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柔看着堂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秦京柔明显比几个月前更瘦了,下巴显得更尖。
原先的婴儿肥也没了,显得更加成熟干练,却掩不住一股忧郁。
然而这一抹忧郁反而让她加分。
原先的秦京柔就是个乡下小傻妞,美则美矣却没什么内涵,就像一本空白的书。
现在,这抹忧郁反而给这本书添了故事内容。
秦淮柔知道堂妹的心结在杜飞身上,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杜飞那边这两年明显是收心了,大概是有了孩子,还不止一个,年纪虽不大,心态却变了。
要说秦淮柔有时候也暗暗埋怨,杜飞就是个狠心的,这么个美人,送上门来,自荐枕席,他硬是不要。
偏偏这妹妹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两个犟种遇到一起了。
秦淮柔“嗯”了一声:“他挺好。”
秦京柔低头,鼻间嗅到空气中残留的味道,心里五味杂陈。
到了现在,她也没一开始那么自怨自艾,更不至于掉眼泪,反正也习惯了。
但她就是不甘心,要说她有多爱杜飞,肯定也是爱的,只是要说多深,爱的死去活来,其实也不至于。
她在杜飞这里,若有五分是爱,剩下五分就是不甘。
这个男人本来应该是她的,至少应该有她一份儿,可是现在……
秦京柔坐在炕沿边上没做声,心里乱糟糟的。
秦淮柔从炕上坐起来,套上衬衣,披上棉袄,把被子围在下身,问道:“还没吃吧厨房里有酸菜白肉,我提前给你盛出来的。”
秦京柔摇头:“不饿。”
秦淮柔也没劝,到了这一步她也没法说了,索性听天由命了。
……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时间到了年底。
杜飞这段时间修身养性,除了正常工作就是在工作时间看书,倒是有点找回当初在街道办摸鱼的感觉。
可即便如此,下面的一些工作依然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首先就是上飞厂那边的好消息,载重六十吨的四发动机大型运输机的样机提前制造完成了,计划准备在春节期间试飞,现在提前到了新年试飞,邀请杜飞亲自过去观摩。
杜飞想了想,还是没有去,一来天冷了,他是真的懒得动弹。
这一年,来来去去的有点太忙了,到年底了,真想歇歇。
再则一个试飞,也没什么好看的,对于杜飞来说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当初的设计图纸经过升级优化,肯定没有问题。
发动机也是现成的,用在好几个机型上,早就相当成熟了。
只要上飞厂那边的工艺不出问题,这架原型机试飞肯定没问题。
再则就是京城这边有些事情需要杜飞盯着。
杜飞看似没什么事儿,有些事儿离了他还真不行。
随着消防器材公司下辖的几个厂子不断扩大规模,相继都开始缺人了。
不仅仅是缺工人,更多的是缺合格的工程师和高端设计人才,从8270厂到飞机制造厂,再到拖拉机厂和汽车制造厂,都在跟杜飞叫苦要人。
甭管什么,全都不够用。
如果是几十年后,那种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的年代,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
大不了开高工资高待遇,不怕招不到人才。
可是现在才1973年,根本不是待遇的问题,是真没有人。
对于这个问题,杜飞也有些抓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总不能凭空变出人才来
不过这个问题肯定不能拖着,必须得想办法解决。
杜飞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索性把张文忠叫来。
叫张文忠来倒不是说张文忠多有智慧,而是一辈子在京城机关单位,张文忠对有些事非常了解当。
“老张,你想想,看有什么法子?”杜飞顺手给张文忠倒了一杯茶。
张文忠连忙伸手扶着茶杯,屁股也从沙发上稍微欠起来,却露出难色:“这个……领导,您说这个事儿……”有些无奈的干笑:“您都解决不了,您让我想折……这……”
这些年杜飞跟张文忠也是知根知底,笑着道:“想到啥就说,咱俩也是两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嘛”
张文忠连忙说:“您自个就是诸葛亮,我才是那臭皮匠。”转又道:“其实这个事儿原本也不至于,主要是……那啥,您也知道,前几年停了高考,现在各个学校都是工农兵学员,这个文化基础……”
杜飞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秦京柔都去上了大学,如果真要考试以秦京柔的基础根本不可能考上。
说真的,这些工农兵学员都不笨,恰恰相反这些人都相当聪明,大部分是真正从基层脱颖而出,甚至是穷乡僻壤出来的。
他们的问题是基础太差,再加上现在的学制问题,上了大学之后,只有两年课程,第三年就是实践,根本来不及基础补上来,更多是赶鸭子上架,萝卜快了不洗泥。
张文忠道:“其实前一阵子咱们招了一批人,但基础实在是太差了。”
杜飞点头,对这个情况他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绝口不提直接招聘的事儿。
杜飞想了想道:“目前人才缺口大概有多大?”
