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看着漂亮的小女孩,笑着应了一声,把小正泽放下,过去摸摸小丫头的头,跟朱敏道:“大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之前李明飞选择去锦洲的新钢厂,前几个月朱敏就带孩子跟过去了。
朱敏道:“前几天刚回来,年底了回家看看孩子他姥爷。”
杜飞道:“我大姐夫没回来?”
朱敏道:“他那边事儿多,过年都够呛。”
杜飞也没意外,新的工厂,新的工人,新的设备,什么都是新的,又是这种重工业工厂,没那么容易梳理顺畅。
这也就是李明飞,经验和能力都在那,换个人都不一定能胜任。
俩人说着话,带俩孩子往屋里走。
朱婷听到动静正要出来看,手上沾着白面,知道杜飞要回来,正在包饺子。
朱妈也在客厅里回头看了一眼。
杜飞到朱婷跟前,看看她肚子,伸手摸了摸,轻声道:“辛苦你了”
朱婷倒是没觉着委屈,知道杜飞这趟出去是去办正事,来回都没在南洋停留。
因为朱敏在,俩人倒是没太腻歪。
杜飞把大衣脱了,到屋里叫了一声“妈”。
朱妈应了一声道:“饿了吧,妈马上给你煮饺子吃。”
杜飞嘿嘿道:“那可太好了,您是不知道,我刚才在飞机上,就馋您包的饺子,哈喇子差点淌出来。”
朱妈眉开眼笑,拿着芦苇杆编的盖帘子,上边码着刚包的饺子,往厨房去。
杜飞道:“妈,那我可擎等着吃热乎的啦”
……
到了晚上,小正泽去跟姥姥睡了,杜飞和朱婷单独在一起。
俩人躺在被窝里,朱婷侧着身,问道:“这次回来,年前不走了吧”
杜飞“嗯”了一声:“不走了,准备在家好好陪陪你,顺便看看书,踏实踏实,别太飘了。”
朱婷虽然怀孕,主要营养和血液往肚子上走,但她的脑子依然反应很快。
一听这话立即嗅出几分味道:“怎么了?出什么状况了?”
杜飞也没瞒着,就把白天在朱爸那边的情况大略说了,末了道:“我也觉着这几年有点太顺了,尤其在暹罗……怎么说呢有点得意忘形了。”
朱婷头枕在杜飞胳膊上,鼻间有淡淡的男人味儿,轻声道:“得意忘形倒也不至于,至少能说出这话,说明你还很清醒,别太钻牛角尖。”
杜飞笑了笑,抓起她一缕头发在指尖摆弄:“幸亏今天跟咱爸说了法果跟波斯的蘑菇技术合作的事,咱爸当头棒喝,让我警醒过来,要不然还真有可能越陷越深。”
朱婷道:“不会的,我相信你,就算没有今天,你也会自己想明白,从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杜飞一笑,侧头亲了朱婷额头一下:“算了,不想了,早点睡,也是时候稳一稳了。”
……
第二天一早,杜飞回到消防器材公司。
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老面孔,心情相当不错。
不过手头积压的工作该做还是得做,一口气忙了两天才稍微告一段落。
同时杜飞之前决定开始读书,修身养性,调整心态,也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正开始阅读。
不过他读的并不是什么古典名著,而是之前就看过的《m选。
虽然杜飞在穿越前,在街道办的时候,都看过这部书,却始终没读全。
而且这部书里蕴含的伟大思想也不是读一两次就能领会透彻的,每读一遍都能有新的感悟。
甚至之前还机缘巧合得了一套带亲笔签名的。
杜飞决定读书就由这个开始,却是从新华书店另买的,那部带签名的肯定要仔细收藏起来。
这天上午,杜飞正在屋里一边看《减租和生产是保卫解放区的两件大事一边在书边的留白上写读书心得,沈佳宁忽然从外边进来。
杜飞一抬头,笑着把书反扣过来,笑着道:“佳宁姐?”
沈佳宁瞅了一眼桌子,笑眯眯道:“学习呐”
杜飞道:“活到老学到老。”
沈佳宁撇撇嘴,颇有风情的白了一眼:“你才多大,老气横秋的。”
杜飞笑了笑没接茬儿,反问她有什么事?
沈佳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心情很不错:“对了,你回来时候看见咱们盖的那栋大楼没?”
杜飞道:“那块大匾是你搞来的?”
沈佳宁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够气派吧”
杜飞点头:“的确够气派。对了,那边已经入住了吧反馈怎么样?”
