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来的?”
顾宁一边走进客厅,一边将手里的包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
李学武这会儿正坐在靠近门口方向的沙发上,见着顾宁进屋,将手里的烟头掐了。
“来了有一会儿了”
顾宁换了拖鞋往里走,却是瞧见周亚梅正擦着眼泪,在自己进屋这会儿正努力地整理着情绪。
这是怎么了?
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李学武,她的心思本就有些乱,见到这一幕瞬间冷了脸。
不过见着李学武的坦然和周亚梅的沉默,顾宁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李学武没有解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保持着沉默。
直到顾宁走到沙发边上挨着周亚梅坐下,周亚梅才捂着脸哭出了声音。
顾宁好像猜到了什么,李学武到这儿,能让周亚梅哭出来的,无非就那么一个消息。
她不太善于安慰人,这会儿也只能轻轻拍了拍周亚梅的背部。
周亚梅只是低声地哭泣着,多日来紧绷的那根弦突然被拉断,她有些承受不住。
情绪崩溃是忍不住的,即使周亚梅不想让顾宁为自己操心。
李学武来的时候并没有主动说这个消息,是周亚梅自己看出来的。
这个女人是专业的,李学武知道瞒不住她,也就没想着瞒。
上次跟付海波见面时就知道了大概的刑期,这一次见着李学武登门,她便有所察觉。
一句都没问便哭出了声,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哽咽和抽泣。
李学武知道哄不好,便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抽烟,喝茶。
顾宁看了看周亚梅,又看了看李学武,李学武却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坐了有一会儿,楼上传来动静,登登登的踩楼梯声,打破了客厅里的悲伤,周亚梅咬着牙忍了哭声。
“妈妈”
许是睡的有点儿懵,付之栋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看着客厅有些呆呆地叫了一声。
“睡醒了?”
李学武主动站起身,迎着付之栋走了过去。
“叔叔”
“呵呵,刚来的时候你妈说你睡觉呢”
李学武走上楼梯,用手轻轻弹了付之栋一个脑瓜崩儿,见着孩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便带着他又上了楼。
付之栋看了客厅一眼,跟着李学武上了二楼后抬着脸问道:“妈妈怎么了?”
“你知道的”
李学武抿了抿嘴,一副无奈的表情道:“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因为一部小说都能哭出来,多愁善感”。
付之栋刚睡醒,小脑袋瓜反应的还慢,跟着李学武的话点了点头,道:“唉不是第一次了”。
“呵呵,你得理解”
李学武拍了拍付之栋的小肩膀,对着这个小大人一般的孩子说道:“这是女人的权利”。
“嗯,我知道”
付之栋了然地点点头,随后趿拉着小拖鞋跟着李学武进了书房,见着叔叔整理着东西,便挨着书桌后面的圈椅坐了。
“叔叔,你好几天没来了”
“是嘛”
李学武转头看了看付之栋,这会儿这孩子正晃悠着小腿儿,因为身子不够长,靠坐在圈椅上像是葛优躺。
“呵呵,工作有点儿忙,你呢?”
“我也是”
付之栋理解地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幼儿园的作业写完我还得跟妈妈学外语,晚上还得跟小姨学钢琴,有点儿累”。
“不喜欢吗?”
李学武站在书架旁说道:“那就跟妈妈说少学点儿”。
付之栋再次打了个哈欠,有些发嗫地说道:“还是算了吧,我们班的燕妮就会说俄语,我也得会一门”。
说着话又看向了正在整理书架的叔叔,问道:“叔叔,你会外语吗?”
“一点点”
李学武嘴里跟付之栋聊着,手里将收集来的书籍放在书架上。
现在的书籍不像是后世那么泛滥,可以说很珍贵。
很少有盗版,每本书都是正版。
只不过这个版和后世的版概念有些区别。
“那你会说什么外语?”
付之栋小孩子心性,学到新知识是想跟亲近的人炫耀一下的,甚至是比较一下的。
“妈妈正在教我学英语,妈妈会说四门外语”
“那还是你妈妈厉害”
李学武笑着回道:“我只会两门”。
“哇!”