张文忠是消防器材公司的大管家,这些东西张口就来:“几家工厂拢到一起,每年至少需要五千人以上。”
杜飞皱眉,接下来几年相当关键,消防器材公司要想进一步扩大,在未来的竞争中占据有利位置,人才是关键,没人怎么行!
如果现在勉强招进来一些人,基本功不过硬,只能慢慢培养,效率实在太低了。
况且基本功和学习能力决定了人的上限,没有过硬的基础知识,最多能当个合格的技工,很难培养出科研能力。
除非是天才,能打破常规。
话说回来,如果天才能接受更系统的教育,能发挥出的上限肯定会更高。
杜飞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左思右想觉着必须想想办法。
是时候该恢复考试了,只是这件事比较敏感,他肯定不能当出头鸟,那相当不明智,不是他的风格。
尤其最近,闲下来读了不少书,有不少心得,思维更开阔。
不管什么事,想要办成都必须有正确的切入点,名不正,言不顺,没有正当理由要办正确的事也要事倍功半。
杜飞脑子里快速思忖,好整以暇道:“老张,你这样,咱们不是缺人嘛,让下边的各家厂子往上报,缺什么岗位的人,他们自己出卷子,咱们让京城各个学校的大学生来做一做,只要表现优秀的,咱们就直接招了,比一般毕业生加一级工资。”
张文忠一愣,不明白杜飞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不都说了么,这些人都不太行,怎么这又……
杜飞却在后边加了一句:“告诉下边,让他们出题不要太简单了,明白吗”
张文忠多通透,在机关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瞬间就明白杜飞的意思。
表面上是要找人,其实却是不要,这是要做扣子?
但不管杜飞想干什么,张文忠只管配合就完了,立即道:“领导,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
几天后,眼瞅着年底了,朱爸的工作也更忙。
去年这一年可以说是相当成功的一年,虽然还有十几天但经济数据大抵已经出来了。
预计国内的工业增加值将在15%以上,如果按gdp计算,会增长9%左右,将达到1800亿美元,距离前面的英果只差一百多亿,如果1974年仍能保持这个速度,大有希望超越英果,成为世界世界第六。
而这还是因为国内超低的物价,以及处于封印状态的房地产的环境,是实打实的没有一点水分的数据。
另外,目前国内的资金相当充裕,可以连续不间断的进行工业投入,并不会出现杜飞穿越前那种无以为继的情况,如果不出意外,在未来的几年,经济增长速度都不会降到7%以下。
明年超过英果,最多三五年就能超过法果,仅在美、苏、东、独之后,跻身世界前五。
今天难得朱爸回家吃饭,却在桌上问起了消防器材公司的事:“小飞,听说伱们那儿搞了一个招聘考试?”
