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文心知不论江大力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预感到明日可能会有危机,那么现在趁着江大力离开皇宫,此时便是他最好的求援机会。
错过现在这个机会,等对方返回,他就将彻底没有任何机会,只能坐以待毙。
然而念头刚起,他又不禁涌生更多不安与迟疑——江大力会不会已察觉他有问题,故此才会在离开皇宫后不坐轿子也不坐马车,而是骑巨鹰离去,脱离他的视线后杀个回马枪,此时便正在暗中某处盯着自己。
若是如此,那么对方调离禁军统领齐士安以及大内侍卫魏子征去往皇陵的举措,也不过是借助这二人身为皇宫内宫守备力量的敏感身份,吸引他的注意力,令他认为对方一定会去皇陵,但其实皇陵也不过就是个试探的借口罢了。
若真是如此,那么对方也并不是对朱无视的死有所怀疑,一切都不过是挑动他神经的试探罢了。
对方难道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他拥有了天怒?
脑海中各种思绪电转,朱允文又僵僵坐回了御椅,闭上双目作激烈的思想斗争,建立一个个念头又迅速推翻,几乎到了癫狂边缘。
两名作为江大力的眼睛伺候在旁的太监均是隐晦对视了一眼,都察觉到此时的朱允文明显不对劲,不由都提高了警惕。
“是朕想岔了,朱无视早已被他干掉,他去皇陵又怎会是怀疑朱无视的死?不过是让朕以为他是去了皇陵,令朕认为求援的时机到了,在此时露出马脚......”
“不论是不是这样,再等等......朕可以再等等,并肩王也不是一手遮天,皇陵那边也有我安排的人,只要那边确定他已到了皇陵,朕就可以立即行动。”
一炷香后。
先前那名汇报消息的太监再度进来,跪伏书桌前的地上,对着朱允文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叫道,“启禀皇上,并肩王已到了皇陵,现下正与齐大人、魏大人一起,正准备祭拜!”
“好!!”
朱允文心中大叫一声,暗道是自己多疑了,并肩王也并非对他完全起疑,注意力并没有彻底放在他的身上。
他心中果断下决定,蓦地抬起头来,起身后身子挺得笔直,吩咐道,“朕要去永宁宫。”
两名伺候的太监一惊,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刻皇上居然要去永宁宫。
永宁宫乃是西宫,其中的王贵妃乃是昔日老皇宠妃,照规矩当被加号太妃移宫至冷宫,但因新皇登基日短,后宫之事尚未处理,此番却不知为何?
但眼下朱允文既已起意,无人敢违,御书房外的龙辇都已是迅速备好。
朱允文坐入其中,心里回想的是曾经鬼王虚若无离开皇宫之前的交代。
“并肩王此番大张旗鼓着谢威将铁胆神候朱无视心爱的女人送遣入皇宫,必然有其深意,我怀疑并肩王也会回朝,故此暂且避开,皇上若是察觉危险,可至永宁宫向王贵妃求援,切记!若无危险,莫要自乱阵脚。”
“永宁......永宁......”
朱允文坐在龙辇之内,心中思绪纷乱如麻,“只希望去了这永宁宫,便是真的能就此安宁了。”
没有人察觉,此时此刻一道人影正立在百丈外一处建筑雕梁之上,正目视着朱允文的龙辇远去,倏尔身法一动,尾随跟上,视皇宫内四处巡逻盯梢的大内侍卫于无物。
盖因整个皇宫的防卫力量,他虽是不可调动,却也了如指掌,加之他的灵觉已不能以常理加以测度,早达到玄之又玄的境界,除非同境界或者更强的对手,否则任何人接近百丈便可生出感觉提前预知到。
甚至,便是有人此刻与他打了个照面,他都可凭借超凡脱俗的精神力量形成冲击,令对方宛如视而不见。
他自然就是江大力。
乘坐轿子离开皇宫后,他便下了轿子,准备驾鹰去往独龙阜,却在飞远过后又绕道返回皇宫,于无人处低调下鹰,再度悄悄返回皇宫,观察朱允文是否会有所动作。
这自也是早就已预先计划好的,否则若没有这个环节,那么先前对朱允文的几番试探也便算是做得无用功。
至于皇陵那边朱无视的尸骸问题,倒是可以先放一放。
此刻眼看朱允文竟是在得知他已到皇陵后,便立即出了御书房,直奔后宫方位,江大力心中登知怕是将要抓到对方的一个秘密。
朱允文若是心中有鬼,那么此刻他“不在皇宫内”,便是最好的自救机会。
而若真是有高人在背后庇护指点朱允文,这个时候也很快就将被朱允文逼出来了。
江大力敛去气息一路尾随,很快便远远吊着龙辇到了永宁宫。
眼见那边太监侍女皆是跪拜的空当,他挑了个方位提气纵身飞跃上附近建筑的院墙,而后施展天龙七步悄悄掠近距离永宁宫最近的建筑屋脊,趴伏在瓦面的侧方,口鼻呼吸全消,静静以超然的灵觉去感知永宁宫内的动静。
“......皇上,王贵妃正在沐浴香汤,未能及时出来迎接,还请皇上见谅!”
“无碍!朕也是临时起意来此,并未提前通知,不知者无罪,不过现下正是青天白日,王贵妃何以此时沐浴?”
“回禀皇上,贵妃自先皇时便身体抱恙,先皇过世后病情更为加重,陈太医昔日开的方子,每日须以药汤泡浴两次方可缓解遏制。”
“原来如此,朕便在宫内等候贵妃。”
江大力灵觉继续延伸,便听到那宫内深闺中的女子声音。
“......娘娘,今日外头风大,奴婢为娘娘盖上披风再去见皇上吧。”
“嗯!”