付之栋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惊讶了一声,倒是叫李学武有些哭笑不得。
他都说了自己妈妈会四门,自己说会两门他就这样,好像有点儿假啊。
付之栋倒是不尴尬,从椅子上滑下来,走到李学武身边抬脸儿问道:“叔叔你都会说哪两门?”
“俄语和英语”
李学武跟小孩子谈话的时候一样保持着尊重的态度,并不拿他们当小孩子敷衍,所以李学武很有孩子缘儿。
周亚梅会外语李学武知道,她会四门不是出国学的,也不是家里人有外国人,而是时代的产物。
周亚梅所在的城市教育系统经过了几次的改革,从日语和朝鲜语,再到英语,再到俄语。
她的家庭环境不错,从小的教育环境也好,所以这几次学习变革都赶上了。
厉害的是,周亚梅很有学习天赋,虽然不能说精通吧,但还算有所成。
再加上她毕业后便结婚,这些年一直在家带孩子,学习并没有落下。
李学武挺佩服学习好的人,所以现在还保持着学习的热情。
天赋不够,努力来凑。
书架上的书是他转市场淘来的,或者是老彪子他们收拾破烂的时候整理出来的。
倒不是为了有什么学术氛围,搞个书架装哔,而是顾宁和周亚梅都比较喜欢读书。
以后结了婚,他也想在晚上读一会儿书。
“燕妮会俄语”
付之栋见着李学武蹲下,也跟着蹲了下来,道:“她说俄语不好学,她爷爷只是教她发音”。
“你呢,字母记住了吗?”
李学武收拾完便也转过身,没把这孩子当碍手的,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地上的箱子收了。
“唉还行吧”
付之栋也不知道是学会了,还是没学会,叹气倒是很认真的。
跟孩子聊天就是这样,说不定他会给你来上一句什么,天马行空,童言无忌。
李学武将书房收拾好便叉着腰看了看,几个书架都满了,有些书籍他给收在了下面的柜子里,都是顾宁她们看过的了。
付之栋也跟李学武学着叉着腰,看了看比他高好多的书架。
见着李学武没说话,付之栋转头问道:“叔叔今天要在这儿吃饭嘛?”
“不会”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准备带你小姨出去吃,浪漫的二人世界”。
“浪漫!?”
付之栋倒是很惊讶,他倒是没关注二人世界是啥意思。
“罗曼蒂克,你学的英语,汉化就是浪漫”
李学武笑着解释了一下,问道:“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
“大概知道”
付之栋点点头,道:“人长大了就要做的事嘛”。
稀里湖涂的回了一句,付之栋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着李学武问道:“你和小姨要结婚了吗?”
李学武笑了笑,道:“是的”。
回答完,李学武觉得楼下也差不多了,便伸手拍了拍付之栋的肩膀,一边往出走,一边说道:“你也快点儿长大,就能跟你喜欢的人结婚了”。
“喜欢的人……?”
付之栋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和叔叔说的是不是一个,小脑瓜又被大人们的话弄湖涂了。
“在说什么?”
整理好情绪的周亚梅正站在楼梯拐角处,见着一大一小好像讨论很严肃的问题,不觉得莞尔一笑。
付之栋看了看母亲,好像有些不一样,眼睛红红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在说结婚”
付之栋登登登跑下楼梯,对着母亲说道:“叔叔说要跟喜欢的人结婚”。
“是嘛”
周亚梅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眼睛却是看了走下楼的李学武一眼。
李学武走过这娘俩儿身边,对着付之栋叽咕叽咕眼睛道:“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小伙子,你得学会保密了”。
付之栋见着叔叔这么说,赶紧抿住了嘴唇,做保密状。
“呵呵呵”
李学武笑着下了楼梯,顾宁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这边。
客厅距离二楼楼梯并不远,李学武和付之栋所说的话楼下还是能听见的。
顾宁看了看李学武的眼睛,不知道这人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申请批下来了?”
李学武走到顾宁身边坐下问了一句,同时端了茶杯。
顾宁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她现在也不知道得怎么面对李学武。
她有些不会装假,更不会隐藏情绪。
李学武没大注意顾宁的表情,两人挨着坐着,又有周亚梅在家,他也不好跟顾宁太亲近。
喝了一口茶,李学武说道:“晚上咱俩出去吃,带你去吃西餐”。
顾宁抬起头看了看李学武,道:“不想去呢,想休息了”。
“怎么了?”