杜飞笑着道:“这您都知道?是有这么个事儿,您也知道咱们公司发展到了瓶颈,急需各种类型的人才,这不就想在京城的各个院校招一批人。”
朱爸皱了皱眉:“我可听说,你们故意刁难人,好几千人参加考试,最后就要了不到十个。”
在饭桌上,朱妈和朱婷也看向了杜飞,千分之一都不到的比例,的确是有些不正常了。
杜飞不以为然道:“爸,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估计是有人找您告状了吧”
朱爸夹了一口菜,点点头。
杜飞撇撇嘴:“那些告状的应该没脸跟您说,为什么我们只要了那几个人吧”
朱妈和朱婷都来了兴趣,朱婷道:“到底因为什么,别卖关子。”
杜飞嘿嘿道:“嗻,老佛爷有旨臣谨遵上谕。”
朱婷白他一眼:“没正行,快说。”
朱爸偏了偏头,有点腻歪杜飞跟他闺女打情骂俏,朱妈倒是笑眯眯的。
至少看这样子,女儿女婿的关系相当不错。
之前朱妈嘴上虽然没说,心里未尝没有担心过杜飞和朱婷的关系。
一是随着杜飞展现出的强大能力,即使不依靠他们家,不管到什么派系,都要奉为上宾。
二一个就是杜飞跟朱丽的事情,虽然朱爸朱妈一早就知道,杜飞在外边有别的女人,却都没太在意。
秦淮柔还是王玉芬,甭管长的多美狐媚,说到底都是寡妇,根本配不上杜飞。
但朱丽的情况有些不同,老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杜飞跟朱丽搞到一起属实有些激怒了朱妈。
要是杜飞跟朱婷是正常搞对象结婚,她这个丈母娘早就炸了。
问题是,当初朱婷跟杜飞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般夫妻。
朱婷是命硬克夫,嫁不了旁人。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朱家对陈方石的论调笃信不疑,包括朱婷在内,这才轮到杜飞。
即便是如此,朱妈却担心杜飞继续放纵,再搞出别的女人来。
好在朱丽之后,杜飞居然收敛住了。
甭管是姜主任安插在他身边的沈佳宁,还是原先有些不清不楚的秦京柔,杜飞都保持了距离。
这倒是让朱妈有些欣慰。
倒不是欣慰杜飞只有四个女人,而是杜飞能够控制欲望,而不是信马由缰,被欲望控制了。
杜飞继续笑着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们飞机制造厂招过一批人,不过那能力……”杜飞轻笑一声,意思完全不需要说就表达出来。
朱爸皱了皱眉:“既然不满意,另想办法就是,何必搞这么一出?让人告状都告到我这儿来了。”
说着意味深长的注视杜飞:“你小子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想干什么?叫了好几千人考试,最后就要几个,你这是把人家学校的脸皮撕下来丢到地上踩,要是没别的想法,你不会做这种事。”
杜飞嘿嘿道:“爸,要不说我这孙猴子跳不出您的五指山呢!我有啥想法您一眼就瞧个通透。”
朱爸轻“嗤“一声,明知道是拍马屁,心里也是舒坦,不由露出笑意:“你这混不吝的。”
杜飞道:“真不是我没事找事,实在是……咱们现在的毕业生这个水平,怎么说呢……那真是一言难尽。您说,都快毕业了,有些人连基础的微积分都算不明白,您让我怎么办?总不能统统招进来,到时候真出事故,怎么办?”
朱爸皱起眉,敏锐的捕捉到了杜飞的言外之意,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直接说,别跟我兜圈子。”
杜飞道:“爸,您看,这也好几年了,是不是该考虑恢复考试的问题了?现在这么搞下去真是……”杜飞嘬了嘬牙花子:“真是不太行,非常时期应个急,时间长了……怕是要影响到咱们的基础。”
朱爸撂下筷子,眉头紧锁起来,瞪了杜飞一眼:“你是真能给我出难题啊”
杜飞嘿嘿。
朱爸又道:“这可不是小事,你也敢碰!”
杜飞苦着脸道:“爸,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实在是我真没辙了。下边都张嘴要人,工人、工程师、设计师、科学家,您让我怎么办?现在咱们刚见一点起色,总不能因为没人,断了这个势头。”
朱爸点点头,倒是认同这个说法。
杜飞又道:“要是实在没辙,我们下边有个技校,不行我们自个上各地组织往年的高中生考试,考上了再到技校念两年,都比现在的强,起码基础扎实,未来发展潜力也更大。”
朱爸顿时挑了挑眉,一拍桌子道:“你这是胡闹!你以为你是谁?还自己去地方考试,你这是要翻天了!”
杜飞一缩脖子,连忙陪笑道:“爸,您别着急,我这不也是病急乱投医嘛您说不成,那咱就不干了。您可别生气,骂我两句没事,可别气坏了身体。”
朱爸一瞪眼,拿这个滚刀肉也没辙。
最主要还是爱才,可着全国范围内,谁能出去转一圈就带回来十几亿美元的。
况且朱爸也不是真动怒,之所以这样是为了强调,这件事不一般,不能掉以轻心。
朱爸略微沉吟,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些情况不是没有道理,这两年的经济大幅好转,各行各业对大学生的需求在增加,有些事情也是该考虑考虑了。不过……这事儿必须从长计议。”
杜飞连忙点头。
朱爸又道:“刚才你说那个另辟蹊径,独立招生,也是个办法,不过不能你一家搞,那太招摇了。”
杜飞眨巴眨巴眼睛道:“您是说……多弄几家学校一起搞?”
