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份,波士顿咨询在沪市成立波士顿咨询公司沪市有限公司,这是一家b的全资子公司。
无论从资历还是成绩,罗燕本以为子公司的总经理非她莫属。
成为沪市子公司的负责人,意味着她离公司的合伙人更近了一步。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就在她满心欢喜等待总部的命令时,公司却从总部突然空降来了一个白人男高管,担任沪市子公司的负责人。
她给上司打电话据理力争,激昂陈述自己是沪市子公司负责人最合适的人选,然并卵。
上司打着官腔安慰了她一番,最后告诉她,这是最终决定,不容更改!
罗燕虽然被打击得不轻,但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就没再纠结,毕竟她挺喜欢这份充满了挑战和未知的工作。
她自我安慰,自己再怎么说都是公司的开拓功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或许公司另有安排,耐心等待就是了。
就算公司不让我当沪市子公司总经理,那肯定也要给我升职加薪作为补偿吧。
但现实又一次扇了她一耳光,别说升职加薪了,总部连根毛都没给她。
罗燕以前听说过华人、华裔在美国有玻璃天花板,对此她颇有些不以为然,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就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但最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她不仅是华人,还是女性,在美国职场上天然处于弱势地位。
那个空降来的男高管,论能力远远不如她,但就因为对方是美国公民,还是男性,就能轻松击败自己成功上位。
她算是彻底看透了美利坚的虚伪,嘴上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
恰好年初的时候远景集团广撒英雄帖,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远景集团接触了一下,不接触不要紧,这一接触,她仿佛发现了一座新大陆。
她1982年出国留学,那时候的内地清一色的全民所有制企业,私营企业别说影子了,连概念都没出现,个体户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在美国求学五年,为了省钱,期间没舍得回国,博士毕业后进入波士顿咨询,倒是有钱回国探亲了,但工作繁忙,反而抽不出时间。
直到1990年公司派她前往香江组建香江办公室,从那开始,她经常往返于香江和内地之间。
她发现这些年内地虽然发展很快,跟自己出国时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总体上来说,跟国外相比还落后很多很多。
别的不说,单说内地的企业,无论是过去的国有企业、集体企业,还是新出现的乡镇企业、私营企业,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离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企业”还差得远。
其实不仅仅是内地,放大到整个华人圈,只要是华人创办的企业,绝大部分严格意义上都是家族式企业,而非“现代企业”。
但远景集团却是一个“另类”。
创始人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内地人,但所创办的企业却没有家族式企业的影子,不仅打造了完整的组织架构,而且在组织架构的建设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创新。
比如相当于董事会的决策会员会,以及决策委员会领导下的财经、人力资源、审计、战略市场等若干个委员会。
然后是领导下的财务部、审计部、信息化部、人力资源部等行政部门,负责集团总部的日常运营工作。
行政部门之下,根据产品和业务逻辑划分的大事业群,以及按地理区域划分的区域事业群。
这种组织架构让她耳目一新,一改她对内地企业的轻视之心。
她在惊讶之余,对远景集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亲自来沐城考察了一个星期。
当她得知远景集团创始人在拥有100股权的情况下,这些年不停地将手中权力下放、分散,她马上意识到这里是一个值得自己奋斗的地方!
与其留在伤透了她的心的波士顿咨询,还不如来远景集团大干一场,为自己正名!
今天你对我弃之如敝履,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高攀不起!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波士顿咨询给炒鱿鱼了,转身投了远景集团。
原本她应聘的是集团战略或审计方面的工作,但在对远景集团有了一个大概了解后,她发现远景集团在其他方面都多多少少有可取之处,唯独在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简直一团糟。
绩效管理、激励政策、薪酬体系、人才引进政策、人才培养体系等等,在她看来到处都是漏洞和缺陷。
她是一个喜欢挑战的女人,越是困难的事情,她越是感兴趣,越是越动力。
否则,她也不会因为与沪市分公司总经理一职失之交臂愤而辞职。
所以,她主动请缨,想要担任人力资源部部长,不过却被傅松给隔空否决了。
当然,他做出这个决定并非出于对留学生的偏见,因为在每一个高管入职前,他都要求进行一项政治倾向的背景调查,凡是加入过乱七八糟神秘组织的人统统枪毙,能力再大也不要!
