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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暗斗明争【中】

欠三更

张华来时,因担心赌坊见钱眼开节外生枝,所以特意把多余的银票放在了家中。

至于那份名单

他又哪里会想得到,赌坊的人会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故此也没多想,就把名单带在了身边,而这也正是张华见到焦顺之后,霎时间亡魂大冒的主要原因。

如今人赃并获,又听焦顺点出了陈员外,他知道想要蒙混过关是绝无可能,只好先将陈员外如何设计诓骗自己,自己又如何在无奈之下泥足深陷的事情,七分真三分假的说了。

然后才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先前与陈员外的密谋,仔仔细细的复述了一遍当然,主动坑爹事情他可没敢说。

而焦顺听完之后,又仔细将那份名单过了几遍,然后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两个匠师身上。

这份凭空捏造的名单,如果最终查无实据的话,岂不是白白暴露了张华这个举足轻重的奸细?

所以这名单上等人,肯定有对方布置的暗子!

如果焦顺推测的没有错,只等上面追查时,这些暗子就会主动跳出来自承其罪,借机将他贪污受贿的事情做成铁案。

不过这种自承其罪的做法,很明显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相当自杀式袭击,如果不是养了多年的死士,就得靠诱之以利或是用天大的把柄威胁,才能让对方甘心如此。

而这样的死士,要说有那么一两个,倒还说的过去,但这名单上十几个都是如此,就有点

尤其这上面罗列的工坊管事,基本上都是出自中大型国有企业,敛财的机会多的是,更不会轻易受人胁迫。

故此想让他们集体自毁前程,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怕是个天文数字。

且不说下这么大力气搞掉自己值不值,对方真要有这么大的财势和能力,也不用费劲搞什么栽赃陷害了,直接让下面串联起来罢工抗议,就能让自己难以招架!

故此焦顺认为,这名单多半是九假一真。

这一旦把卧底的范围缩小到一两个人或者两三个人的程度,那么两个匠师名列其上,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这两个老头都是退休反聘人员,论身份论地位和那些管事不说天差地别,至少也是云泥之别。

收买他们的成本无疑要低上很多。

而以他们的年纪,铤而走险为儿孙的可能性,也远高于那些大权在握的管事。

再加上他们匠师的身份,正好可以借机抹黑勤工助学新政,正可谓是一箭双雕!

唯一的问题就是,以师匠们的身份不太可能拿出太多银子贿赂焦顺,估计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在名单上添加了这么多的工坊管事,借以增加焦顺的罪行。

毕竟世人多有先入为主、以点带面的想法,一旦确认焦顺确实受贿了,多半会认定那些没查出实证的,只是掩藏的更深而已。

更何况

以时下的风气,要说那些工坊管事身上一点毛病都没有,焦顺是决计不信的。

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若查出他们旁的罪证来,这一个贪污受贿的上司,一个贪污受贿的下属,虽然依旧没有真凭实据,可谁会相信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往来?!

想到这里,焦顺眼中煞气更胜。

也亏得倪二和刘长有先后提醒,否则一旦这个计划执行起来,自己再想逆转局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抬头看了看正战战兢兢的张华,焦顺示意倪二道:“让他把方才说的,全都写下来画押存证。”

“好咧!”

倪二干脆的答应了一声,又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要不要我带人把那什么陈员外绑来,让他二人做个对证,顺便再问一问幕后主使?”

“不。”

焦顺摇头道:“这种时候就不要节外生枝了等他录好了口供,就把他送回去吧。”

张华闻言先是大喜,随即却又忍不住疑惑起来。

他虽然避重就轻,把大多数责任都推到了那陈员外头上,可归根到底仍是做了背主小人。

无论怎么想,焦顺都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大人。”

他忍不住挺直了身子问道:“您、您这是要把小的送回哪儿去?!”

“放心吧。”

焦顺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起身道:“自然是要放你回家出来这么久了,谁知道那姓陈的有没有派人监视你?你回家该吃吃该睡睡,总之别露出什么破绽就好。

“等事情发了,我还指着你做个人证呢,而既然做了人证,往后该怎么定罪自是朝廷来判。”

张华闻言心下刚松了口气,却见焦顺走到近前,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道:“当然,前提是事情发了,如果他们瞧出破绽,主动退缩了呵呵。”

那巴掌轻轻落在肩上,就压的张华垮了半边,听到最后那声冷笑,更是吓的他肝胆俱裂,急忙又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的颤声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不会露出半点破绽!”

说完之后,却听焦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好了。”

又过了片刻,身前才传来倪二不耐烦的声音:“你特娘的别趴在地上装死,赶紧给老子把口供写出来!”

不提张华如何。

却说焦顺离开赌坊之后,便命栓柱去衙门传话,让贾芸盯死了张诚的一举一动虽然张华说这事儿与张诚无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是这等关键时刻,最是马虎大意不得!