朱爸点头:“不要触碰文史类的,多找应用技术方面的理工科学校,最好是有一些背景的学校,再加上几个跟你们类似的,大型企业的技校,你们一起搞。”
杜飞一听就明白了朱爸的意思,这可不是仅仅是招生的问题,而是要借这个机会,打开一个口子。
该说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朱爸这一手相当巧妙。
朱爸又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咱们冲锋在前,真正想恢复考试的,其实大有人在,把风声放出去,自会有人替咱们说话……”
杜飞点头,其实目前对这件事最着急的不是杜飞这样的用人单位,而是教育口的。
停止考试等于断了他们的根,只要稍微有个缺口,他们就会不遗余力。
不过杜飞有他的想法,仅仅这样满足不了,又道:“爸,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
朱爸瞅他一眼,言简意赅一个字“说”。
杜飞道:“说到底,人家的孩子怎么都不如咱自个养活的,我是想能不能把原先8270厂的技校,升一升格,变成大学。正好趁着现在的机会,在别的学校挖人,增强师资力量,再有针对性的,给我的工厂培养专门人才。”
朱爸想了想道:“这件事可以办,但还是那句话,不要大张旗鼓。”
杜飞这个想法没有任何问题,现在的大型企业都有自己的技术学校,只是教学能力参差不齐。
尤其相关铁路、电力、石油这些行业的,都有对应的大专院校。
……
跟朱爸通过气,杜飞也是猴洗孩子不等毛干,第二天就去了8270厂的技校。
杨厂长被打个措手不及知道杜飞过来车已经到了楼下。
连忙小跑着下楼。
杜飞看见他,笑着道:“老杨,你急什么,呼哧带喘的,回头想法给办公楼装个电梯。”
杨厂长连忙点头,寒暄几句才问起杜飞过来的目的。
杜飞道:“没别的事儿,来看看咱们技校。”
杨厂长一愣,还真没想到是这事儿。
之前杜飞从来没问过技校的事儿,今天不知怎么心血来潮了。
但看杜飞也没要解释的意思,杨厂长深谙‘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的道理,立即叫人安排。
很快主管后勤的副厂长,还有总务处的处长都被叫了过来。
再有就是一大爷也来了。
一大爷是主管技术的副厂长,在技校那边也有一定管辖权,定期从厂里抽调技术过硬,又有理论水平的工程师,到技校那边去讲课。
再则一大爷跟杜飞的特殊关系,这种场合杨厂长肯定要叫上他。
一行六七个人,坐着车直奔技校。
虽然是厂子的直属学校,但技校并不在厂内,而是在家属院那边。
一来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毕竟厂里有不少危险品,让那些半大小子接触容易出危险。
二来技校上学的,一大半是厂里的子弟,这也是大多数厂属技校的常态。
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原先8270厂的技校就设在这,后来也就萧规曹随了。
大概五六分钟,汽车抵达校门口。
刷着绿色油漆的大铁门向左右敞开着,里边是站的有些凌乱的学生,大概有三十几人,手里拿着塑料花,看见杜飞一行人从车上下来,立即一遍晃着假花一遍大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杜飞看着这个场面,回头瞅了一眼负责后勤的王厂长:“老王,咱们就是来看看,打扰同学们上课就不好了。”
王厂长一愣,看出杜飞没生气,但也不喜欢这种形式,连忙过去叫人散了,只带一名中年人过来,正是这里的校长。
校长身材高大,长的虎背熊腰的,不像是个文化人,面相倒是淳朴,跟着王厂长来,有些紧张的挫着手。
杜飞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经过介绍,伸出手道:“赵校长,你好。”
赵校长忙伸出双手握住:“欢迎领导莅临视察。”
那边刚散去,各回各班的学生们正好看到。
能被叫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其中就有小军和小当。
跟着大伙儿一起回教室,小当小声道:“刚才我好像看见杜叔了。”
小军点点头递了一个眼色,没做声。
小当不傻,知道人多眼杂,直至各回各班,他俩才在教室门外得着机会单独说话。
小当小声道:“军哥,刚才那真是杜叔?”
她虽然知道杜飞能耐极大,但具体是干什么的,在什么单位,却不知道。
小军在家听一大爷和一大妈说过,也是一知半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