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若陀山岭内原本有一座千丈高峰,此时却是成了一片废墟,乌烟瘴气,荡漾着许多混杂的法力气息。
地脉撕裂,山腰横断,巨大的佛像坍塌,不少古建筑都毁坏了,烟尘四起,显然这里不久前才爆发了大战。
叶藏等人在圆真等藏修的带路下,来到了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似乎死了不少人,依稀可以瞧见掩埋在废墟中的尸体,鲜血淋漓。
瞧着若陀古佛那四分五裂的佛像,景行原本温和神态也变得愈发阴沉。
他双目愈发锐利,额前的那道血色竖纹也显化而出,红袍袈裟猎猎作响,双手紧攥,体内的法力躁动不安。
景行一字一句,声音铿锵,语气微怒道:“是谁干的?”
“是寒鸦神教的真传弟子!”圆真瞧了眼景行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璇玑听言,余光似有所思的瞥了眼叶藏,随即出声问道:“佛像是何时被毁的?”
“佛像是昨夜被毁的,我等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赶来了这里,不少师兄弟也被当场镇杀了,那群外洲道人太嚣张了,道行也是极高,我等根本拦之不住……”
圆真生怕景行怪罪自己,如此说道。
景行默然不语,眉头紧锁的思踌,这么多年来,若陀山内虽然争斗频繁,但还没有人敢对若陀古佛像出手,岂不是再打西方二教的脸?
敖裳他们神色各异,没想到刚来便是碰到了这一出好戏。
外洲大教在若陀山有不少分教地,寒鸦神教是去年才派弟子来这里了,在此之前,只有东神神州的道统在这里有真传弟子逗留。
这等灵力贫瘠之所,本地土著能修行到元婴境界已然是极难了,更别说合道之法都没有。
整个本地的藏修一脉,不过就一位元婴修行者,昨天还被当场镇杀了。
在若陀山称王称霸的,无一不是外洲人。
“带我去寒鸦神教的分教地。”景行双目阴沉,厉声喝道。
“师兄,暂不要轻举妄动。”璇玑立即出声道。
一旁,敖裳也是开口说道:“景行大师,还是先将此事弄清楚,再上门讨个说法吧,那群人好歹是寒鸦神教的真传弟子,岂会无缘无故的发难,个中定是有其他缘由。”
这件事和中洲没什么关系,若是以前他们根本不会管。
不过既然来观礼了,奉天皇朝也有意交好西洲二教,真斗起来,还不得不站在西洲这边。
景行微微喘息,眸子紧盯着圆真,问道:“你可是瞧清楚了,当真是寒鸦神教的弟子所为?”
圆真有些惶恐,声音大了几分立马道:“千真万确啊,为首那人还是神教的十大真传,听说是浮渊大泽的‘舒辰’,道行在元婴三重之境,贫僧亲眼看见他镇杀了圆空师兄!”
“神教十大真传?”姬岚山眉头一挑。
“那等人物,来西绝洲这这样的偏偶之地干什么?”敖裳眉头微皱。
大教传承弟子身份敏感,在外洲行事总会引人注目,说不定身上有什么师门派下来的任务。
叶藏听言,心中略显意外。
怎得是那舒辰来了此地,自叶藏和舒傲寒结为道侣,拜堂成亲之后。
琅琊宫和浮渊大泽就是亲家了,舒辰虽然不是舒傲寒那等嫡系一脉的传人,但也算是自己的便宜‘大舅子’了。
“景行大师,不如先休憩一夜,明日一早再上门问个明白吧。”叶藏出言,说道。
“此事蹊跷不小,什么时候毁掉佛像不好,偏偏在佛诞日游行期间,还在我们来这里的前一天,说不定是有人从中挑拨。”雷家长老道。
璇玑明眸闪动,道:“师兄,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起冲突,一切还是以游神祭祀为重。”
她将来可是要去葬行海的,自然不想和神教弟子起冲突。
景行皱眉思踌了片刻,应声点了点头。
……
藏修寺庙,正在举行法事。
昨夜这些大和尚为了守护若陀佛像,与那些修士大战,也有其他修士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插手,故此死伤惨重,足足陨落了上百人。
殿宇内,十几名老和尚正在诵经,超度亡魂。
此刻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若陀山岭陷入黑夜,众人各怀心思的回返厢房。
到了深夜,天空繁星点点。
