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见一个有六个士兵把守的大门。
小舞和孤鸣鹤走近打量着,见没有任何的标识,知道这应就是城卫军的署寮了。
孤鸣鹤有样学样,如法炮制,通报的消息终于被故意难为的守卫给送了进去。
只一会的功夫,小舞和孤鸣鹤透过开着的大门,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软甲的魁梧汉子,急火火的快步走出来,人还未到,声音已到。
“人在哪?快请进来,快!”
小舞和孤鸣鹤与魁梧汉子打了一个正面,小舞忙拱手施礼,“见过将军”。
黄飞龙急问,“是你!有我大哥的消息?”。
“是!”
“他现在在哪?”
望着黄飞龙急切的眼神,小舞一时语塞,默默从脖子上取下一直带着的兽牙,递了过去。
黄飞龙一把抓过兽牙,只扫看了一眼,顿时泪奔,两手突然抓住小舞的手臂摇晃着。
“对对对,这是我给大哥的虎牙,说,我大哥在哪?快说!”
小舞被抓的生疼,但没有丝毫躲闪,此刻,她愧疚的心里滋滋啦啦地疼。
黄飞龙又催促着,“说呀!……”
甩掉黄飞龙的手,小舞转头,拍了一下正要发火的孤鸣鹤的手臂,从他背上卸下包袱,捧在手里递了过去。
黄飞龙视乎突然就明白了,一行热泪流了出来。
好半天,黄飞龙抖着双手接过包袱,墩身轻轻放在地上,哆哆嗦嗦打开,一看竟是四个小陶罐,上面白帛上都分别标写着名字。
尤大虎、姜峰、姒二顺、黄小五
黄飞龙嘴角不停抖动,“噗通”跪倒在地,看着四个名字,泪如泉涌,捶地大哭,“大哥!……四弟……五弟……六弟!你们,痛杀……兄弟我啦,啊!……”。
见将军突然失态痛哭,黄飞龙身后一个文质彬彬的青衣男子,忙上前蹲下身相劝,“将军,请节哀!先进屋吧”。
黄飞龙如没听见一般,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依旧嚎啕哭喊着,“大哥,你不是说,让兄弟我……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喝酒吗?你们,怎可失言呐?大哥……”。
众人被黄飞龙的悲声所感染,都红了眼眶。
文质彬彬的青衣男子再度相劝,“将军,请节哀,让属下……先把骨灰供奉起来吧”。
“好!就供在……我住的大堂内”
“是!”
青衣男子一边应着,一边跪地用包袱把四罐骨灰重新包好,站起身拿走供奉。
小舞默默看着,心中是无限感慨,但更多的是愧疚万分,想起当年的情景,也不由潸然落泪。
往事不堪回首,但永远也无法忘记。
回想当年,自己被周大王下令活活打死,一场大雨把未死透的自己浇醒,之后,就被秘密送到了特训营,从此没了名字,只被称为六四,在那开始了艰苦的训练。
没有人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连自己是个女子都不知道。
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后,那个注定会终生难忘的春天,已学了一身本事的自己,被安排进行首次的杀人训练,连周大王和周公都赶到现场观看。
四个死去的壮汉是战场上被俘虏的大商战俘,因坚决不肯投降,就被送到特训营,给自己作训练胆量和杀人技巧的活靶子。
“是我杀了他们!”
自己第一次杀人,就一下杀了四个,杀的很无奈、很残酷、很悲怆,愧疚终生。
“但是……谁能有选择命运的权利?”
“我不能!他们也不能!”
因自己不忍,硬拼着被责罚的危险,给四个壮汉争取到了死后的权利,如埋葬他们,应觉得亏欠和愧疚,自己还私自许下了送四人骨灰回乡的承诺。
以大哥尤大虎为首的四人,选择相信了自己,不但甘心以他们的鲜血,给自己上了终生难忘的一课,还对刽子手的自己托付了身后事。
这份信任和重托沉甸甸地压了自己许多年,能翻山越岭冒险一行,就是兑现那个春天的承诺。
自己干的是刀尖上行走的事,就算有一日死了,也死而无憾啦。
“我是刽子手,但我……做错了吗?”
