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人生在世,一如蜉蝣般朝生暮死,到头来便是一场空,只不过是更真实一点的幻梦,总有破碎的一日。
叶藏梦见了鲲鹏遨游北冥,又梦见了凤击九霄,真龙开海。
那是一场无比真实的大梦之旅,足足经历了十世朝华,只不过最终都化作了虚无,怅然若失。
最后一梦,叶藏成了一个凡人,娶妻生子,平淡的过完了一生。
“叶兄,快醒醒!”
“叶施主,你已大梦十世,再这样下去会迷失本我的。”
“叶巡天使,收敛神识,莫要沉醉其中。”
……
耳畔响起不绝于耳的呼唤声。
朦胧之感逐渐消失,叶藏只感觉头疼愈烈,双目如同灌了水银一般,他艰难无比的睁开双目。
敖裳、姬岚山、璇玑等人都围在自己身旁。
叶藏双目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眼前的男男女女,容貌熟悉而又陌生。
自己的神识正在逐渐恢复,记忆也愈发的清晰,足足半个时辰后,叶藏才恢复了过来,微微的喘着粗气,眸子深沉的瞧着南海神尼的观音玉佛像。
敖裳等人见叶藏清醒,也松了一口气。
“叶巡天使,你可吓坏我们了。”三公主眨着眼睛,随口道。
“十世幻梦,朝夕成空啊。”叶藏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笑道。
“叶兄天赋惊人,初次听得大梦古经,就能历经十世之久,小僧佩服。”景行双手合十,温和的说道。
“敢问诸位方才,可经历了何等大梦?”叶藏思踌几息,随即问道。
三公主有些摸不着头脑,摊手道:“我梦到我变成了一只蝴蝶,振翅在花海中飞了一会,就醒了。”
“我方才有三世大梦,凡人、大妖、仙灵……”姬岚山皱眉道。
一群人随即盘膝聊了起来。
经历这大梦之后,他们收获都不小,悟性仿佛都提高了,只感觉灵台空明无比。
叶藏更是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神识稳固了许多。
那混沌识海内,风平浪静,然自己以往神识,因为提升的很快,所以一直不太稳固,需要不少时间打磨才行,此番大梦,倒是让自己省去了许多修行神识的时间。
拜别神尼后,众人徐徐走出殿内,这才畅所欲言了起来。
“这等古经,非道心坚如磐石者不可修之,否则大梦数世便是要丧失自我,沉醉幻梦了。”姬岚山凝神道。
“道兄所言不错,《大梦古经》一直都是我佛门禁书,方才神尼只是诵吟了初篇经文。”景行道。
“自上古末期,西洲数百万年来,只有那‘灵母’一人修至圆满了。”璇玑说道。
“就是那修出天眼通的佛灵母?”叶藏偏头问道。佛家六神通之一的‘天眼通’,其法能还在通天法眼之上,属于‘天道法眼’的一种。
“嗯。”璇玑点了点头,沉声道:“上古末期,西洲大乱,万般牛鬼蛇神,xie教道统如雨后春笋般崛起,这佛灵母当初蛰伏在我观音庵中,偷师了《大梦古经》,叛教而去,自立山门创建了‘灵舍佛宗’。”
这一段往事,在观音庵中也不算隐秘。
事实上这些年来,观音庵和婆娑净土内走出了不少叛徒,很多都被镇杀清理了,有一小部分则是逃到了西绝洲内。
那里灵精气稀薄,崇山峻岭,险地极多,鱼龙混杂。
甚至有不少外洲道统在西绝洲设有分教地,为的就是能够借西绝洲为跳板,从而渗透进西娑洲。
……
翌日,观音庵逐渐热闹了起来。
小尼姑们提着篮子,将池水中的一朵朵金莲摘了下来,举办金莲法会。
沿岸的道场之上,热闹非凡。
许多人席地盘坐,或对弈棋局,或论道讲法。
诺大的道场,燃着清香。
某座小石桌上,摆放着齐整的茶具。
叶藏和璇玑对坐,叶藏正摄着一株冉冉生辉的万年金莲,亲自煮茶。
“我教法王曾说过,煮茶可是讲究的很,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再往上煮,这茶水便是有些老了,所以,火候很重要……”叶藏略带微笑,打量着璇玑。
后者有些局促,明眸微垂,不敢抬头瞧叶藏,纤纤玉手紧紧的攥着袖袍。