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几个倪二的手下,悄默声赶到了左安门蒙学,借口询问最近的教学情况,将两个在名单上的匠师,单独叫到僻静处拿下讯问。

这种做法,其实也有打草惊蛇的可能。

但只凭张华的一番说辞,想要取信于人并不容易,焦顺迫切需要拿到卧底的口供作为对证,故此也只能冒些风险了。

不出预料,在焦顺一番疾言厉色之下,两个师匠方寸大乱,很快就招认出,有人出大价钱让他们自称给焦顺送过重礼,所以才得了这塾师的肥缺。

而这所谓的重礼,正是前些日子焦顺从工部坊市里买的珍品。

而这也补足了匠人拿不出贿赂的漏洞能工巧匠家里私藏着几件工艺珍品,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焦顺听了也不禁生出些后怕来,不用问,自己当初买东西的凭证,肯定被人做了手脚,毕竟那内部坊市本就是司务厅所设。

果然,这小便宜贪不得啊!

不过

这一来,也或许能根据这条线索,反查到司务厅主事韩升头上。

拿到两个匠师和张华的口供之后,焦顺又坐立难安的等到了入夜,这才急匆匆赶奔苏侍郎府上,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禀明。

当然,考量到存在苏侍郎与韩升也是一党的可能,焦顺还另外准备了一份口供,托宝玉送去了北静王府作为后手。

却说苏侍郎听说此事之后,当即也是面沉似水。

捋须沉吟了片刻,他盯着焦顺问道:“你待如何?”

“焦顺迟疑道:“下官一是想自证清白,二是想查明幕”

苏侍郎打断道:“我是问你打算怎么做!”

焦顺知道苏侍郎是雷厉风行的主儿,当下忙又道:“以下官看来,无非是两种做法,一是立刻拿下那陈员外和内坊的管事,全力追索幕后主使之人二是先按兵不动,坐等那幕后之人主动跳出来。”

苏侍郎闻言摇头道:“主使之人和执行之人未必是同一人,何况若要推托总有办法。”

说着,起身断然道:“事不宜迟,老夫亲自陪你去顺天府走一遭,务必尽快将这姓陈的缉拿归案!”

焦顺虽然给出了两种办法,其实心里也倾向于直接拿下陈员外和内坊的管事,反正这年头各种酷刑多的是,三木之下不怕没人招供!

这苏侍郎果然是雷厉风行,当下命人取了官袍套上,便准备同焦顺一起赶奔顺天府。

谁知到了府门外,却见倪二正没头苍蝇似的,在台阶上来回打转。

焦顺心知不好,忙唤过他追问究竟。

“大人!”

就听倪二满头大汗的禀报道:“我按照您先前的吩咐,派人在陈家附近监视,结果刚入夜就见那府里跑出七八个人,沿街呼喊什么老爷。”

“兄弟们觉得不对劲,上去拦下追问究竟,这才得知那姓陈的送走张华之后,就在堂屋里反锁了房门,说是要静一静,结果中午吃饭时叫他不应,晚上叫他仍是不应。”

“他的小妾担心出了什么意外,让人撞开门一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非但那姓陈的不见了踪影,连特娘的金银细软都不见了!”

“那小妾见状慌得不行,催着让四处寻找,这才让咱们发觉不对。”

“后来兄弟们再一细问,感情这特娘陈府是两个月前才弄出来,房子是租的,下人是新雇的,连小妾都是从窑子里找的”

“更绝的是,那姓陈的狗东西,两个多月就发了一个月的工钱!“

听完倪二这番话,焦顺头一个念头就是走漏了风声,把那姓陈的吓跑了。

可转念一想,这姓陈的在张华走后就开始闭关了,而自己是在午后才露的面,在加上他在府里的种种布局,显然是早就存了功成身退的心思。

把这番分析和苏侍郎说了,苏侍郎也认同了焦顺的看法。

“苏大人。”

见苏侍郎再次陷入沉吟,焦顺主动请示道:“您看咱们是先把内坊的人拿下,还是”

“不妥。”

苏侍郎摆手道:“没了陈员外这个关键人物,你如何证明此事与内坊有关?如果咱们贸然动手,内坊的人却拿出票凭来,声称绝无此事,你又待如何?”

“这”

如果焦顺能做主的话,肯定是直接严刑拷问内坊的人。

但看苏侍郎的意思,显然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绝不会这般滥用酷刑。

“那就先镇之以静。”

见焦顺默然不语,苏侍郎捋须冷笑:“老夫倒要看看,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这虽然并不是焦顺的本意,可既然意外走脱了陈员外,如今也只能选择守株待兔了。

但愿那幕后之人并未发现事情有变,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跳出来作妖。

否则

自己即便成功挫败了对方的阴谋,也依旧拿这些老阴比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