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早在战国时期,这种规矩便形成了。
双方交战,不斩来使。
路上只要亮出了使者的身份,沿途各地多半不会刁难使团。
当然,前提是你别从敌对国家的地盘上经过。
那样别人不找你麻烦完全就是因为自己脑子有泡,但凡正常点的人都不可能放你过去。
陈平等人这一路上虽然小心翼翼的,但还是依旧一路亮出了汉国的使节。
整个使团依旧是离开洛阳时的那一身装扮,并没有进行乔装打扮。
所以尽管看着很整齐,但却又沾满了尘土。
进城之后,陈平等人整理了一下着装,让自己尽可能的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狼狈。
王离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境遇,所以也没有去刁难这些使团成员。
允许陈平带着十个随从入内,其余人也被妥善安置了下来。
而陈平则是手持汉国旌节,挺直了腰板,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啥?
你以为代表使者身份,代表王权皇权的是那道很好看的绪?
错了!
大错特错!
其实旌节是那根棍子……
经常被当做拐杖的棍子……
历史上匈奴人就是没搞清楚这些,所以苏武才能一直保留着真正的旌节。
当看到陈平手中那杆旌节的时候,王离便摆正了姿态。
他所接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在这种场合表现出不屑的态度。
哪怕秦国灭亡于汉国,哪怕他们是拥有敌对关系的人。
秦国已经不在了,自己还装的那么像,给谁看呢?
“汉使陈平,代汉王出使信都,见过王将军……”陈平手持旌节,稍稍弯腰,旌节却保持直立没有丝毫的晃动。
旌节代表着王权,有这杆旌节在这里,就代表着汉王亲临。
弯腰行礼,那只是代表陈平自己,旌节是万万不能动的。
两者身份不同,王离的咖位,还远不足以让汉王对他施礼。
什么礼遇下士什么的,偶尔的来一次还行,要是动不动就这么搞,倒是拉进双方距离了,可是直接损害的可就是王权的地位了。
“见过汉王,见过汉使!”王离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才说道:“想不到竟然是陈相……”
王离当然知道陈平是汉国丞相,对于这个使团,他还是有些惊讶的。
“王将军见笑了,丞相不丞相的,不过是个职位罢了,这些并不重要,只要心中有国,心中有民,无论在哪个职位,都能施展自己的抱负!”陈平微微一笑道。
“哎!大秦若有陈相这等人才,何至于如此啊?”王离忍不住的感叹道。
大秦真就没有这种人吗?
当然是有的,只是他的制度,他的环境,让这种人出不了头罢了。
加上奸臣当道,连李斯冯去疾这种左右丞相都被搞死了,其他人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秦之祸根早已埋下,二世不得道,赵高等人狼狈为奸,致使忠臣名将纷纷陨落,有此结果,并不意外!”陈平心中呵呵一笑,不是俺不去,而是嫩不要啊……
王离微微皱着眉头。
暗道这个陈平可不简单啊。
简单的两句话,第一句表明了汉国的大环境,汉王对待百姓官员的态度。
第二句则是表明了秦国的问题由来已久,即便今日不亡,他日也会亡的。
当然,这个王离没办法去验证,因为秦已经亡了,所以陈平说出这句话就是很有道理的。
想到这里,王离双手一摊,随意道:“国亡家陷,将士军心早已不在,现在我也控制不了这支部队了,汉国若能妥善安置这些将士,我愿意解甲归田,安稳的当一个农家翁!”
“国是亡了,但是家却没有陷,汉王早已下令,关中各地,政策皆与汉国一致,土地均分,免赋税三年,军中将士,若愿继续与国效力着,皆可留下,若不愿,可自行归乡。”陈平说着王不饿在关中的一些政策。
这个政策对普通士兵来说诱惑很大,但是对于军官们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般来说,一个屯长往上的军官,家中的田地按照汉国新划分的标准,都是超标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虽然在土地上减少了军官们的待遇,但是在其他方面却是增加了。
虽然总体而言依旧不如先前,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毕竟作为一个战败者,还想享受以前的待遇,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陈平接着说道:“王上深知将士们在外征战劳苦,加之先前守卫长城艰苦,数年未曾与家人相见,临出行前,王上特意交代本史,王上已经召集咸阳周边的军士家属修家书一封,稍后便会送来。”
“什么???”王离为之一惊。
这种事情秦朝也能做到,但却没工夫去做。
浪费时间和精力,却又带不来明显的效果,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能激励将士,但有些人却偏偏认为这会勾起将士的思乡之情,更加不能专心认真的去干活。
王离知道,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汉国基本上就俘获了一半将士的军心了。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秦军,没了始皇帝的秦军,经过二世摧残的秦军,他们并不在乎自己跟了谁,他们只在乎跟着的人,在不在乎他们。
陈平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些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王将军可知道,现在的汉国百姓过着的是什么生活吗?他们可以耕种官田来抵消当年的赋税,若是超出,官府则需要向其支付酬劳。”
“王上从不随意征召劳役,哪怕先前西进关中,所需粮草也是西征大军事先自己运输过去的。汉律规定,每年徭役二十日,超出役期,每增两日,给粮一斗,或抵消来年赋税……”
“除此之外,为应付征战,王上下令汉国各地进行屯田,例如这次的灭楚之战,汉军的粮草将会从东郡,砀郡,颍川郡三郡就地补给,无须征发百姓,官田所产足矣……”
“另外,汉军有粮草将军,手下有专职的辎重队,对于因伤不能再战的将士,也都为其安排了生计,不图大富大贵,至少只要自己还能动,这辈子是饿不死的。”
说到这里,陈平微微一笑,接着问道:“如此政策,试问王将军,秦如何才能不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