一道宛若像仙乐般的女子声应了一下,接着便是衣服摩擦的“沙沙”声。
显然,这声音悦耳动人的女子是在加添衣物。
江大力稍微集中意念,甚至能凭借灵觉大致感应出此女所在的房间空间、周遭又有几人。
“先皇故去后,娘娘您也是日渐消瘦,不知皇上为何这时来见娘娘。”
江大力听到这里心中颇奇。
这做奴婢的,还敢猜疑皇上的心思,并在这娘娘面前说出来,无外乎这奴婢也非同一般,许是颇为受宠,又或者这王贵妃平日里对奴婢都是如此亲近,疏于管教导致。
江大力突然心中一动,才发觉自己竟对这明国后宫是完全陌生,可谓一概不知,若真是有什么高人效仿昔日的老太监藏在后宫内,倒是的确会避开他的“监察”范围。
“皇上的来意你们莫要去猜,宫内须得谨言慎行。本宫突觉身子乏力,外头既然风大,更是不便出去面见皇上,你们便去请皇上移步宫内一叙吧。”
“是!”
“有问题......”
江大力听到这里,正式确定这王贵妃的问题很大,仅仅是一句“宫内须得谨言慎行”,似就已宣告出这些奴婢侍女都只是在宫内待的时间不长之人,而身体不适请皇上进宫一叙,便更是古怪。
要知这王贵妃乃是先皇妃,若是如此不避嫌准允新皇入闺一叙,便是败坏新皇的私德,传了出去后宫内的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
这时只听到房门吱呀的声响和奴婢去请皇上的脚步声。
江大力用手指弹了弹后背的刀柄,解开对破境珠的控制,允许天僧的元神力量出来放放风,帮助一起监察八方动静。
他的灵觉则更为集中在那贵妃娘娘所在房间,去听对方此时的动静。
然而此刻那房中静悄悄地,连那贵妃娘娘的呼吸声都似也听不到。
若非灵觉此时对空间距离的感应还在,江大力都要怀疑是否灵觉感应出了差错或被对方察觉后反制。
蓦地,那房间内一阵极其轻微的“哗哗”声起。
江大力和天僧俱是心中大奇之余,来了精神。
因为都听出乃是有人自水中跃出后的声音,但来人却是落地无声,只不过出水时衣物带动了水声才令他们察觉听到,引起注意。
如此轻功,来者非同一般。
但有人既然能从水里跃出,只说明对方先前是躲在王贵妃沐浴的木桶之内,否则房间内也并无其他任何水源是可藏人之处。
此人是谁?
为何能躲在王贵妃沐浴的木桶内?
这时,朱允文也已是在两名太监高宣下,到了房间门口。
房门“呀”地一下打开,传出王贵妃表达歉意的声音,朱允文立在门口惭愧道,“朕早已听闻王太妃你是身体常年抱恙,直至今日才想起来探望,是朕惭愧,太妃你又何错之有。”
话罢,朱允文当即踏步进入房内。
两名尾随的贴身太监正要紧随,却被朱允文立即呵斥。
“太妃身体有恙,除朕之外,你们这帮狗奴才都不可贸进打扰。”
两名贴身太监登时驻足躬身,心中俱已是涌起强烈不安。
怪!
委实太怪了!
二人此时都感到王贵妃与皇上怕是有什么古怪。
但此刻遭到呵斥,也根本不敢冒着杀头大罪强行尾随进入其中观察。
江大力的灵觉捕捉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清楚,朱允文虽被自己架空,但毕竟也是皇上,体内流淌的便是皇室血脉。
只要对方一天还在皇位上,他安排的这些监察人手就会对其产生敬畏,在紧要关头也派不上用场,用一句话说那就是一个月几百两的俸禄,玩什么命啊?
所以若朱允文真的有问题,他不在皇宫的这几个月,对方完全就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做出许多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吱”地一声房门关上。
江大力的身影几乎同时紧随而动,如一头大鸟自瓦面的斜面纵身而起,借着高度当空一个跟头,手脚展开,滑翔掠向那房屋方向。
房屋当中,朱允文走进内屋便隔着珠帘看到了王贵妃以及一个双手合拢成十却浑身散发血腥气息的僧人,不由心中陡然一惊险些叫出了口。
那僧人脸上没有二两肉,却肤色极其红润,双眼略带几分慈和,正要笑着开口说话,突然脸色一变蓦地看向头顶。
几乎同时,屋顶上仿佛落下了一个庞然大物,蓦地一震,所有瓦片像是节节拍般震动齐响。
“有刺客!”
外面尖锐的太监声音刚刚响起,便被一道如重锤般击入所有人心底的冷哼声击溃。
“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本王是谁!”
“并肩王!”
房间内,朱允文吓得脸像窗户纸似的煞白,一股冷气,从脊梁骨传到脖子,电一样在全身扩散开。
王贵妃与那和尚俱是齐齐色变,脸色难看至极,气机锁定下都是动都不敢动。
“本王在此有话要和皇上以及王贵妃聊聊,你们这帮奴才,都退开!”
房外传来江大力中气十足的声音。
“吱”地一声,房门被堂而皇之的推开。
江大力魁梧雄壮的身躯跨门而入,炯若寒星的虎目射出森冷电光,罩定房屋内如临大敌的三人,嘴角咧开一丝冷笑弧度道。
“三位有什么秘密需要在这小小房间内私聊?本王也强行加入一个如何?”
...
...
今天身体不适一天,可能有点儿小感冒,只能更新四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