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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黑云压城

兴洛仓外,杀声震天。

河中衙军分成五批,一批两千人,轮番攻打仓城。

一批溃下来就换一批人上,从不停歇,不给城内敌人喘息的时间。

血淋淋的人头扔了一地,污血横流触目惊心。

三千赤水军步卒严阵以待,见到溃兵就杀,逼着河中军士去与守军硬碰硬。

战至傍晚,最后一批河中军溃了下来。

范河大手一挥,阵前箭矢齐发,将跑得最快的数十人射倒在地。

“不把我们当人跟他们拼了啊!”

“弟兄们王瑶吃里扒外,根本不在乎咱们河中儿郎的性命杀王瑶,杀邵树德!”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不如拼死一搏!”

“回家!回家!”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一千骑兵突入溃兵人丛之中,刀劈斧砍,瞬间百余人性命了账。

剩下的人被这么一震慑,有点清醒了不敢再鼓噪闹事。

有军官上前连踢带骂将这些人拉下去整顿。

范河看了一眼还剩七千余人的河中衙军冷哼一声,道:“玉门军,上!”

“遵命!”龙润大声应道。

见识了夏军对付河中军士的酷烈手段首批出发的千余玉门军士心中惴惴不敢润了。

“红发军至矣!”兴洛仓城头惊呼了一声,双方很快便交上了手。

与此同时,西北角的巩县城外,梁军出城冲杀了一阵不过很快被赤水军步卒赶了回去。

他们一开始过于胆怯,不敢出城与兵力庞大、几有数万众的夏军交战,待壕沟挖好,壕墙立起来后,再想出城攻击,就有些难了。

三千赤水军步卒带着上万土团乡夫,在骑兵的协助下,两次击退巩县守军的试探性攻击。不过看起来他们并不是十分着急,可能还打着稳固防守,等待主力大军来援的主意。

“兵力还是有所不足。”范河叹道。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抱怨没有道理。十余万人呢,还要抱怨兵力少,这不是扯么?真正少的可能是战斗力较强的衙军,他手头是真的不多,符存审那边也不太多,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人。

天雄军万人这会刚刚渡河,指挥土团乡夫转运、分发粮草器械他们尚未正式投入战斗。

至于还有没有预备队,有确实有怀州还有两千蕃兵豹骑都一千四百多具装甲骑也抵达了孟州,这就是全部了。

听闻武威军使卢怀忠已经带着部队东行,河源军李仁军部也已经出发,往陕州方向挺进,应该会加入河阳这个方向。

晋绛二州就只剩下了武兴、固镇二军外加侍卫亲军三千多人,王屋县亦有两千侍卫亲军,潼关还有一万战斗力较差的镇国军。这总计三万多步骑,应该是不会动了。

基本上能投入的兵力都投入了,狮子搏兔,全力出击,如果还不行的话,范河也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下去。

抢时间啊!

想到此节,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休息的河阳土团乡夫。

地有那么好拿吗?一会就上去攻城。

“将军,罂子谷外有贼军游骑出现。”斥候不断上前,将各方消息汇报过来。

罂子谷在巩县东二十里,道路险狭,寨子已经建好,这会正在筑城。守御寨子的是来自河清、王屋二县的土团乡夫,他们都经历过大顺五年春夏那场惨烈的攻防战,平日种地放牧之余,军事训练也没断过,算是土团乡夫里的“战斗机”了。

罂子谷再往东二十里,就是汜水县,即汉时的成皋县。县西南十里有旋门关,在旋门坂上,汉末洛阳八关之一,就是虎牢关的南峡口各朝代关城所在位置不同,名字不同,旋门关、成皋关、虎牢关、汜水关,基本讲的是一个地方。

汜水县、旋门关是有梁兵戍守的,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们还不至于放弃。

“不要管那些散兵游勇,继续筑城。”范河毫不犹豫地吩咐道。

“偃师县有贼军,前出后又退回去了。”又有斥候报告。

“定是后路遭袭,继续监视。”不拿下巩县和兴洛仓,范河不敢继续深入,但此时若有洛阳贼军攻来,他也会感到很棘手。

“天雄军没藏军使询问战况”

“让他去帮符存审。”

“豹骑都即将过河”

“让他们去白马坡。”

谷匬

诸如此类的消息一份接着一份,范河快速处理完毕,又把目光投向了兴洛仓。

玉门军那帮红发蛮子已经攻上了城头。

兴洛仓到底是仓城,非专业军镇,又处于巩县东南的南原上,地势平坦,并不太过难以攻取。但还是那句话,需要时间,如今抢的就是时间。

契苾璠带着一千来自回鹘、吐谷浑骑兵绕到了洛阳西北郊。

数百名匆匆集结起来的土团乡夫正在行军,直接被他们一冲而散,死伤百余。

绕至洛阳城西的瀍n涧驿时,又遇到一支两百余人的土团乡夫队伍,再度将其杀散,斩首数十。

在拷讯俘虏之后,契苾璠等人很快知道了胡真的打算:原来城中兵力不足,这厮想要征兵!