“叶魁首说的可是,灵感法王?”璇玑问道。
“喔?璇玑大师也知我教法王名讳?”叶藏挑眉道。
“昔年我曾去北荒走过一遭,曾有幸听过灵感法王开坛论道,实在是受益匪浅。”璇玑薄唇微动,眼眸闪烁。
叶藏眯着眼睛,听她说着,轻抿着金莲茶水。
咕噜咕噜——
一股股精纯且霸道的灵精气在神脉内游荡,四方天地的灵精气都不由自主的汇聚而来,叶藏只感觉浑身舒畅不已。
这一口下去,道行都提升不小。
“葬仙海可不是什么善地,大师真的想清楚了?”叶藏此刻提到了璇玑之事,笑道。
“一切自有缘分,便是龙潭虎穴,贫尼也要去闯一闯。”璇玑眸子空明,十分坚定的说着。
葬仙海镇压的那些鬼穴,对于修行金莲渡厄一法的璇玑,乃是不可多得的宝地,但同样也是非常的危险。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敖裳徐徐踱步而来。
“叶兄,和璇玑大师在聊什么呢?”敖裳眸子微弯,面带微笑。
女人的心思总是细腻的,尽管敖裳平日大大咧咧的,但这些天来,叶藏和璇玑走的太近了,平日里中洲道人们都在私下议论,连敖裳都有些在意了。
“敖公主来的正是时候,茶水温的刚刚好。”叶藏笑着伸手,招呼敖裳坐下。
璇玑余光瞥了眼敖裳,微微垂首,抿着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
数日过后,金莲法会结束。
数十名武僧进来,将一尊观音像抬了出去,加入了游行祭祀的队伍之中。
一望无垠的南海之上,停靠了一件奇特的灵遁器。
那是菩提树叶,在景行催动之下,竟是延伸了三千丈之宽。
翠绿的菩提古叶,禁制纹理清晰可见,升腾着薄薄的云雾,飘渺无比。
它停在南海之上岿然不动,巨浪不沾叶,深海之下的鱼首精怪都纷纷退避三舍。
“啧啧,十万年灵遁器……”叶藏眯着眼睛,打量着。
众武僧齐齐大喝。
立即抬着三殿佛陀和十二院罗汉金身,外加观音玉像遁飞而去,稳稳的落在了菩提古叶之上。
叶藏等人紧随其后。
“景行大师,此去西绝洲何处,莫不是要绕一洲之地?”姬岚山偏头询问道。
“只是前往若陀山,祭拜若陀古佛之后,便离开那里。”景行眼眸微沉道。
回返之后,就要前往中洲了。
到时候才是重头戏,因为这些年来,佛诞日游行,一直都是在西娑洲和西绝洲之间往返的,还从未前往外洲。
这是婆娑净土的一个尝试,为了发展更广的信众,也是和奉天皇朝结交的一个由头。
叶藏听众人随意的聊着,目光放在的前方的那些佛像上。
“游行祭祀这么大阵仗,西娑二教这些年又出现过不少叛徒,难道就没有人作乱?就算有人护送,总会出现纰漏之处。”
叶藏皱眉,法眼微微打量着那些高大的佛像。
自从和南海神尼交易了之后,叶藏一直在计划这两件事,找到真愚老人倒是不难,只不过破坏佛像就很棘手了。
叶藏不想暴露身份,只能另寻他法了。
嗖嗖嗖——
菩提古叶在南海之上极速飞驰,撕开重重海浪,速度很快,但却非常稳固,众人连一丝海风都没有吹到,因为全被遁器的法阵隔绝了。
不愧是十万年的灵遁器。
不出半日之久,直接横渡十几万里的南海。
武僧们抬着佛像齐齐遁飞而去,踏上了西绝洲的疆域。
叶藏腾空而去,在高空俯瞰远方。
崇山峻岭,乌烟瘴气。
古朴且高大的山峦延绵不绝,山峰云雾缭绕,时常有大鹰横飞而过。
这里一片野蛮景色。
“这里的灵精气当真是稀薄无比,难怪人迹罕至。”三公主凝鼻,皱眉道。
“会来这里的,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敖裳覆手道。
“听说,有一些外洲的大教道统,在这里也有分教地。”姬岚山随口道。
“这里又没有什么臻品灵地和稀有的天材地宝,他们派弟子来这里作甚?”三公主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解道。
“三公主,你说呢?”雷家长老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瞧着前头的景行。
