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观,阵阁。
彷若悬挂万千星斗的恢宏殿堂,令人犹如身处星夜下的原野。
中央方柱之上,星云般的物质一呼一吸,收缩膨胀。
它是如此玲珑小巧,仿佛只手便可掌握;又是如此辽阔浩瀚,仿佛囊括星辰寰宇。
当以神识凝注,亿万阵纹盛放展开,纷繁迷幻,无穷无止,如若望进无尽虚空。
掌门凝神注视星云。他身后,阵阁阁主林沐洋,阵阁精英成员,及数位高层长老,依次默立。
赵锦煦也在其中,位置在林沐洋之后,其余阵阁成员之前。
他同其他人一般注视星云,却不似别人那样激动期待,只是看着,仅此而已。
无数次呼吸之后,骤然间,星云爆射出炫目强光,海潮般的光芒将所有人淹没。
众人眼前一片白茫茫,又于刹那间转为黑暗。
头上脚下,黑暗无止境地延伸。那深邃的漆黑中,存在着大大小小的、宛若星尘汇聚成的漩涡。
漩涡远近不一,有的明亮,有的暗澹,大部分为静止状态。
人们的视线最先并非集中于某个漩涡,而是落在黑暗幽深处一个巨大的空洞。
空洞呈现出更为浓重的黑色,宛若沉淀着亘古岁月凝结成的幽寂。
“莫非那就是……”有人惊疑不定地问。
掌门:“那是天陷之地,不是我们要找寻的目标。”
许多人闻言露出茫然神色,不解天陷之地所谓何处。
掌门没有解释,抬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上的极远处,有着整片黑暗中最为庞大的漩涡。
它拥有璀璨的核心和上百条旋臂,看上去壮丽无比。
众人仔细观察,一晃过去数日。
人们发现它时而静止时而移动,并且会毫无预兆地忽然消失,然后从黑暗里的其它地方显现出来。
它所经之处,其余漩涡像是受到某种力量拉扯,朝它所在方位扭曲变形。有些弱小的,会被粉碎成一股光流,汇入它的核心,等它移走了,过得许久才恢复原状。
掌门终于开口:“记录它的行踪轨迹,与逆涯宫无锋剑派送来的资料进行对照。”
众人齐应:“是!”
掌门移开目光,看向另外一个漩涡。
那个漩涡长得奇怪,旋臂短,核心大,不算明亮,光晕朦胧,像是包裹着什么东西。
它悠悠旋转的同时漫无目的地飘荡,每当与其余漩涡相遇,它或是将它们推开,或是把它们撞散。
好似海中巨舟,噼波斩浪地航行。
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像想起什么,将刚浮起的念头打消。
林沐洋手掐法诀,黑暗褪去,人们重回殿内,方柱上星云如故。
“辛苦诸位了。”掌门说道。
众人行礼致意。林沐洋神情一动,往旁踏出一步,让出身后的赵锦煦。
他道:“多靠锦煦提出的改良之策,我等方能提前完成阵法,锦煦这次功不可没。”
掌门点点头,看向赵锦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老家主泉下有知定感欣慰。”
赵锦煦默然垂首施了一礼。
掌门嗓音微沉:“太初观不会忘记赵家。”
幽芒掠过眼底,赵锦煦抬起眼眸,已是了无痕迹。
“代父亲谢过宗门。”
……
逆涯宫。
冰蓝色的水潭里,一尾透明小鱼摆尾游曳。
水潭似浅而极深,潭底银丝交错有如经纬纵横。小鱼头前悬浮一珠,珠中一缕血烟翻腾。
小鱼每游一段时间,就吐出一颗气泡。气泡下沉,落在潭底,化作银珠。
铺就银丝的潭底已有若干银珠,有些地方不止一颗,乃多颗银珠攒结一团。
纵横交错的银丝,自成一套坐标系统,世间山川湖海,任何地点皆能标示。
水潭边,有人负责记录银珠对应的方位,有人负责检查法器的状态。
逆涯宫掌门站在一旁,手里把玩一枚古朴铜钱。
“最快能追踪到多久前的位置?”他问道。
“禀掌门,经过我等试验,如果以最大限度运转,可追踪到目标十天前停留过的地点。”
“十天……延迟太久了。”
逆涯宫掌门看着小鱼,把玩铜钱的动作一顿,面有无奈。
小鱼却非生灵,它与头前之珠、身周之水、水下银丝合为一个整体,乃是一件法器。
珠中血烟,是那场灾劫中敌人神通的残留物。
“只能拿来给太初观作参考用了,还是得指望他们那座阵法来实时掌握方位。”
话落,他忽地一笑。
“还好有无锋剑派陪着我们,不至于太丢脸。”
……
无锋剑派,环绕无生剑运行的黑白双山。
黑山山顶,少女凋像雪白。
她双手于胸前横托一柄利剑,剑尖之上,一只蝴蝶展翅欲飞。
某个时刻,梦境般的,蝴蝶缓缓地,扇动了翅膀。
无形的波动,以蝴蝶为中心扩散而出。
利剑嗡鸣轻颤,如有生命。
凋像下方,数人闭目盘膝坐定,法剑横于膝上。
与利剑相应,所有法剑亦随之发出颤鸣,瞬息间,信息已完成传递。
从各自的剑灵处获得信息的人们睁开双眼。
“第四百四十五次探测结果已出,目标活动区域范围已做修正。”
“范围仍旧过大,不能再精确一些吗?”
“已经是极限了,作为左证已是够用。剩下的就交给太初观吧,他们布置的大阵定位可精确到方寸之间。”
“是否现在禀告掌门?”
“……”
众人抬头望向无生剑剑柄之上的女子。
她一如既往,沉于剑道。纵然黑白双山的一切动静都会自动传给掌门,她也没有朝这边多看一眼。
“……等太初观传来确切消息再说吧……”
……
星游岛。
本体变得遮天蔽日的极御袍包裹着岛屿穿梭于虚空。
它蓦然发出“咦”的一声。
极清簪:“怎么?”
极御袍:“有股力量在探查混沌之力的流向,我好像暴露了。”
极清簪:“要紧么,是冲本岛来的?”
极御袍:“不知,哼,是也无妨。”
“那要不要通知镜子?”
“无需为这点小事打扰她,纵使敌人上门,你我打杀了便是。”
“嗯,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