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啥变化?”李芸侧着头用手指梳理着半干的头发,“初中没上完就不上了,然后结婚生孩子,家里种了十几亩地,我啊,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沾了你这个老同学的光。呵呵,别人都羡慕我呢。”
“我也没帮上你啥忙,关键还是你自个儿有本事。”傅松翘着二郎腿道,如果嘴里叼根狗尾巴草了就更好了。
李芸咯咯笑道:“跟我谦虚上了。傅松,我突然想起来,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正八经地感谢过你呢。”
傅松扭过头好笑道:“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李芸道:“是啊,你现在是大老板,我的感谢在你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傅松苦笑道:“你这不是无中生有吗?好吧好吧,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请你吃顿饭呗,还能怎么感谢你?除了这个,你还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吃饭就挺好的,你下厨?”
“磕碜我呢!”李芸白了他一眼,“请你这个大老板吃饭,不得去大饭店?”
“如果是去饭店那就算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傅松哪里会让她花这个冤枉钱,她赚点钱也不容易。
“成,那就去我家。”李芸笑着道,“赶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明天吧。”
傅松道:“明天不行,我得去趟县城。”
“去县城?”李芸狐疑道,以为他在找借口。
傅松道:“买空调,总不能天天晚上泡河里吧,我倒是无所谓,我媳妇儿和闺女受不了。”
李芸啧啧道:“还挺会疼人儿的,好男人啊。那你定个时间,我在家随时恭候。”
傅松道:“后天吧。”
“那就这么定了。”李芸抬头看看月亮,“不早了,回吧。”
后半夜凉快了一些,但也没凉快到哪去,睡着了又热醒,然后又迷迷糊糊睡着,反反复复,总之折腾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后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傅笑菲被蚊子咬的满身包,一张小脸都肿了,把梁希心疼得不行,仔细检查了一遍,居然在蚊帐上发现了好几个窟窿。
梁希很想去问问杨巧兰,蚊帐破了也不知道换换?大人喂蚊子无所谓,可孩子这么小怎么行!
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了,自己婆婆是什么样的人,这几年她也算是摸透了,找了又能怎样?难道自己还能骂她两句?
傅松见她沉着脸不说话,自觉理亏,哄了两句,道:“我这就去找娘,让她换个新的。”
梁希淡淡道:“算了,别添乱了。你今天不是去县城吗?顺便买两幅蚊帐,还有驱蚊的药。”
吃过早饭,听说傅松要去县城,杨巧兰二话不说转身回了房间,从炕头的箱子里掏出一堆东西,然后装在袋子里,想了想又添了一把这两天刚下的鸡蛋。
做完这些后,杨巧兰趴在窗户上朝傅松招招手,压着声音道:“老三,你进来一下。”
傅松见她在自个儿家都鬼鬼祟祟的,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儿,不耐烦道:“啥事?车都发动起来了,我得马上走了。”
杨巧兰一瞪眼:“让你来你就来,罗嗦什么!”
“来了来了!”傅松尽管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跑了进去。
说心里话,他打小就怕老娘,因为爹体弱多病,重活干不了,轻活干不久,一年365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炕上,所以里里外外都是老娘一个人操持,这就养成了她泼辣的性格。
在农村,男人指望不上,女人就只能把自己当男人,如果不泼辣点,这个家早就散了,也拉扯不大六个孩子。
傅松进了老娘房间,看到炕头的大木箱开着盖子,然后又看到炕上放着一个编织袋,里面鼓鼓囊囊的。
对于这个刷了红漆的大木头箱子,傅松印象不要太深刻,打他记事起,这个大木头箱子就承载了他的快乐,想忘都忘不了。
木头箱子一米见方,据说是当年杨巧兰出嫁时请人打造的,她的嫁妆中最值钱的恐怕就是这个箱子,用了五十多年,除了岁月痕迹外,箱子完好如初,就连道划痕都没有,可见杨巧兰对它的宝贝程度。
事实上,杨巧兰不仅对这个箱子很宝贝,而且只要是有点什么“贵重宝贝”,都会装在这个箱子里,比如各种好吃的。
傅松小时候就经常被二哥拽着来箱子里偷东西吃,每次被发现后,他就会被傅冬推出来背锅,尽管屁股跟老娘的鞋底亲密接触有点疼,但至少过了把嘴瘾,所以并不觉得吃亏,反而甘之如饴。
他也曾尝试独自来这边偷东西吃,但一方面老娘的钥匙不好偷,这种事情傅冬干得多了,更有经验,另一方面,即便偷到了钥匙,他也打不开箱子的盖子。
这个箱子太重了,他年小体弱,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掀不开盖子,因此试过几次后,便只能忍痛放弃吃独食的打算,继续跟着傅冬混。
杨巧兰一副生怕被别人看到的模样,道:“这些给你二哥捎去。你二哥不容易啊,媳妇不在身边伺候,我这个当娘的也帮不上啥忙,唉,让人怪心疼的……。”
听着老娘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傅松直翻白眼,我也是你儿子啊,我难道就容易吗?
你光心疼你的二儿子,我这个小儿子呢?
你的眼里只有你家老二,我这个小儿子难道不是你亲生的?
尽管满腹牢骚,不过傅松最后还是忍了,拎起袋子,心情就跟手中的袋子一样,沉甸甸的。
杨巧兰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用奚落的语气道:“我现在越来越看不上你二嫂子了,一个妇道人家,不守着自个儿男人,跑城里去卖包子,这叫什么事儿啊。我说她两句,她还不乐意。哼哼,你二哥还养不起她,用得着她抛头露面卖包子吗?”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老娘不提还好,傅松这个当儿子的和当小叔子的确实不好开口,否则就显得自己多管闲事似的。
但现在是老娘主动提起这事儿,傅松觉得有必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让她管好自个儿的嘴。
“我二嫂一个人在沐城照顾两个孩子,也不容易。你怎么不让我二哥去沐城帮帮她?”
“嘿,那是你亲二哥,你不帮着你二哥说话,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过会儿见了二哥,我也得说道说道,孩子孩子不管,媳妇媳妇不要,不想过日子了?”
“那也不是你二哥的错,要怪就怪你二嫂!”
“你呀,还是少管闲事吧,本来我二哥和二嫂屁事儿没有,让你这么一折腾,啥事儿都来了。”
“呸!我这是为你二哥好。你是不知道,你二嫂在城里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哎呀妈呀,那嘴唇涂的,眉毛描的,跟个女妖精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猪鼻子插大葱,装啥装?你说她到底是卖包子呢,还是卖……。”
傅松听她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道:“娘啊,我的亲娘啊,你要是想看到傅蕊和傅康没了爸或者没了妈,你就使劲闹吧,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才好!”
哪个女人不爱美,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人家张秀打扮一下怎么了?而且又不花你一分钱,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杨巧兰被傅松噎得够呛,还想开口,却见儿子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她蹦着脚骂道:“你个小白眼狼,白疼你了!”
傅松自然听见了老娘的骂声,撇撇嘴,走得更快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摊上这样的一个老娘,他这个当儿子的能咋办?
只能忍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