沈佳宁道:“当然非常好,全部房子都按你说的精装交付,连家具都给配齐了,带着锅碗瓢盆就能住,当时电视台都来人了,还有广播现场直播,那个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可惜,你没在。”
杜飞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觉着这个台词有点耳熟呢
脑子里也能想象出当时的热闹场面,正好赶上国庆节,再加上国内第一栋,真正意义的高层住宅,还是分给各行各业的先进人士的,肯定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过很快,沈佳宁的话锋一转,嘬了嘬牙花子:“小飞,你说现在经济虽然好转了,但京城有能力盖家属楼的单位还是太少了。目前咱们建筑公司这一摊差不多到极限了,再想扩大规模也没有空间,你说下一步咋办?”
杜飞恍然大悟,原来沈佳宁是为了这个,想了想道:“自古以来房子都是老百姓生活中的最大件的商品,现在咱们虽然不是商品经济,但是归根到底,本质是一样的,要想盖更多的房子,不能全指望各个单位,还得是拉动老百姓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沈佳宁皱眉道:“你是想……我们盖房子,直接卖给老百姓?这恐怕……”
杜飞当然知道她担心什么,现在的形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允许这么做。
杜飞道:“直接卖给老百姓肯定不行,那是公对私,有很多问题,我们都不好解决。”
沈佳宁点头,即使是她的背景,涉及到这种问题也不可能一帆风顺。
杜飞接着道:“盖楼这种事最好还是公对公,至于说有些单位没有这笔资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沈佳宁道:“什么办法?”
杜飞道:“当然是引入银行。”
沈佳宁反应很快:“你是想给那些单位贷款?”
杜飞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贷款是一定的,但不能给单位,一旦到了单位手里,这笔钱就存在被挪用的风险,到时候这个风险就可能转嫁到我们身上。”
沈佳宁皱眉,有些不太明白了:“那怎么办?”
杜飞道:“反正这个钱不能到那些单位的账户,留在银行监管也行,直接给我们也行,至于说还贷款,当然谁住谁还。”
杜飞只说个大概,具体怎么去弄,就看沈佳宁的,经过这段时间观察,沈佳宁的能力还是相当强的,不仅仅是管理方面,思维也很灵活。
至于说提前引入贷款买房的概念,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年代虽然银行的利息很高,但是房价非常低,而且有很多限制。
比如户口,工作单位,城镇的还是农村,都是有很多讲究的。
房子只是一种用钢筋水泥建造的商品,并没有任何金融属性。
即便建筑公司这边拿20%的利润,在京城买一套三室一厅的楼房也就不到两千块钱。
一个在正规工厂一线上班的工人,如果按一个月三十块钱算,一个工人不吃不喝,大概坚持五六年,就能在京城买房。
这是什么概念!搁在杜飞穿越前的世界,简直想都不敢想。
……
隔了两天,昨儿夜里又下了一场雪,跟着来的就是鲜卑利亚的寒流,温度一下子骤降了十多度。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里。
杜飞下午没在单位,也没坐车,溜溜达达,去了棉花胡同。
两边离着不远,也就是十分钟的脚程。
过来之前,打过电话,秦淮柔提前从单位回来,把火炕烧的热乎乎的。
还在砂锅居要了涮菜白肉。
主要是因为杜飞电话打的晚了,现买菜买肉都来不及了。
再加上秦淮柔如今也早跟当初不同了,自从家庭条件好了,手里的钱宽裕,许多能花钱的,她也不再宁愿自个遭罪也省着花钱。
不同的环境最能塑造一个人。
谁能想到,此时脚踩着干净锃亮的黑色到脚脖的植绒高跟鞋,呢子裤子,呢子大衣,羊毛围巾,脸蛋白里透红的美少妇,在几年前是一个死了丈夫,拉扯三个孩子,拖着个病婆婆,为了两个馒头都要跟人赔笑的女人。
自从回来,这些天杜飞头一次见秦淮柔,算起来跟上次见面有两个多月了。
“等多久了?”秦淮柔一边很自然的问着,一边把呢子大衣脱下来,挂到衣架上。
她回来又出去一趟。
虽然隔了两个多月,她却没有一点生疏感,说话自然而然的就好像杜飞昨天刚来过一样。
秦淮柔知道,杜飞不可能经常陪着她,一旦出现那种不自然的生疏,很可能就意味着她跟杜飞这段缘分就到头了。
杜飞笑呵呵道:“我也刚来。”说着心念一动,把手伸到身后,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一支大红月季花:“送你”
秦淮柔一愣,一双桃花眼难掩柔情,接过去,嗅了嗅,一脸惊讶与崇拜:“这大冬天的,你从哪儿摘的?”