叶藏裹着黑袍,遮蔽全身气息,临走之前还将自己的房门用禁制封锁了。
深夜的若陀山依旧不平静,除了藏修寺庙,外头一片灯火通明,嘈杂声不停。
叶藏神识大开,法眼洞穿四方。
在路上瞧见一名独行的道人,金丹一重之境。
叶藏当即出手,踩着混沌步伐踏碎虚空,霸道的法力将他镇压的动弹不得。
“带我去寒鸦神教的地盘。”叶藏抓住他的手臂,厉声道。
杀伐气逼人,这金丹修士神色惊惧不已,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般。
一路向西遁飞了万里之远。
那里沿着山峰建造了不少宫阁,一面巨大的旗帜遮天,上面镌刻有寒鸦振翅的图案。
叶藏遮蔽气息,通天法眼笼罩而去。
以他现在的神识之能,十万丈之内,哪怕是一根头发丝断裂的声音都能听到。
而且,这还是在未加持‘大周天阵纹’和‘惊魄神阵’的情况下。
“倒是派了不少弟子来此……元婴弟子都有三人。”叶藏眯着眼睛。
主宫阁之内,叶藏发现一股强悍的法力气息,那是从一名黑袍青年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瞧他的面容,叶藏当即认出了,果然是舒辰。
随后,叶藏施展混沌步伐踏碎虚空,一步便是千丈之外。
“什么人?!”
他的身形刚闯入宫阁,蒲团上的舒辰便是立即感知到了,瞬间睁开双眸,覆手就要一掌拍来。
“师兄,是我。”叶藏袖袍一挥,容貌变成了原本的样子。
舒辰的法掌在他数丈前停下,消散于无形。
他目光惊讶,瞪大双眼的瞧着叶藏,愕然道:“叶师弟,你怎会在此!”
“个中缘由,一时难以说清,待日后葬仙海再见之时,我再与师兄慢慢详谈,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自从叶藏夺魁之后,在神教待了一段时间,就被派出去行事了。
神教很多人都不知道叶藏去了哪儿,还以为他一直在琅琊宫闭关呢。
之前神魔裂谷和大衍天宫有摩擦,还有不少真传弟子去琅琊宫,请叶藏出山,去杀一杀大衍天宫士气,但得知他不在宫中。
后来,北海发生的事传回神教,众弟子这才听闻,叶藏在那里大杀特杀,遁去了北荒。
此刻,舒辰见叶藏突然出现在西绝洲的若陀山,还是在自己的眼前,要他怎么能不惊讶,不过他还是咽下了很多想问的话,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什么重要的事?”
“那若陀古佛的佛像,可是诸位师兄弟毁掉的?”叶藏直截了当的问到。
舒辰眸子微凝,点头道:“确实是我等所为。”
“为何如此?”叶藏问道。
舒辰思踌了数息,眼神微沉,缓缓开口道:“叶师弟,你可知掌门为何派我来若陀山?”
“可是要藉此渗透进西娑洲?”叶藏问道。
“师弟所猜不错,我是一年前来此地的,如今对西娑西绝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了。”舒辰凝神走动,徐徐开口道:“西娑洲边境地,设立了佛像长城,没有佛门弟子引路,几乎无法跨越边境地,想要渗透进去,堪比登天之难。”
不过,就在不久之前,舒辰结识了一位从西娑洲寺庙逃出来的尼姑。
用了一些手段,连哄带骗之下,总算是有机会能打听到西娑洲内的事情了。
“西娑洲暗流涌动,内部也是不平静的很,师弟可是听说过‘诛天道盟’?”舒辰眯着眼睛,道。
“略有耳闻。”
“这个道盟野心可是不小,他们在西娑洲蛰伏的极深,和西绝洲的一些世家宗族,以及若陀山内的亡命之徒都有联系,我想着借助他们这条线,彻底打通前往西娑洲的路。”舒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他与诛天道盟接触有一段日子了,不过尚未进入核心阶段。
对于外洲大派弟子,诛天道盟的防备心还是极为敏感的。
“毁掉若陀古佛的佛像,不过是我的一个投名状罢了,之后他们还有更大的动作,要对佛诞日的游行队伍出手。”舒辰凝神笑道。
“诛天道盟,要对祭祀游行的队伍动手?”叶藏皱眉道。
“嗯,就在队伍驶到中洲疆域之时。”舒辰点了点头,道:“到时候我也会带师弟们前去助力,此行目的,便是要杀光上千名的武僧,还有同行的中洲道人。”
叶藏听言思踌了几息,立即问道:“他们有没有让师兄毁掉佛像金身?”