李学武这才看出顾宁的情绪不高,关心地问了一句。
顾宁只是摇了摇头,没解释什么。
李学武看了看顾宁,道:“在津门培训班的同学黄干,搞了几张芭蕾舞的演出门票,他带着妻子,约了我一起去看,我便也想着带上你”。
顾宁再次抬起头,看着李学武的眼睛,注视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朋友?”
“好朋友”
李学武强调了一句,随后笑道:“不过正因为是好朋友,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我就把票还给他”。
顾宁嘴角微微抿了抿,再次问道:“是今晚的?”
“当然”
李学武看出顾宁的眼神有些不对了,微微眯了一下左眼,问道:“能跟我说说怎么了吗?”
顾宁没说话,只是看着李学武的眼睛,随后低下头说道:“没什么,等我一下吧,我去换身衣服”。
说着话便站起身,往楼上去了。
李学武的目光一直跟着顾宁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随着顾宁身影消失,李学武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他不是傻子,更不是情场初哥,要论敏感度,他有着丰富的经验。
“三四天了”
周亚梅送了儿子去院子里玩儿,见着顾宁上楼,走到茶几旁边收拾茶具边轻声说了一句。
李学武的眼睛眯了起来,脑子里想了想。
周三那天晚上他离开的时候顾宁还是好好的,说是回家问问父母意见。
周四、周五、周六,发生了什么?
李学武不知道,他没注意,但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顾宁的情绪不会发生改变。
他并不觉得是周亚梅说了什么,也不觉得顾宁是在意周亚梅。
因为李学武知道,他跟周亚梅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越界。
可这几天他也没跟别人接触啊,难道是听说了什么?
周亚梅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问,将茶具收拾了,便要往出走去看孩子。
李学武却是突然开口问道:“你,恨我吗?”
周亚梅的脚步一下子被钉在了地上,挪动不得。
就这么背对着李学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周亚梅才哆嗦着转过了身子,看着李学武,这会儿已经是泪流满面。
“你不觉的这么问,对于我来说很残忍嘛”
“对不起”
李学武微微地点了点头,道:“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不”
周亚梅任凭眼泪流着,站在客厅里有些悲伤地看着李学武说道:“没有谁对不起谁,你不该告诉我的,让我忘了不好吗?”
李学武点了点头,他知道周亚梅看得出来他是故意告诉她这些的。
如果他不想表达,那今天不来就好了。
“我不想骗你”
李学武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尽快走出来,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周亚梅看了李学武一阵,随后收了眼泪,拿着手绢擦好了脸。
院儿里付之栋的声音传来,周亚梅说了一句“不要再提”便出去了。
李学武谨慎小心出了名的,付海波不死,那放周亚梅在顾宁身边还不会发生什么。
但李学武知道,日期上是瞒不住的,不探探周亚梅心底的虚实他是不放心的。
就像他跟付之栋说的那样,女人是感性的,不知道她们会做出什么选择。
顾宁回来那会儿他就在观察周亚梅,直到刚才最后一次试探,让周亚梅恼羞成怒。
李学武不觉得有什么,他知道周亚梅想要什么,为什么对自己做那种动作。
更知道周亚梅的目的,他懂。
没有人比他更懂女人。
不过见着周亚梅如此,他便放心了。
不怕女人有目的的依附和讨好,他更不怕女人功利的投怀送抱。
周亚梅这会儿怕不是有些伤心了,伤心李学武的狠心,从来没有对她给予信任。
其实她还算好的,李学武能信任的人太少了。
如果非要说出几个他能信任的人,怕不是只能去城西那二百多个坟头里去数了。
“几点的演出?”