见状,三公主当即会意。
游行祭祀的队伍一路向西而去,这等野蛮之地,连凡人地都很少。
行了万里,才遇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凡人国,名唤‘金鹏王国’。
说是王国,但整个国都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人。
得见游行队伍经过,皇帝带着子民们纷纷出来,虔诚的三叩九拜。
显然,这里的凡人国也是信仰西娑二教的佛陀和观音的。
一路浩浩荡荡,前往西绝洲中央的那座若陀山。
那里,当时整个西绝洲唯一能看得过去的灵地了。
许多修士都在那里闭关,他们来路不明,有的是大教的叛徒,有的是得罪了仇家。
“这若陀山,不过绵延数万里,单就明面上的势力门派,就达到了上百个,极为混乱。”璇玑掐着佛珠,对叶藏等人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派人来荡涤这些门派道统?”叶藏挑眉,循声问道。
“若陀山的实力门派虽然内部争斗不断,但却一致对外,合纵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我派就算跨越数十万里而来,将他们上下除恶干净,不出数年,又会集结许多新的势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璇玑无奈的说着。
如此兴师动众,只为了一小块灵地,显然并不值当。
“所以,我西娑二教和那里的势力达成了一个约定,若陀山最高的那座山峰,也就是镌刻有‘若陀古佛’的石像山峰,归二教所有,平日他们不可擅入,我二教也不会寻他们晦气。”景行回头,平静的说道。
丛林古道,狼吟虎啸。
斑驳的地脉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在日暮黄昏之时,祭祀游行的队伍总算是来到了若陀山的入口。
不远,山峦连绵不绝的延伸出去,依稀可以瞧见山峦内密密麻麻的建筑和人影,灯火通明,嘈杂声不断。
若陀山不过五万里,就有上百座道统门派矗立,要知道当初十万里的天衡山也不过才二十一洞天,如此可见,这里到底有多拥挤了,几乎是几丈间隔,就有有一座宫阁建筑。
古道上,立着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有‘若陀山脉’四个大字。
嗡嗡嗡!
游行队伍在石碑前停下,武僧狠狠的撞了三下道钟。
惊人的钟声冲天而去,惊起无数飞鸟大鹰,回荡在若陀山内,似乎是在向众人宣告,西娑的佛诞日游行队伍来了。
刹那间,不少人影从山岭内腾空而起,神色各异的瞧着外头的游行队伍。
金身佛像玉观音,每一尊都有百丈之高,倾洒佛光,勘破昏暗,普照外物。
“是佛诞日的游行队伍……”
“呵呵,总算是来了!”
“这下有好戏瞧了,不知这些秃驴会如何处置。”
“那可是寒鸦神教的真传弟子所为。”
“天高皇帝远,强龙不压地头蛇,便是寒鸦神教,又能怎样?”
……
若陀山内,许多修士瞧着游行的队伍走进来,脸上的表情很精彩,议论纷纷。
景行抬目,眉头微皱。
叶藏他们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着,前方数名修行者凌空遁飞而来。
看那穿着打扮,似乎是‘藏修’一脉,藏修也算是正统的佛门道统,他们的祖师爷据说就是‘若陀古佛’的弟子。
在若陀古佛坐化之后,那藏修祖师爷开山立派,在西绝洲留下传承。
只是他没想到,无尽岁月过后,西绝洲会没落到如此地步。
“景行大师,你总算是来了。”领头的藏修脸上的表情很是惶恐,急忙道。
“圆真师弟,何事如此堂皇?”景行皱眉,平静的问道。
“若陀古佛的佛像,被人给毁的一干二净,山峰都被移平了!”圆真喘着粗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