这是原则性问题,更是事关远景集团未来几十年的健康发展。
他也不是怀疑罗燕的能力,而是担心她水土不服,贸然启用她大动干戈,搞不好会扯到蛋。
正好郭凡声也介绍来了一个叫陈淑芬的女同志,傅松在看过陈淑芬的简历后,拍板让两个女同志做搭档。
罗燕任人力资源管理委员会主任,负责集团人力资源的顶层战略设计。
陈淑芬任人力资源部部长,负责落实人力资源管理委员会的政策,并且负责集团的干部队伍培养,主抓干部队伍的思想工作。
相对于海归,傅松更愿意用土生土长的内地人来干具体工作。
韩泽声继续介绍道:“傅总,这位是陈舒芬女士,人力资源部部长,同时是人力资源委员会成员。”
“陈主任,你好!”傅松一看陈舒芬的打扮,就知道她是个体制内出来的人,相对于一身名牌的罗燕而言,陈淑芬的穿着打扮就有些土里土气了。
陈淑芬之前是北方某大学经济管理学系的副系主任,并且兼任鲁省招生组的负责人。
四年前,被学校派往多伦多大学访问,学习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内容,去年年初归国。
回国后,由于她喝过洋墨水,经常去她那个经济管理学系办的干部管理学习班讲课,全国各地到处跑。
而且赚钱不少,差旅费和住勤费打包给,每次讲完一门课至少能赚2000元。
所以当郭凡声挖墙脚时,她有点舍不得辞职。
最后在郭凡声的软磨硬泡下,加上远景集团给出了十万年薪、配车、分房的条件,这样的待遇实在无法拒绝,她也就半推半就地来了。
她跟罗燕一样,考虑到自己之前在学校都是管科研的,所以她的第一目标并非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工作,而是希望去远景研究中心。
但傅松亲自点将,把她打发去了人力资源部。
傅松之所以这么安排,主要考虑到陈淑芬头戴教授光环,在高校中有不少人脉,能跟很多高校领导说上话,由她去做人力资源工作,就是希望她能将各大高校打造成远景集团的人力资源池。
在这方面郭凡声都不如她,郭凡声下海之前只是副研究员,而且关系网主要在政界,高校虽然也能说上话,但远远不如陈淑芬熟稔。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原因,他始终不放心将人力资源如此重要的部门交给罗燕这个海归来管,陈淑芬就是他往人力资源部门里掺的沙子。
“你好,傅总。”陈淑芬姿态放得很低,连连摆手:“傅总,陈主任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这回我是来您这打工的,今后有什么工作,请您尽管吩咐,我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兵,您往哪指,我就往哪打!”
一听这话,傅松对陈淑芬的好感蹭蹭往上升,大笑道:“好好好,陈总,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欢迎加入远景集团!”
陈淑芬四十岁出头,比乔芳零还大几岁,应该是集团副总裁以上高管中年纪最大的了,不管对方说这话是不是真心的,但人家的态度摆在这。
从陈淑芬刚才的表态来看,傅松觉得把她安插进人力资源部是明智之举。
同时,也是考虑到陈淑芬的身份和履历,傅松还让她联系远景集团学习和创新中心下辖的研究中心、远景学院、沐城职业技术学校三个机构。
至于为什么不用“负责”“分管”“协调”,因为那几个机构的咖位有点大,陈淑芬还真“负责”“分管”“协调”不了。
比如,远景研究中心的主任是前苏联科学院院士、诺贝物理学奖获得者巴洛夫院士,陈淑芬见面就矮好几层。
沐城职业技术学校的校长是梁敏章,老梁退休前主管的就是全国高校的科研管理工作,她见了梁敏章得老老实实叫一声老领导,让她去领导梁敏章?
这三个机构中,刚刚成立不久的远景学院,院长是郭凡声,也不是她能领导得了的,勉强能做到协调。
而集团学习和创新中心现在只能是傅松这个董事长来主抓,但实际上大多时候,他基本上不怎么过问,反正这三个机构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也不设任何考核要求。
跟陈淑芬寒暄完,傅松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新面孔”上。
韩泽声正要开口介绍,傅松却摆手打断了他,笑着向对方伸出手道:“我和梁先生是老相识了,梁先生,你好啊,咱们有快一年没见了吧?”
梁梦松连忙双手握住傅松的手,受宠若惊道:“傅总,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这个无名小卒,一点都没错,上次您去将军澳晶圆厂视察还是去年年底呢,到现在有差不多一年了。”
“梁先生,你也太谦虚了!”傅松在会议室里扫了一眼,“在这里我隆重介绍一下梁先生。梁先生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读博期间师从半导体晶圆加工技术之父胡正明先生,毕业之后进入工作。
至今他陆续发表了350篇的技术论文,还获得了一百多件半导体关键技术发明专利,你们说,这样的人才能叫做无名小卒吗?”
会议室的人没一个是傻子,见傅松居然如此郑重地介绍梁梦松,便明白梁梦松在傅老板心目中的地位。
原本很多人对梁梦松这个高管“新人”并不怎么在意,要知道远景集团五大事业集群的负责人,只有梁梦松这个“新人”,不仅没给集团创造一丝一毫的价值,还成了最大的资金黑洞。
这种情况下,大家怎么可能对他没有意见呢?
傅松对此心知肚明,刚才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别人都挨着坐的,只有梁梦松一个人坐在会议桌的角落里。
当然,他也理解其他人的心情,换成他,同样不愿意看到一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新人跟自己平起平坐,尤其这个人还只占便宜,不做贡献。
所以,他才要堂而皇之地当众称赞梁梦松,告诉大家这个梁梦松是老子看好的人,你们自个儿掂量着办!
其实他真的不想做得这么明显,但他也很无奈啊。
远景集团成立于1986年,至今已经到了第8个年头了,随着集团规模如吹气球般膨胀,内部斗争的苗头已经愈演愈烈。
去年年底他借着开年会之机整顿了一番,又是调整组织架构,又是轮换高管,又是杀鸡儆猴,能想到的招数都想到了,但也只是缓解了内部矛盾。
不过,他对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而且他也清楚,寄希望于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是根本不现实的。
这个问题无解,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利益纷争。
有利益纷争,就要拉帮结派搞山头,然后就是激烈的内部斗争。
尽管无解,但也不能不管,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不反对集团内部有斗争,如果高管们铁板一块,一个鼻孔里出气,反而要轮到他这个董事长睡不踏实了。
不过,斗争要讲方法,有底线,不能越界,如果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拆台,扯后腿,损害集团的整体利益,那他绝对不能忍,发现一起处理一起,谁的面子都不给!
傅松的这番表态还是很有效果的,大家见他这么重视梁梦松,都齐刷刷地向梁梦松行注目礼,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提高了对他的重视程度。
梁梦松感激得眼圈都红了:“傅总,您太过奖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