“七点”
还是上次春游穿的那套,李学武的眼睛一亮,这姑娘是不是故意的。
“现在才四点多”
顾宁没搭理李学武略带侵略的目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咱们先吃饭”
李学武笑着站起身,边往出走边说道:“知道一家西餐做的不错,咱们今天去尝尝”。
到了院里,见着付之栋在菜地里玩儿,周亚梅站在甬路边出神,李学武主动开口道:“晚上我给你们打包一份带回来”。
“不用了”
周亚梅转过头看着李学武两人笑了一下,道:“我跟孩子对付一口就行”。
“那就留着明天吃”
李学武没多说什么,先一步出了大门。
顾宁比李学武走的慢,周亚梅拉住了顾宁的手捏了捏,顾宁了然地点点头跟着李学武出了大门。
要说西餐,这四九城说的最多的便是俄式西餐。
原因大家都知道,毕竟前些年就那些毛子跟咱们关系最好。
而说起俄式西餐,说的最多的便是老莫儿。
其实老莫儿并不是俄式西餐的代表,只不过这个地方曾经是毛子的展览馆。
因为本身属性的原因,这里曾经接待过很多外宾,所以便被那些大院子女所向往。
他们之所以向往,也是因为父辈们嘴里流露出的那些辉煌。
四九城经历了太多了,来过太多的人,这些人带来了各自民族和国家的美食。
四九城没有自己的特色美食,因为它兼容并蓄,包罗万象。
西常安街,曾经被称为美食一条街,四九城有名儿的八大春都在这儿。
四五年的时候,一个津门的商人在此处开了一家西餐厅。
也就是李学武今天带顾宁来的这家大地西餐厅。
相比于老莫儿,大地这边朴素一些,墙上是带着花纹的壁纸,几根柱子立在大厅中间。
跟老莫不同的是,这边的服务人员和厨师都是国人,这也是李学武带着顾宁来的原因。
他的身份和顾宁的身份,不太适合去老莫儿,别看那些大院子女去,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身份。
四六不懂张牙舞爪的小年轻,能有什么身份,他们的父辈才有身份,跟李学武一样的那种需要学习保密手册的身份。
有传言说,老莫儿餐厅里的服务员和厨子是……
因为毛子的外事人员经常去,其他外事馆的人员也去。
甭管是不是真的吧,反正李学武不会因为一顿饭就去沾那个麻烦。
大厅里是长条桌,高背椅,一桌四个人的配置。
进来看人还真不少,李学武带着顾宁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了。
虽然靠窗,但拉着白色的窗帘,无论是外面的人往里面看,还是里面的人往外面看,都是若隐若现的。
既然是西餐厅,那便是西式的服务,服务员走过来递了一本菜单。
“你们这儿人不少啊”
“是”
服务员见着李学武开口,便回道:“周日嘛,人多些”。
李学武将菜单递给顾宁,让她先点,自己则是跟服务员说着话。
“平时呢?”
“三分之一吧”
服务员的服务态度还好,餐厅的属性已经决定了来这里吃饭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两个人稀松平常都要三四块钱,一般家庭是吃不起的。
“奶汁儿烤鳜鱼,红菜汤”
顾宁点的不多,点完后见菜单又递给了李学武。
李学武看也没看地跟服务员问道:“哪些菜适合北方口味?”
服务员显然明白了李学武的意思,笑着道:“我建议尝尝罐儿焖牛肉,酸甜口儿的,应该适合您”。
“听你的”
李学武跟服务员笑了一下,又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服务员见李学武只想听他的建议,便也就收了菜单,继续说道:“我们这儿的大菜重油重色,以甜酸辣咸为主,要不您也试试这位同志点的奶汁儿烤鳜鱼?烤猪排也不错”。
说着话还给李学武着重推荐了这里的特色,蒜香面包。
“呵呵,今天不成”
李学武笑着摆了摆手,拒绝了这么口味重的主食,道:“一会儿还想带着对象跟朋友去看演出,你说的烤鳜鱼和烤猪排都帮我来一份儿吧,另外也要红菜汤,面包就要牛角包”。
服务员笑了笑,道:“我也不喜欢列巴,齁硬”。
说完又问道:“要酒吗?”
“可以吗?”