“并没有,反倒是让我们小心,不要将那些佛像给弄坏了,他们似乎要亲自将那些佛像给收走。”舒辰略有所思道。
叶藏心中微沉,看来南海神尼和诛天道盟应该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一个想毁掉。一个想要镇压佛像金身。
“师兄,实不相瞒。我现在身份特殊,乃是奉天皇朝的巡天使,一直蛰伏在中洲行事,此行也是随中洲的使团前来观礼的。”叶藏缓缓开口道:“到时候游行的队伍驶到中洲之时,我会现身,毁掉三殿佛陀和十二院罗汉的金身佛像。”
信息量一时有些大,舒辰眉头微皱,思索不已,开口道:“这样一来,你的身份岂不是要暴露了?”
“如此,却是要师兄帮我这个忙了。”叶藏屈指而绕,笑道。
“你是要易容成你中洲身份的模样?”舒辰并非愚钝之辈,当即猜出了叶藏的用意。
叶藏点了点头,沉声道:“并非是现在,而是游神队伍驶到中洲疆域之时,只需半个时辰即可。”
说着,叶藏直接取出了一个空的灵简,在上面镌刻下了点穴道纹,刻下了奇门禁制纹理。
只需催动,便可改头换面,连筋骨都能变换。
舒辰接过叶藏手里的灵简,道:“师弟,你可要小心行事,那群人的道行不低,况且游神的队伍还有许多人护卫。”
“师兄放心,我自有把握。”叶藏嘴角淡笑。
舒辰并没有多问什么,他现在知晓叶来中洲来行事,定然大动作的。
何况叶藏和浮渊大泽已然算是一家人了,这个忙,他这位名义上的大舅子,怎么会拒绝。
“明日一早,西娑洲的僧人要上门问事,师兄可有应对之法了?”叶藏透露道。
舒辰摇了摇头,平静的带着笑意道:“昨夜那场争斗,除了我神教之外,可是还有不少人参与,他们要上门讨个说法又如何,难不成还要肃清若陀山?”
如今佛诞日期间,游神为重中之重。
要在这里耽搁下来,显然是西娑洲的僧人不愿看到的。
……
翌日一早,景行璇玑等人,带着一大批武僧,气势冲冲的朝西遁飞而去。
这些武僧,皆是修出佛门金丹了,而且似乎还懂得合纵连携之法,结佛门法阵对敌,元婴修士都要退避三舍。
叶藏敖裳姬岚山他们也跟了过去。
“师兄,说不定是那些人干的。”璇玑想到了什么,道。
“师妹的意思,是诛天道盟所为,嫁祸给寒鸦神教的?”景行脸色阴沉,语气铿锵道:“是也不是,上门一问便知。”
西娑二教在西娑洲只手遮天,可以说没什么能瞒得住他们的眼线。
诛天道盟确实蛰伏的很隐秘,但也有不少人耳闻这等势力的存在。
他们聪明的很,时常改变根据地,在西娑洲各处躲躲藏藏,一直都没有被完全荡除,即便是被抓到,也仅仅都是外围的人。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寒鸦神教的外教根据地。
一群弟子早就严阵以待,气势冲天。
这些弟子可是不弱,都是葬仙海的真传弟子,还有三位元婴坐镇。
远方,舒辰面带微笑,单手覆后,磅礴且霸道的法力遮天蔽日,他踏空而出。
“诸位大师,这般气势冲冲的来我神教之地,所为何事?”舒辰平静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