杜飞知道,一枝花远不至于让秦淮柔这样,毕竟这女人早就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了。
但他就是吃这套,尤其那双勾人的狐媚眼神儿,不由得搂过来亲了一口。
秦淮柔媚眼如丝,却仍推拒,小声道:“先吃饭,等会儿有你卖力的时候。”
杜飞嘿嘿一笑,心里也真有些痒痒。
朱婷那边不成,再加上这次去中东北非,卡大佐那边倒是热情招待,但杜飞相当谨慎自律,免得万一弄不好,再出一个私生子。
为免日后麻烦,这趟出去他倒是守身如玉。
秦淮柔脱了外套,里边是一件浅蓝色的紧身毛衣,贴伏着曲线,相当显身材。
在炕上放好了炕桌,到外边把刚取来的砂锅端上来,又拿出一套青花瓷的酒壶,往外胆里倒上热水,烫了一壶汾酒。
除了砂锅,还有两样凉菜,一个刚切的酱牛肉,再就是清口的芝麻酱白菜心。
杜飞也是有点饿了,拿筷子先夹了一块牛肉,却又觉着有点冷清,秦淮柔正要上炕,连忙道:“先把收音机开开。”
秦淮柔却是想岔了,白了一眼,起身去开,还故意稍微调大了声音。
杜飞心念一转,就明白秦淮柔的意思,这是怕等会儿动静太大。
其实杜飞倒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想乱乎乱乎,就像吃饭习惯开电视,看不看也要点开,是一个意思。
不过也没必要解释,反正都一样。
却也看得出来,秦淮柔介娘们儿早就等这天儿了。
点开收音机,秦淮柔转身回来,只穿着毛衣毛裤坐到炕桌对面,一本正经道:“给我们爷满上,奴家陪你……”
却是没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杜飞也莞尔,心里有些感慨,时过境迁,人也变了。
当初他刚穿越,如高岭之花的朱科长,马上要给他生二胎了。
头一次在老莫跟朱丽两口子偶遇,当初惊艳且强势的朱丽,谁承想也成了他的女人。
还有秦淮柔,也变了好多,搁过去她就不会这么放肆的笑。
不管怎么掩饰,秦淮柔在杜飞的面前,都是卑微的,低人一等,小心翼翼。
当时她的心里绑着许多枷锁,与杜飞的年龄差,自己寡妇的身份,还有三个拖油瓶,一个压在头上的婆婆……
直至现在,婆婆没了,大儿子和二闺女的婚事基本定了,自己也在厂里混的有头有脸的,反而渐渐放开了心扉。
不过这种放肆并不惹人厌。
或者说,只要颜值在线,大凡都不容易惹人厌烦。
秦淮柔从热水里拿出小酒壶,先给杜飞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
然后端着酒杯,好整以暇道:“爷,奴家敬你。”
说完了直接一饮而尽,露出雪白的颈子,因为喝的太快,嘴角漏出一滴,顺着滑下来,她伸出腥红舌头灵活的舔了一下,只是下意识的,却透着骚劲儿。
杜飞嘟囔一声“妖精”,也一口气干了一杯。
秦淮柔眯着眼睛,呼出一口酒气,也不吃菜,又倒上酒。
杜飞拿筷子从砂锅里夹了一块白肉,刚蘸了点韭菜花塞进嘴里,不由有些诧异。
今天从一开始,秦淮柔就不大对劲,这是有什么事儿?
“怎么了,这是?”杜飞在秦淮柔面前没什么需要考虑的,直接问道:“出啥事儿了?”
秦淮柔一笑,反问:“你猜”
杜飞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不是坏事。
想来想去,秦淮柔家里似乎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好事,棒杆儿和小当的婚事都早有眉目了,虽然是好事却不至于这样。
至于说小槐花,本身年纪还小,又没有棒杆儿和小当青梅竹马的特殊情况,应该也不大可能。
如果有事,也只能是工作的上。
再加上李明飞从轧钢厂调到锦洲的新钢厂去,这边肯定会有一些人事变动。
李明飞虽然去了是平级,但那边的新钢厂意义不凡,严格来说算是升了。
按道理,这种情况下,轧钢厂这边新来的领导,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都是萧规曹随。
毕竟都在一个系统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得罪人。
当然,一些必要的人事变动也是必不可少的。
杜飞夹了一片白菜心道:“升官了?”
秦淮柔噘噘嘴,嗔道:“你是诸葛亮吗?能掐会算的,这都猜着了!”