李学武看了看顾宁,随后笑着对服务员说道:“来瓶果酒吧,葡萄的就行”。
“稍等”
服务员必然是看人下菜碟的,不是来这里吃饭的就不会斤斤计较。
反而因为这里的菜价更高,计较的人也更多一些。
他们也是人,做服务的,客人越省事儿越好,他们最喜欢的便是李学武这种问都不问价格,也不会计较菜样区别和价格高低。
尤其是李学武这种主动聊几句,比较尊重他们,更容易得到笑脸。
顾宁已经习惯了,对于李学武跟服务员几句话的工夫就能开玩笑并不感觉惊讶。
“来过这边吗?”
“没”
顾宁摇了摇头,道:“我很少出来吃饭”。
“我也是第一次来”
李学武笑着说道:“这是以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说着话拿起桌上的银质刀叉道:“这种贵族式的用餐工具倒是让我得到了不一样的体会”。
顾宁看着李学武问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
见李学武挑眉头,顾宁又补充地问道:“我是说你的生活”。
“包括感情生活?”
李学武看着顾宁的眼睛反问了一句。
顾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学武。
“好吧”
李学武笑了笑,道:“是该坦白从宽的时候了”。
很是无奈地抬了抬双手,表示了放弃抵抗。
顾宁倒是微微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开口道:“如果可以说的话”。
“没什么不能说的”
紧跟着顾宁的话,都没有给顾宁停顿的时间,李学武回道:“只是你没有问过,我以为你不感兴趣”。
说完便挪了挪椅子,由着拿了酒过来的服务员帮着两人倒好了果酒。
道了一声谢,看着服务员放好酒瓶离开后才继续说道:“我曾经的生活并不是那么的困苦,但也并不是富裕的,吃肯定是吃了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
说了一句小时候的生活,李学武又继续说道:“可能是有过挨饿的经历,又或许是讨厌了贫穷,我这个有些贪婪”。
“比如感情?”
顾宁已经猜到李学武要说什么了。
“呵呵,是”
李学武很是大方地点头承认道:“这就要分几个阶段来讲了”。
就在李学武两人说话的工夫,比较简单的红菜汤和面包上来了。
其他的大菜要等一会儿。
李学武端着酒杯跟顾宁碰了碰,没理会顾宁没喝酒,自己先喝了一小口润润口。
“第一个阶段,情窦初开,第二个阶段,百花齐放,第三个阶段游戏人间,等等等,你想听哪个?”
顾宁瞪着李学武,鼻孔里呼气都有些粗了。
这个混蛋!
不过这是她问的,跟对面儿的坏蛋也较不起真儿。
“我属于哪个阶段?”
“你?”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有些认真了的顾宁,道:“我想应该是误入敌营吧”。
“那我应该毙了你”
顾宁故作凶狠地瞪了李学武一眼。
李学武倒是笑的更开心了,看着顾宁就要恼羞成怒了,便说道:“逗你的,小时候谁没几个玩的好的女同学”。
“除了女同学呢?”
顾宁显然很是在意李学武所说的这些,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当然了,高年级的女生,或者已经毕业了的”
李学武话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毛,示意顾宁这大家都懂的。
“不过你也知道,十几岁的少年,说的和做的都如那个年轻一般,比较幼稚,并不值得叙述,留作记忆比较好”
顾宁没在意李学武的小时候,她知道胡同里的孩子跟她们小时候还是不同的。
她也不是小孩子,更不会去揪着那些过去的无理取闹,她纠结的是现在。
李学武当然知道顾宁在乎的是什么,他是在故意插科打诨,说这些以前的事儿。
顾宁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知道问出来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反应。
李学武倒是没想到这个敏感的姑娘这么的在乎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宁正在犹豫着,纠结,没想到对面的坏蛋竟然还笑的出来!
“呵呵呵”
李学武笑着端了酒杯再次去跟顾宁碰杯,气的顾宁将桌上的酒杯挪了,不给李学武碰。
李学武笑的更欢了,酒都没敢喝,怕喷出来。
顾宁气呼呼地瞪着李学武,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呵呵,并不是”
李学武摆了摆手,忍住了笑意,道:“只是有点可爱”。
顾宁根本不理会这坏蛋的花言巧语,她就知道这人总有话说。
李学武整理好情绪这才喝了一口酒,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我啥了?”
