己’,生前,甚至没有见过自己这位师姐。
真正的陆青山,对于这位师姐,记忆有,但很浅。
可眼下的‘自己’,脑海中记忆很杂乱,却唯独对她,有些深刻……
明明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一份记忆,却有不同爱好的事物。
这算什么呢?
陆青山有些沉默,自我意识之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如果说大炎境内,有什么事情是只有他能做到的,那当真只有一件。
打开天牢。
除去陆青山,无人知晓天牢第八层的封禁如何打开。
放出那些诡异。
两尊,三尊,四尊……
继而形成诡域。
诡域彼此叠加。
覆盖百里,千里,万里。
直至整个大炎。
无人可以幸存。
诡域叠加诡域,不同的规则杂糅在一起,那是人力无法解决的事情。
哪怕陆青山知晓那些诡异的规则,也无法想象,最后究竟会形成什么样子。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倘若【真假判定】形成诡域,覆盖的区域之中,只要一次判定。
便可以剥夺一切。
比打一个响指还要轻松。
可那个‘人’究竟为何要做出这一切呢?
陆青山不知晓。
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动用什么,但却随之一愣。
自己已经没有天衍了。
陆青山自嘲一笑,生前生后,如今还是第一次遇到了不甚了解的事情。
嗯?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陆青山目光再度望向自己掌心。
掌心中依旧是空无一物。
没有那熟悉的黑色小人,没有天衍。
但这熟悉的气息,分明是动用天衍推衍时的气息。
天衍的气息。
陆青山轻轻握拳,随后松开手,目光望向前方。
有一道身影踩踏着波纹浮现。
那是一位年轻男子。
他站在前方,脚踏云端。
他伸着手。
掌心之中,是天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