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牢第九层，曲无忆目光怔然，望着眼前的这根神道柱。
【神道术·分身】
无忆突然觉得身体有些瘫软，比浑身气机耗尽都要更为疲惫。
“神道术，神道术，为什么是分身……”
“那还会是我么？”
叶无忧此刻就站在一旁，但这个问题，他同样也无法回应。
曲无忆跌坐在地，目光有着不解与迷茫。
自从无意间在一处木叶飘零的村子里不甚融入了【虚化】这尊诡异，曲无忆便一直费劲心思，艰难求生。
甚至不惜【变性】成男子。
毕竟【神道术·阴阳转生】也只是能够将当时的侵蚀消除，诡异还在身上。
曲无忆本就没什么远大梦想，只是想当一只彻头彻尾的咸鱼而已。
一路走到五境，不是她修行天赋多么出众，而是被逼的。
被逼的，都特娘是被逼的，不修，不修就得死……
“可是楼主明明说，来这里我便能活……”曲无忆低声呢喃道。
天机楼楼主对她很好。
她原先只是天机楼一介咸鱼杂记，被诡异侵蚀而难与他人言。
可楼主给她点名了【变性】的活路，而且【变性】之后，由于她的习惯和穿衣风格，时常顶着他人的异样目光。
曲无忆自己都很讨厌自己。
但楼主反而对她倒是多有关照。
这让曲无忆不知究竟该不该相信楼主了。
他说的，一定是对的么？
叶无忧望了对方一眼，不可置否回答道。
“那位楼主说的没错，至少在外人眼中，曲无忆依旧是曲无忆。”
“但究竟如何，仍旧看你自己。”
曲无忆很显然不擅长做抉择，于是她沉默一瞬，低声问道。
“如果你是我呢，你如今是我这般地步，你会如何？”
简短但却肯定的话音传来。
“我会选择融入第二尊诡异。”叶无忧平静道。
曲无忆目光一颤。
时间流逝，曲无忆依旧做不出选择。
叶无忧摇了摇头，他带对方来此，将一切事宜与对方讲述清楚，也存了些许私心。
他想看看，究竟是如何【分身】出另一个自己的。
分身与本体之间，又会发生什么？
当初，为何‘陆青山’要杀死真正的陆青山？
涉及自我的问题，答案也是千人千面，各有不同，但却都无对错可言。
叶无忧没有催促曲无忆，只是手轻轻一挥，取出一物，丢给对方。
那是神树的一片树叶。
“看来你还需要思考一会，这片树叶……能够帮你暂时抵御诡异的侵蚀。”
“我没时间呆在这里，接下来我会离开，但你知晓了天牢隐秘所在，便没有回头路，而且你已经到了极限，我会将第八层天牢封禁。”
“等我回来之后，才能接你出来，若你能活，则于此地自行修行。”
五境大神通，可以存活很久。
所以叶无忧并不担心。
曲无忆点了点头。
叶无忧转身离去，未了，脚步一顿，淡淡问道。
“若你‘活’了下来，你之后准备去做什么？”
曲无忆没想过这个问题，呆滞了一下，才有些迷糊的回应道。
“啊，我，我大概回天机楼吧，那里包吃包住，上二休二，出去采访还能补贴……”
叶无忧愣了半响，笑了笑，转身离去。
下一站。
洛河。
而洛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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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雾气一般的河流回荡在大炎皇城。
不时，可以见到有身影从那雾气河流中一个又一个的走出。
而大炎皇城外。
六境天权的气机纵横，一抹身形稍稍退却几步，但左臂仍是化为飞灰消散。
李素目光怔然的望了望将其护住身后的女子，又看了看那将其送至稷下学院，如今也并未还手的人。
“院，姜院长，为什么？是他送我过来的啊。”
美妇打扮的女子并未回头，目光沉静的望着前方，面色却是有些凝重。
这位稷下学院的院长此刻语气微寒，望向眼前的已死之人，开口道。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陆青山。”
飞散的齑粉很快一点一点凝聚，重新凝结成手臂，甚至连带着破损的青色长衫都一点一点缓缓恢复。
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脸庞始终挂着云淡风轻的笑。
他的眼中，却罕见的没有其余已死之人般的暴戾与杀戮。
平静恬然的话音淡淡传来。
“是么，我也不想的，可有人谋划了这么久，此事并非我所愿。”
这般说着，他伸出手，指尖却是朝着身前地面轻轻一点。
无形气机荡漾而开，轻微的崩碎声传出，似乎破除了某物。
那是一个阵法。
封禁死人的阵法。
“你封禁不了我的。”陆青山轻轻叹息道，不知言语之中是惋惜，还是嘲讽。
同为六境的姜院长目光始终凝重，意识到自己的手段被破除，深吸一口气，秀眉微蹙道。
“你已经死了……出现在这又为了什么？”
“顺手救下一个相识之人而已，小姑娘不曾经是你的学生么？”
女子眼中湛出一丝怒意。
“我是说，你为何还能这般与我说话，为何要站在我面前，为何，不与其余人那般……”
为何不似其余人那般只知杀戮。
陆青山眼中略微思索一瞬，随即话音平静，伸出手，指尖点了点自己头颅。
“说来复杂，可能由于我生前身怀诡异，早就习惯了被侵蚀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被‘自己’所操控，或许是我生前最后为六境，过于强大了。”
如同苏清尘一般。
苏清尘不单单只是变性，她曾经是拥有【回溯】与【遗忘】之人，是千年前能在夏安梦手下存活多次的强者，自身也一直受诡异侵蚀困扰。
如今，对于这般叠加了【镜中人】和某种手段的操控，也具有一定抗性，能够自行挣扎一番。
但这抗性，也有个时间限制。
随着时间流逝，终究还是会心生杀戮。
苏清尘本想化杀心为淫欲，没成想，被叶无忧给撞见，一时之间杀意占据脑海。
最后的下场，便被封禁了。
话音微微一顿，陆青山继而到。
“但在看到其余‘死而复生’之人所作所为后，我意识到，或许是我脑海中的任务，不大一样。”
“他人只知杀戮，是因为脑海中传达的意图，只有杀戮。”
“这一点，我脑海内也有声音回荡，但并非全部。”
“将我们这群死者从洛河中唤出的人，似乎有别的企图，而他这个计划，好像缺不了我。”
美妇人眼眸微怔，但随即发问道。
“是什么企图，是谁操控了这一切？”
已死之人复苏，洛河在不应该出现的时候浮现，这本就怪异至极。
若说无人在背后谋划这一切，无人相信。
陆青山没有回应，只是平静望着对方。
美妇人意识到了，陆青山不会与她诉说。
但毫无疑问，那不是好事，能单独指让这家伙去做的事情，能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美妇人的神色平静了下来，不再有任何一丝多余的感情，声音淡漠开口。
“陆青山，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出现在我面前，所以，留下来吧。”
“你能留下我么？”陆青山认真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姜院长眼中湛出一丝精芒，话音锐利道。
“陆青山，你变弱了，你的身上，已经没有诡异了。”
曾经的陆青山为何能在大炎无人可挡啊？
无非是因为【死亡】这尊近乎无代价的诡异罢了。
而‘死而复生’的陆青山身上，没有诡异的气息。
他失去了那份不该属于他的力量。
所以姜院长有自信。
“你已经没有那份能够剥夺一切的力量了。”美妇人气息一点一点的强大起来。
可陆青山呢？
面色沉静的青衫男子此刻嘴角挂出一丝弧度，那本应该死寂的眼眸之中却是有着某种淡然。
他轻轻笑道。
“即使我确实变弱了，但这不代表你变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