顾宁看着李学武的眼睛,顿了顿,反问道:“你有什么可被人说给我听的?”
“那可多了”
李学武很坦然地说道:“我做的坏事我自己都记不住了,要不你提示一下,我给你说说?”
顾宁看着李学武,只觉得自己才是误入敌营的那个。
“你喜欢我吗?”
李学武没想到顾宁问出了这个问题,就像上次在别墅门口一样。
顾宁盯着李学武的眼睛说道:“我并不奢望永远的爱情,但也不想过没有温度的婚姻,相比于伤痕累累的沉默,我更希望彼此留一些体面”。
李学武往前探了探身子,胳膊肘拄在了桌子上,很是认真地说道:“我从未对你撒谎,包括上次回答的你这个问题”。
顾宁认真地看着李学武的眼睛,两人僵持了有一阵,顾宁开口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
李学武看着顾宁的眼睛说道:“如果你想知道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任何事情”。
将面前的酒杯挪开,再次往前探了探身子,让顾宁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眼睛。
“我都将毫不保留地告诉你”
“不需要”
顾宁很是确定地摇了摇头,用汤勺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红菜汤,道:“我有我的要求,你也有你的责任”。
李学武看着顾宁,现在的顾宁才是他第一次在手术台上见到的那个顾宁。
“那咱们吃饭?”
“最后一次”
顾宁点点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确定你对我的感觉”。
李学武伸出手,对着顾宁道:“此后余生,请多关照”。
顾宁看了看李学武,放下手里的勺子,也伸出了手,放在了李学武的大手掌里。
“既见君子,两不相疑”
“谢谢顾女士”
“谢谢李先生”
服务员端着盘子站在过道上,不知道应不应该走过去上菜,那边的两人在做什么?
刚才不是说对象嘛!
怎么又像是谈生意的了!
婚姻本身就是一场交易,李学武愿意付出真心,顾宁愿意付出真意。
李学武很赞同顾宁的观点,婚姻和爱情是两回事儿,但婚姻不代表没有感情。
结婚若为维持体面,那婚姻便是长期卖音。
大地西餐厅的焖牛肉确实不错,不过比那道奶汁烤鳜鱼就差点儿了。
倒不是厨子的手艺不成,而是材料。
这个时候的牛肉很稀缺,别看李学武他们一火车一火车往回拉,但真正形成供应链的很少。
李学武感觉这牛肉好像是罐头产品,有些不喜欢。
当然了,这个时候就别挑四眼齐了,这五块钱算是体验一把四九城老百姓眼里的顶级美食了。
听着李学武唠唠叨叨地品评着刚才的菜,顾宁走在李学武身边已经平复了这三天以来纠结的心情。
“面包挺好吃的”
“呵呵,我说这顿俄式西餐不好吃,不代表真的是俄式西餐不好吃”
李学武转头看了顾宁说道:“我想点里海鲟鱼子酱,他一定说我装哔”。
“噗”
顾宁听见李学武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用手挡了一下嘴,随后撇了李学武一眼。
李学武丝毫不在乎顾宁略带嗔怒的眼神,继续说道:“正经的俄式西餐还是很丰富的,至少比法式西餐豪奢”。
顾宁抿抿嘴,跟着李学武走到车边,回道:“就好像你吃过似的”。
“这叫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李学武跳上吉普车打着了火儿,这会儿天色还大亮呢,路上的行人还不少。
都是得着周日的空闲出来逛街的,有点儿钱的便约着来这边打打牙祭。
八大春就剩一家了,但菜品绝对地道。
顾宁挽着裙子上了车,开口道:“书架上的书我都看过书名和目录,怎么没见有写这些的?”
“瞧,误入歧途了不是”
李学武调侃了一句,踩着油门开着吉普车上了马路,嘴里笑着说道:“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把书中的知识看在脑子里,总结出来的才是自己的”。
顾宁撇了撇嘴,斗不过李学武的嘴,她选择无视他的自夸。
李学武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封递给顾宁。
顾宁看了看李学武,伸手接过,问道:“啥?”
