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舞和孤鸣鹤正骑马奔驰在大商国的官道上,马蹄卷起滚滚灰尘。
一路遇到的惨绝人寰的情景,让两人常感到触目惊心。
大商国贫苦百姓的日子,过的那真叫一个惨。
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的流民从四处向各城内聚集,希望能讨到一口活命的粮,随处都有病倒在地,不能再行走的难民,饿死者也比比皆是,许多尸体都来不及掩埋,每条路上都充溢着尸臭味,并伴着绝望的哭喊声。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各类官差们对流民的疾苦,恍若未见,不是用鞭子如赶牛马般驱赶他们,就是紧闭城门阻止难民进入
他们的罪行昭彰,罄竹难书。
满眼看到的都是难民绝望、惊惧的神色,和瘦得皮包骨头的活死人,小舞和孤鸣鹤一起,沿途力所能及的救助所能救助的人。
孤鸣鹤每次出去,都会带回来很多衣食,小舞见到一些欺负人的富商恶吏,也常会去偷、去劫一些财物,两人都一股脑用在救助难民。
但难民人数众多,二人所能做的依旧是杯水车薪。
小舞和孤鸣鹤一路扶危济困,一路痛揍欺人者。
见小舞端着一副有模有样的女侠样,穿梭在济弱扶倾,仗义疏财的事情上,被难民唤为大侠,更是难抑满脸的骄傲。
孤鸣鹤常觉得,若是小舞真喜欢和愿意,自己就陪她仗剑天涯,至少,江湖的已生也算过的酣畅淋漓。
一日,孤鸣鹤忍不住问并驾齐驱的小舞,“公子,看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大侠啦,要不别回去了,办完事,我俩就一起快意江湖,走遍天下山山水水,铲除不平事,做真正的大侠,可好啊?”。
小舞勒了一下马缰绳,让马放慢一些速度,想了一瞬,开口回答,“我也想啊,但是我不能,那面还有,我要看护的人”。
孤鸣鹤试探问:“是阿牛哥吗?”。
小舞想都没想,直接回应,“是!还有许多,他们培养了我,我应报答,我不能一走了之,失了承诺”。
孤鸣鹤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出口相劝,清楚小舞对家国是忠诚的,对乡人是不舍的,对周旦也是惦记的
她有太多的牵念。
她也选择了忠诚。
纵使知道自己回去,会失去自由,继续做一个刀尖上舔血,又无人可知的活死人,面对最好的逃脱苦海的机会,她依然选择了回去。
单就忠诚这一点,孤鸣鹤就真心敬佩甄小舞。
想想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呐?!
为了一句承诺,默默保护在一个女孩身边,连自己的妻儿都抛弃不顾,又来保护已不再是那女孩的女孩,只因为要护住她俩身体里的那同一个元魂。
和小舞一路骑马狂奔,孤鸣鹤发现她看的越多,心情就越沉重,少言寡语不少。
小舞常用放马狂奔,释放心中的不悦和压抑,心中的感慨却越来越多
为什么都是人,就生而不平等?
为什么,恶人享尽富贵,还要仗势欺负穷人?
为什么,善良总被践踏?
为什么?
哼!
是命该如此?
那凭什么命该如此!?
老天爷公平吗?!
老天爷心安理得享受着残暴者的人祭,就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保佑他们花天酒地、穷奢极欲,却眼睁睁看着无辜者被欺凌屠戮,任由终生苦苦挣扎
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人间处处不公平,那老天爷看着不管,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横竖都是一个死,那为什么不反抗?眼下这一生都活不了,还能指望什么来生?
笑话!
还是公爷说的对,天下之君,唯有德仁磊落者才有资格任之,周大王要推翻大商暴君的暴政,救万千民众于水火,他是对的,我要鼎力支持他。
什么狗屁天之子,多行不义必自毙!
骗人的话,不听也罢!
残暴的暴君、恶吏该死!那帮凶的老天也不能被放过!
孤鸣鹤发现,小舞不断拧眉思考,浑身有越来越种的戾气,遇到作恶的人,一言不合就拔剑,出手狠厉无情,一度把打伤甚至杀死恶人,当成了自己出恶气的出气筒。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孤鸣鹤变得忧心忡忡,怕小舞欠下太多的孽债,将来会被打下无间地狱,受无尽业火焚烧,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好在选择走那条路,是孤鸣鹤说了算,他尽可能选择一些偏僻的小道,把小舞带离触动她的是非之地。
孤鸣鹤经常出去找吃的,因担心正救助难民的小舞有危险,所以常常动用法术,此举让本已严重的反噬更糟糕。
反噬之痛越来越频繁地折磨着孤鸣鹤,一次次避开小舞,他生生忍过最痛不欲生的时刻,日子一久,身子被折磨的日渐衰弱。
一路上,孤鸣鹤要面对小舞不时的愤慨,抱怨,以及不断“为什么”的质问和疑问,他觉得都好难回答。
因为自己也看不透,又怎能说服小舞?
没得到合理解释的答案,让小舞更是义愤填膺,整日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一日,小舞又问孤鸣鹤,“孤大哥,你常说天道公平,那老天在哪?这吃人的世道,这么多不平事,他瞎眼了都看不见吗?”。
孤鸣鹤沉吟片刻,力图寻找最合适的语言,既不能暴露太多,也能让小舞能放下愤愤不平,希望她能看通一些因果,听天由命一点。
“公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舞一愣,觉得不太爱讲话的孤大哥,今日很奇怪,竟主动要讲故事,满脸怀疑的点头应了,“好!”。
“话说一村几个平民,因朝廷抢了他们的粮食,哦,就像我们帮的夏大叔他们一样,实在活不下去了,就上山做了土匪。一日,去抢一个小山村,遇到村民的顽强反抗,一怒之下杀了不少村民。带头的山匪头子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子,就强占了她,并带回山寨做了压寨夫人,稍有不从就用鞭子抽打,最后,还把她赏给兄弟们,直到女子被折磨死。山匪们靠着掠夺,不但活了下来,还过上了有酒有肉有美人的好日子,最后,大多还寿终正寝。公子,你说他们可恨不?女子可怜不?”
“他们祸害好人,该杀!”
孤鸣鹤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小舞,继续讲道:“我还听说一个故事,有一个大户老爷,脾气很暴烈,对外人还好,对自家奴隶们是非打即骂,鞭子都不知被打断了多少根,几个奴隶被折磨的没了个人样,他还奸杀了一个女奴,事情败露,对官府用了一点钱,也没受到任何惩罚,最后,他也是寿终正寝。你说,这个老爷可恨吧?那几个奴隶可怜吧?”。
“大恶人,该杀!”
孤鸣鹤抿唇微微一笑,“公子,若我说,那个老爷就是前世的那个可怜女子,那几个奴隶就是曾糟蹋她的土匪,而那个被奸杀得女奴,就是前世的土匪头子,你觉得谁该杀?谁可怜?”。
小舞瞪大眼睛,望进孤鸣鹤深邃的眸子里,沉吟半晌,低声说:“哪有那么巧?都是瞎编愚弄人的”。
孤鸣鹤正色说:“公子,你看不到的,不等于不存在你今天看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前几世结下的孽缘,,善恶有报,因果不虚,是当世报,还是后世报,终是会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公子要记住,天道无处不在”。
小舞震惊住,“这?”。
孤鸣鹤温和又道:“天道了然一切,那个所谓的天之子,什么都代表不了。不管你信与不信,和气致祥,戾气致凶的道理,总应该是对的吧,公子,今后不可再罔动杀心,结下业障,误了你天生的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