那么问题来了,他征兵做什么呢?

守洛阳?那破烂的小城,守得住么?若是出征,那么去打哪里?从常识考虑,可能性最大的还是白马坡,即天德军立寨筑城的地方,试图沟通河阳南城的梁兵。

消息很快传了回去,契苾璠甚至附上了个人意见:宜调天雄军、豹骑都南下,击溃贼军,趁胜攻洛阳。

信使派出之后,他没有耽搁时间,继续带着一千骑兵在洛阳西郊河南县境内晃悠,收集粮草的同时,大肆袭击战斗力较弱的小股土团乡夫。他甚至派了一小部分人,向西进入崤函谷道,威胁新安县守军的后方从纯军事角度来说,这些骑兵还威胁不了屯驻在新安县的梁军后路,但就士气方面而言,损害巨大。

洛阳城内,此时气氛已是十分凝重。

胡真披挂整齐,已经决意出征。

洛阳这个残破的样子,守是很难守了,而今唯一的机会,就是北上邙山,与贼大战,联系上被困河阳南城的霍存部。

仔细算算,他们在洛阳的兵力其实并不少,只不过被分割开来,各部有各部的难处,形不成一个整体作战,极为被动。

没招了,只能以力破局,寄希望于万一。

另外,希望寇彦卿能击退从洛口一带南下的那路贼军吧,不然还是个死。

“段巡官,你怎回来了?徐怀玉怎么说?”临出发前,胡真又碰到了段凝,问道。

段凝被他派往西边的新安县,联系守将徐怀玉,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徐怀玉也是梁王的元从老人了,资历并不比胡真浅,只不过立功较少,有勇无谋,再加上梁王喜欢用新人,不太喜欢老将,故走得比他慢了一些。

“徐将军说,贼帅李唐宾加强了攻势,他不能撤。一撤,士气动摇,怕重演轵关旧事。”段凝回道:“下僚回来的路上,还远远见着夏贼骑兵往西而去。”

“有多少?”

“两三百骑。”

胡真稍稍放下了点心,叹道:“局势若此,我等皆有罪,今已无他法,唯有一死以报大王。”

段凝闻言也有些触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知莎栅城那边如何了”胡真又有些忧心。

派往莎栅城的使者还没回来,那边有佑国军五都步军,外加数千土团乡夫,兵力与新安县差不多,守将身份比较特殊,乃梁王二兄朱存之子朱友宁。

朱存与梁王一同跟随黄巢起事,与大伙都认识。后来在攻广州的时候,朱存战死。梁王镇汴,将家人从萧县接回,二兄所出的两个侄儿友伦、友宁都到军中历练。

朱友宁还是立过一些功劳的,跟梁王打过秦宗权,前年被派到洛阳,既是历练,也是监视,胡真心中有数。

“罢了!战局扑朔迷离,贼兵黑云压城,我要管不了太多了。”胡真一跺脚,摇头道:“今率此七千众北上,成与不成,唯此一举。徐怀玉、朱友宁还有霍存,各安天命吧。”

在附近诸县征兵一万,老实说不太顺利。最主要的原因是有夏贼骑兵骚扰,百姓纷纷躲避,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人,只集结到了四千。

胡真抽调了佑国军三都精兵,带着这四千土团乡夫,悲壮地北上了。

七千人,各持数日干粮,没有长期厮杀的打算,竟然是一锤子买卖。

“唉!”段凝又叹了口气,往家中走去。

他不太看好胡真北上的前景。夏贼既然敢前出白马坡,处于洛阳与河阳南城之间,那么肯定做好了万全打算。况且,过去不少时日了,他们的营垒应已很坚固,新旧夹杂的七千兵,多半要碰个头破血流。

回家的路上碰到了都押衙马嗣勋。

此君是濠州人,家族世代在州兵中当文吏,处理各种文书工作。他也不例外,子承父业,又熟读经书,口才很好,能言善辩,甚得刺史张遂器重。

他当然也习武艺,擅使陌刀、重剑、长枪。濠州为杨行密攻取后,马嗣勋带着数百人逃归汴州,梁王悯之,任命他为汴州军府押衙,随后又派到洛阳,担任佑国军幕府都押衙,连带着他那几百老部下,也编入了佑国军。

如今城中还剩两都步军,就暂由马嗣勋统领了。

段凝想了想,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