“演出票”
李学武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一会见着黄干和他媳妇儿你就说这票是你搞到的”。
顾宁看了看信封里的四张票,转头看向李学武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李学武明明跟她说的是他的同学搞到的票,这么做是为了骗他同学的妻子?
顾宁不愿意撒谎,便要将信封还给李学武。
李学武转头看了看顾宁,笑了笑,没有收回来,解释道:“他叫黄干,在东城一监所上班,他还有个妹妹,也是我们同学,在部里上班”。
顾宁明白了,看着李学武问道:“所以是你抢了他妹妹的票?”
“怎么可能”
李学武抱屈道:“是他主动约我的,想约他媳妇儿见见你”。
顾宁见李学武不收,便也就拿在了手里。
李学武继续说道:“我说过的,不会跟你说谎,但他媳妇儿跟他妹妹关系比较好,这不是为了减少尴尬嘛”。
“我不说”
顾宁才不参与李学武他们耍坏呢,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行行行,我就说我搞到的”
李学武笑着说道:“我要是这么说了,他媳妇儿一定以为我是故意的呢”。
顾宁不想听这人的解释,他的这张嘴就会说。
车辆来到剧院,门口已经有很多人了。
三个一伙儿,五个一团儿的,叽叽喳喳地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其实芭蕾舞这种艺术形式高雅不高雅?
李学武不知道,他对艺术的理解很肤浅。
京剧他听不懂,不喜欢,电影嘛,他看的多了,惊险刺激的,曲折感人的,已经见惯了,已经有了免疫力了。
每天晚上通过小怪兽听一听相声就算是丰富娱乐生活了。
芭蕾舞他是两辈子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看,印象里对芭蕾舞的理解就是噔噔噔噔那个小天鹅的音乐和视频。
吉普车直接停在了剧院楼前的空地上,自行车保管员看了这边一眼,没敢过来。
李学武跳下车,挑着眉毛看了看往这边望着的那些年轻人,随后转过车头接了顾宁的手。
两人的这个组合很是惹眼,门口聚拢的都是来赶时髦的小年轻。
说白了就是这个时代娱乐极度贵乏,但凡是个热闹的,甭管高雅还是低俗,他们都愿意搀和一脚。
李学武没搭理这些探究的目光,带着顾宁往里面走,隐晦地露出了衣角下面的枪套。
眼睛贼的已经转过头不往这边看了,还瞪眼珠子的也被同伴怼了提醒了。
李学武长得本来就不好惹,又是开着吉普车来的,身上还带着家伙儿,这些人都明白这是明晃晃的大铁板,踢不得。
顾宁不懂李学武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知道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想知道李学武在做什么,只要李学武懂得负责任就行。
其实李学武也是打个保险,门口的这些孩子多半是没搞到票的,蹲这儿碰瓷儿呢。
逮着面的,或者窝囊废就勒索一张。
李学武怕这些混蛋找不着票拿他的车撒气,尿尿,扔砖头,搞破坏,这些孙子啥都干的出来。
进了大厅,便见着黄干正跟一个大波浪发型的女人说笑着。
得,一定是黄夫人了,不然依着黄干的胆子,今天是不可能跟别的女人撩骚儿的。
“哈哈,这是弟妹吧!”
黄干见着李学武带着顾宁进来,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李学武则也是笑着对顾宁介绍道:“这是我好朋友,黄干”。
顾宁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学武这会儿见着黄干媳妇儿转过身看向这边,便也笑着招呼道:“弟妹你好,我是黄干的朋友,我叫李学武”。
黄干的媳妇儿翻了个白眼,笑着伸出了手,道:“你们这是怎么赁的?”
李学武:“各赁各的!”
黄干:“各赁各的!”
……
“你们是小孩子嘛?”
黄干的媳妇儿见着两个没正型的,跟李学武握手自我介绍道:?
??苏幼芳,对你早有耳闻了”。
“那一定是黄干说我坏话了”
李学武笑着松开了苏幼芳的手,给黄干两人介绍道:“我对象,顾宁”。
苏幼芳看出顾宁的性格了,大方地笑着伸出了手,道:“你好,听黄干说了你和李学武缘分天成,一见钟情的故事了”。
顾宁看了李学武一眼,笑着道:“那故事一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