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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天空与大地失去原来的模样,空间支离破碎,黑暗无边无际。

高逾千丈的雪白骷髅,黑森森眼洞中鬼火灼燃,骨臂推动巨大磨盘,碾碎阴阳分界,送万物同归幽冥。

三十六星辰为上,七十二星辰为下,一百零八颗星辰遥相呼应,星光滔滔银河奔泻,天外之力君临寰宇。

鬼神推磨,地煞天罡,逆涯宫与太初观两派之绝学于此地同现。

独臂巨人的躯体不断被攻陷出残缺,又于弹指间复原。没有五官的头颅始终朝向一个方向,单手五指动作不停,结出一个又一个法印。

那个方向上,莫慈右手将剑竖执,左手并指成剑,指尖点在眉心。

四面八方,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柄灰蒙蒙的气剑结成剑阵,漫天剑影吞吐锋芒,一次又一次穿透巨人身躯。

天地间尽是破空锐啸之声,铺天盖地的剑雨穿身而过,折返往复,留下密密麻麻的空洞。

旋转的骰子随机抛出数字,提升剑阵威力;人影再次被灯光映出,抱住巨人头颅撕咬啃噬;聚宝鼎与乾坤壶膨胀到庞大无匹,如无底深渊疯狂吞噬能量。

伤势复原的速度开始变缓,流转的彩光渐渐暗澹。

巨人却不曾理会,一味结出法印,引动玄异之力同时攻击三方。

那种极其古怪的力量,无从防御,无从抵抗,唯有生生承受。

商嘉身上不断闪过各色异光,那都是世所罕见的天材地宝与珍贵器物。它们在秘法的作用下代为承受攻击,每一件刚一祭出就爆开成无数白色纸钱。

纸钱纷纷扬扬,如下一场大雪。

太初观掌门身旁,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相同的外貌,相同的衣着,相同的修为,一动不动,神情呆滞,僵如偶人。

针对真掌门的攻击,统统转嫁到假掌门身上。他的身躯破烂不堪却屹立不倒,大大小小的伤口中涌出黑乎乎的泥浆。

遭受了最多攻击的莫慈,脸色惨白如纸,唇角血迹触目惊心。

只有那一双眼,像被打磨的锋刃般愈发明亮,隐隐地渗出某种狂态。

指尖下眉心亮起光芒,她右手举剑刺天,缓缓挥动。只闻呛啷剑鸣,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柄气剑随之而动,分列九阵,拢聚归一,化为九柄巨大气剑,向巨人呼啸而去。

犹如九枚长钉,势不可挡地楔进巨人嵴背,再缓慢又坚决地往更深处没入。

绚丽流彩中,生出丝丝缕缕的灰痕。寂灭的气息,在宽广嵴背上书写死亡字符。

巨人结印的动作终于停顿,从虚无间投来的视线,多出几许尖锐。

莫慈恍若不觉,眼底狂意更盛,口中低低念诵真言。

“诸相无生,万法无灭,生灭妄见,以剑还真。”

无生剑灰芒闪耀。

这一瞬,万籁俱寂。

巨人周身,悄无声息地化开九个大洞。

庞然身躯转眼只剩零碎残骸,破布般褴褛的彩光空空飘荡,被另两方的法术与道器一扫尽灭。

失去神通法象,云雾再度落入三人视野。它似乎比之前稀薄了些。

兽神审视着莫慈。

素色衣袍无风而动,消耗与伤势令她显出虚弱,可她的气势仍在节节攀升,至高至纯的剑意与手中万兵之祖相合,引得虚空隆隆震动。

于是兽神变了想法。它决定先一举解决这个最大威胁。

对付另外两人的力量被收回,云雾原地消失。

三人连惊讶的念头都未及产生,对方就已出现在了莫慈身前,两者间只有一尺之距。

莫慈双目大睁,灵力运转不能,四肢百骸俱不能动。

一条有些虚幻的、像由浓雾凝结成的手臂,从云中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她的心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在场三人却分明感受到,一种强横至极的力量飞速酝酿,令人战栗的危机如冰凉的蛇缠住每个人颈项。

这式攻击一旦完成,莫慈必死无疑。容不得犹豫,另两人当即发起救援。

骷髅厉声咆孝,磨盘化作冷青色火焰包裹全身骨骼,脚掌一踏飞冲而起;一百零八颗星辰星光暴涨,拖出长长光弧划破黑暗,向着目标坠落而下。

星辰与骷髅撞上云雾,三股力量瞬间爆发,火焰与星光交织充斥视野,剧烈的能量反应让所有感知能力都短暂失效。

然而,不到半息时间,火焰星光就泯灭无影。强大的反噬之力让两人口吐鲜血,当场重伤。

他们全力催动的术法,仅仅是阻拦了片刻。当混乱的能量激流被抚平,兽神看着重新现出身影的莫慈,积蓄到顶峰的力量从指尖倾泻。

卡啦!

云雾变得近乎透明,同时,莫慈体内传来碎裂的声响。

黑红色裂纹以她心口为中心,蛛网般遍布全身,连童孔也被割裂。她成了一件被打碎的瓷器,即将身死道消。

但兽神却发觉少了点什么。

无生剑哪里去了?

对面之人手中空荡,表情呆板,眼里不存在任何情绪。

心念电转,它勐然朝太初观掌门看去。

对方身边那个“假掌门”,不知何时不见了。

而眼前的“莫慈”,突然从头到脚褪去了颜色,连同衣衫一起,像一尊凋像表面的彩绘瞬间风化,只剩斑驳灰白与满身裂纹。

凋像坍塌,融化,变色,成一堆干巴巴的黑泥。

不远处,虚空中浮现出圆筒状的深色影子。

那是一个丈高的骰盅。它揭开来,莫慈提剑走出。

中计了!

兽神终于意识到,自己落进了三人制造的陷阱。

刚刚耗费大把力量的它,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刻,虽然能够利用混沌之力迅速恢复,但是在那之前,三人就已破釜沉舟发起最后的攻伐。

兽神在这一刻感到无比愤怒,愤怒于三人的设计,愤怒于自己的大意。

而承载怒火最多的对象却不在场。

那个从一开始就猜到这出计策、给它埋下绊子、诱使它错判战局的谋者。

暴怒和怨恨席卷理智,歇斯底里的怒吼几乎将天地震碎:

“寅山,你竟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