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旦没打算继续说,周珷遂又开口,“四弟,孤能确认,你至少已说对了一条,孤是准备远行了,再去前线督战,今日,留下你,也是想和你商量监国之事”。
周旦忙起身施礼,“臣,但听大王吩咐,定将竭心尽力,死而后已”。
周珷面露不悦,嗔道:“好啦,小小年纪,都快成了老夫子,顽固不化,令人生厌,孤说过没有外人在,不要这般诚惶诚恐的,孤是君王,但也是兄长,你就不能让孤轻松点?也享点正常的亲情?”。
周旦战战兢兢,施礼请罪,“臣弟,知错了”。
“坐下,坐下”
周珷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周旦再坐下,眼中却闪过一抹精芒,又不肯善罢甘休地追问。
“四弟,你还没解读,孤接住一朵雪花,是何征兆呐?那胆大的,曾叫雪儿,你是不是在故意绕开她?”
说道雪的话题,周旦自然会想到小舞,但被王兄直接问出来,还是心内一惊,他猛抬头,目光撞进王兄深邃的眸子里,两人都愣怔了片刻,相互审视了一刻。
率先移开目光,周旦敏锐地发现,王兄也还惦记着小舞,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中,似乎夹杂着诸多情绪。
周旦不敢往下想,轻咳了一下,支吾着开口,“大王,雪花,是也可代表她,但雪花很快就会化掉,正如她一般,倏忽不见”。
以为小舞被算出意外了,周珷感觉心咯噔了一下,但他强压住担忧,故作冷静问:“你,算到了什么?”。
周旦突然意识到,自己话说的过于含糊,已引起王兄的误会,忙开口澄清。
“哦,没有什么,臣弟只是不平,大王费心培养了她,她却不知回报,竟敢私自逃走,实在是薄情寡义,就如雪一样冰冷无情,留不住的”。
周珷暗出了一口气,虽然对小舞的逃走,也是一直堵着一口闷气,但真心感动小舞的付出,何况,心中还藏着对她最美好的记忆。
在某种程度上,是小舞拯救了大周,她是大周的无名英雄。
听周旦的口吻,好似在打抱不平,却是透着自己是外人的错觉,周珷心内竟感觉不是滋味。
“好啦,她做过什么?你不知道?口是心非!说说吧,你算过的她的情况,不许说谎”
周旦的脸更阴郁了,眉头皱了两皱,“是!前日,臣弟,给她起了一卦,算出她生活安定,有添丁之相,但婚姻应有些波折”。
周珷把玩茶杯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想着小舞不管不顾,追逐她想嫁的师傅而去,结婚生子本事那是必然的事,但真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感觉心中一空。
周旦和周珷心中所盼,都是小舞能自己回来,只要她能驻留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但是,兄弟俩也都明白,盼望只能是盼望,这一生,应是已无法再相见。
上天,最是爱拿人取笑。
被周旦日夜思念的小舞,以为已是生离死别的心上人,就在距离他的周公府,不足一里距离的一个屋子里,还正用着他的笔墨,看着他的书,吃着他的点心
把周旦书房的东西,搬到小舞的房间,就是被大周上下认定为最狡猾窃贼的翠儿。
作为第三者的小偷神仙翠儿,把两个两生有缘无分的人牵连在一起,这份缘分,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镐京新城,一场上纲上线的抓贼行动,正在全城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为了安全起见,翠儿给后院下了结界,外人会被幻阵挡住视线,根本就走不进去。
翠儿曾给自己和小舞都做了户籍,为掩人耳目,更是防止骚扰,当下,她俩可是名正言顺的大周良民。
翠儿也曾对甄叔甄婶交代过,不管何人来,都不说有后庭院,问起主人家在哪,就说出去游玩了。
全城挨家挨户的搜查,“小舞的家”也自是不例外,带兵来搜查的队长,正是小舞特训队的队友二三。
一队士兵进了大门后,二三就安排士兵搜查,并对甄大叔吩咐,“搜查!你将家中所有人都叫到堂前来,你们几个,去里面搜查”。
甄大叔点头哈腰地配合,“好!我这就去叫”。
甄婶正在前堂打扫,听见嘈杂声就从窗口向外张望,一看有七八个士兵正要冲进屋,就机灵地先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小竹笛,不一会儿,翠儿就出现在大门口。
一见翠儿进来,甄叔忙对二三介绍,“这就是我家总管”。
审视着一身英气的翠儿,二三立马就眯起了眼睛,觉得她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那见过。
二三还真见过翠儿,那是在西平候叛乱逼宫的当日,二三被派到宫门守护,他从被撞坏的宫门破洞,只看见过一眼,翠儿揽着小舞如飞般离开。
二三蹙着眉,上下打量了翠儿,见她穿着简单的绿衣裙,头上插着一根碧绿的玉发簪,并配着两朵同样的玉珠花,简约清贵。她神情舒朗大方,浑身透着不怒自威的倨傲,和别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正在二三心内琢磨,在哪见过翠儿的时候,一个拿着户籍的士兵,看着翠儿、甄叔和甄婶,率先开口质问。
“这家,还应该有一个女主,怎么还没出来?”
翠儿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家小主外出畅游了,没在家”。
那士兵登时瞪起眼睛,“畅游?只一个女子?”。
翠儿目光陡然变厉,直接打断话,咄咄逼人地回怼,“女子怎么啦?不可以吗?”。
二三微眯着逡巡的眼眸,冷冽地接话,“可以,但我问你,她是和谁一起去的?又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刚刚已注意到二三审视的目光,翠儿又瞪向二三,对一个凡人敢质问自己,翠儿心内已是不痛快,她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颇为挑衅地回答。
“我家小主,是朋友满天下,足迹遍天涯,和谁?去了哪?何时回?我,都不知道,我只是个管家,没资格管主子的事,你想知道?自己去找啊”
“没有”
“没有”
二三怒视着翠儿,竟莫名感觉有些心虚,见去抽查的士兵陆续返回,并纷纷告知没有发现异样,二三也就更不好发作了。
二三转过头,问身边辖管本段民籍的小吏,“你说,这家的情况可属实?”。
小吏陪着小心,忙施礼回话,“是!在下,从没见过这家的女主,只听说,她怀孕几近临产,曾叫过大夫,后来,就没再出现过,她的确不常在这住”。
又瞪向翠儿,二三脑中打了问号,“你家主子,生孩子还能畅游吗?”。
被幻术挡了去路的士兵,最后也回来禀告,“大人,都检查过了,没有其他人”。
翠儿撇嘴,“生孩子,难道,就不该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你!”
二三被翠儿的话噎住,气的直咽口水,觉得一个怀孕生产的女子,不可能是偷东西的贼,他恨恨瞪了一眼翠儿,对都回来的士兵挥手。
“哼!好男不和女斗,走!下一家”
见士兵都陆续离开,翠儿望着心有余悸,也一脸迷惑的甄叔甄婶,率先开了口。
“小主,最不喜欢这乱哄哄的场面,应是躲起来了,没事啦,反正与咱们无关,该干嘛干嘛,甄婶,去准备饭,小主胃口不好,每日,让她多吃几顿,甄叔,东西要挑最好的买,咱们不差钱”
“是!”
一起住了两年多,甄叔夫妇早已把小舞和翠儿,当成了自家的亲人,见翠儿发了话,都忙一口应了,各自去忙碌起来。
终究是无缘,有情人近在咫尺,却又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