杜飞笑道:“还真升官啦”
秦淮柔道:“嗯,这次吕姐上了助理厂长,我提了副处。”
“定了?”杜飞应了一嘴。
秦淮柔道:“基本差不多了,厂里已经找我谈话了。”
杜飞笑道:“那我可恭喜,以后您可就是秦处长了。”
秦淮柔嫣然一笑:“副的,处长还是吕姐兼着呢再说,就是一个厂内职务,叫着好听罢了,跟原先也没差。”
杜飞道:“你别贪心,有职务还怕级别上不去?”
心里也是恍然,难怪秦淮柔不太一样,成了后勤处的副处长,秦淮柔在轧钢厂也算是中高层。
至少在轧钢厂这一万大几千人,加上厂里家属足足十来万人,秦淮柔已经扎进了前边几百人的行列。
如果还是当初,杜飞刚穿越来那个四合院,就算是一大爷、二大爷见着,也得带着恭敬叫一声秦处长。
杜飞思忖着,却在这个时候,收音机里忽然播放了一则消息:听众朋友们,第一艘从南洋婆罗洲出发的运粮船顺利抵达天津港,预计今年我国进口粮食将首次突破10万吨……
杜飞心头一动,他早前就知道婆罗洲那边今年收成不错,从花果北方迁过去的农民第一次见识到一年三熟的威力。
有些人饿怕了,第一熟的时候还拼命囤积粮食,生怕不够吃。
谁知到了第二熟、第三熟才发现,根本吃不完。
在这个时候,正府才出面收粮,却仍然没收上来太多,估计非得等明年,或者后年,粮仓满了,农民心里有底了,才会没有顾虑的卖出粮食。
即便如此,婆罗洲的粮食产量也初露峥嵘,在自给自足之后,开始对国内出口。
这是第一年,总量大概有三万吨稻米。
虽然对国内每年上亿吨的粮食消耗九牛一毛,却是一个非常好的兆头。
预计最多三年,等婆罗洲的粮食产量稳定下来,每年至少能额外向国内输送三四千万吨粮食,差不多相当于国内总产量的六分之一,能大大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
更主要的是,南洋的粮食以稻米为主,因为含糖量高,可以冲抵粗粮。
同样是主食,两碗大米饭能吃饱,要是吃高粱米就得三四碗。
用稻米代替粗粮,腾出来的粗粮就能制成饲料养猪养鸡,大大增加肉类的供应,彻底解决吃肉难的问题。
所以,这艘抵达甜津的运粮船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而且从婆罗洲卖粮食,完全是以物易物的,名义是国际贸易,其实跟国内一样,根本不需要动用宝贵的外汇储备。
听到这个消息,杜飞心情更好,当即倒一杯酒。
他之前处心积虑在南洋谋划,现在终于看到了收获的曙光。
有了南洋粮食的反哺,国内的经济发展将会更快更稳。
秦淮柔一愣,有些不明白杜飞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自己升职虽然是好事,却也不至于呀
但不管怎么,她都不会扫兴,见杜飞一饮而尽,连忙又给斟满了……
直至下午四点多,杜飞才从棉花胡同出来。
回头看了一眼,啧吧啧吧嘴唇,心满意足走了。
剩秦淮柔在屋里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看着房薄。
过了半晌,撅了噘嘴,嘟囔了一声“生口”。
不由想起当初头一回跟杜飞,硬是扶着墙才回去。
冬天黑的早,眼瞅着五点多了,外边已经黑了。
秦淮柔懒得动弹,棒杆儿和小当上了技校,都在学校宿舍。
小槐花那边,她下午跟他们老师打过招呼,让下学先上老师家去吃饭。
小槐花上的是轧钢厂的子弟学校,从托儿所、幼儿园,一直到小学、初中,再往上还有技校。
这些学校,再加上厂办医院,职工俱乐部,都是后勤处下属的单位。
别说秦淮柔现在是副处长,就是原先的秦科长,打个招呼那边也得帮着照看好了。
却在这个时候,外屋有人进来,跟着就叫了一声“姐”。
秦淮柔歪头一看,正是裹着围巾的秦京柔掀开棉门帘进来。
因为冷,脸蛋上冻出两片红,小小的鼻头下面还有一点鼻涕。
秦京柔吸了一下,看着炕上的状况就猜到了:“姐,他来了?”
秦淮柔“嗯”了一声。
秦京柔噘噘嘴,脱了大衣和围巾挂到一边,一屁股坐到炕边上,情绪复杂道:“姐,他……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