“四个壮士誓死效忠母国大商,但他们的国君……凶狠残暴,蹂躏百姓,这种忠诚,不是助纣为虐吗?他们的牺牲……值吗?做的……对吗?”
“大周将顽固不化的战俘,用在训练……可杀敌的勇士,为的就是要铲除暴政,救黎民于水火,大周……做错了吗?”
“……”
小舞眼含热泪,陷入痛苦的回忆和思索中。
这个世道到处是生离死别,饿殍满地,一些富贵人为自己的野心、地位和欲望等,随意践踏他人的生命,不惜用万千人命祭天,以获上天的庇护,想更长久的作威作福。
不推翻暴政,千千万万的百姓就永无解脱之日,但反抗和战争,牺牲的还大多是普通民众。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哪里还有什么公平?又怎么分得清对与错?
一直心疼地望着已失神的小舞,孤鸣鹤知道,她是想起了悲惨过往,四灌骨灰与她定有一段痛苦的故事。
可怜的小舞!
可恶的天君!
孤鸣鹤心内唏嘘,想到造成小舞今日痛苦的罪魁祸首---天君,也是恨的直咬牙。
已被搀扶走出一段路的黄飞龙,发现两人都没有跟上,回头望着已走神的小舞和陪在她身边的孤鸣鹤,哭红的眼中装上了狐疑。
黄飞龙低声催促,“两位恩人,里面请坐”。
小舞回过神,与黄飞龙关切又带着疑问的目光看了个满眼,孤鸣鹤忙插话提醒,“将军请我们……进去坐”。
跟着黄飞龙等人走进厅内,青衣男子安排侍者上了茶水,就带人悄然离开,并随手关上了门。
黄飞龙颓坐在主位上,半晌,才悲痛问:“公子,请问,你是如何认识……我四个兄弟的?他们又……”。
获知兄弟们的死因,也是人之常情,面对黄飞龙带着探究的眸光,小舞自知自己不能说实话,但也不想都说假话。
因四人是自己杀的,小舞难免心虚,本就说话不利索,因说假话就更是吞吞吐吐。
“他们……被俘虏,不想投降,也不想……成奴隶,所以……死了”
注意到小舞嘎哑难听的嗓音,黄飞龙先是一愣,继而手上攥起了拳头,“嘭”地一拳捶在案子上,又失控地咆哮。
“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们?”
小舞心内很凌乱,见黄飞龙露出狰狞之色,就更加不敢承认,遂模棱两可地回答:“是,是……他们自己……不想活了”。
黄飞龙目光凌厉地逼视着小舞,咬牙切齿,厉声道:“你……撒谎,我大哥他们……是绝不会自戕的,老实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们?是乱臣贼子中的那一些?我必杀了他们!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小舞猛然抬头,迎上黄飞龙如能杀人的眼睛,心中也有些来气,大周是乱臣贼子,那助纣为虐的他们又是什么东西?
小舞脸中挂上了一抹怒气,反问:“将军……抓了俘虏,若不投降……会如何?”。
没想到小舞会有这样一问,感觉好像是站在大周一边说话,这让黄飞龙顿时又呆住。
黄飞龙突然站起身,三步并两步走到小舞面前,怒目逼视着她,“你是大周的?说!你是谁?和我兄弟们……是怎样认识的?你为何……会来送骨灰?”。
因小舞是暗士,口风本就严,加之,她不想让自己知道在特训营的事,所以她对自己的过去讲的很少,偶尔说,也只是说小时候的事。
关于骨灰的事,小舞几乎没说过什么,孤鸣鹤也就什么都不了解,自然根本插不上嘴。
一直坐在小舞下手位置,孤鸣鹤见黄飞龙突然冲过来,也“呼”地立起身,全副的警戒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