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莫归不禁莞尔道:“古姑娘急人所难,本殿十分欣赏,但你初来乍到,一身风尘未洗,还是先休息一阵,等用过饭再诊治也不迟。”
古恋红闻言心生踟蹰,虚空则暗叫苦也,毕竟若是当真拖到晚饭时分,一众同门见他失踪,难保不会生出事端,对他而言可大大不妙。
于是不等古恋红答话,虚空已经抢先道:“多谢世子殿下款待,但正所谓医者父母心,我们古姑娘一定不想耽搁,所以尽快动手诊治才是正经啊。”
古恋红不着痕迹的白了虚空一眼,终是点头附和道:“小胡说得对,接风洗尘都只是俗礼,身为医者理应以病患为上,恳请世子殿下体谅。”
方莫归微颔首道:“既然古姑娘如此坚持,本殿倒也不好勉强,那两位便随本殿来吧。”
古恋红和虚空起身谢过,方莫归带了随从,一行人穿廊过府,径直前往苗王养病之处。
苗王府禁卫森严,路上但见兵士林立,个个盔明甲亮,长枪短刀熠熠生光,委实雄武非常。
虚空暗暗咂舌,想起方悦奴先前说过,她在府中都难得自由,更对这豪门望族生出敬畏之心。
须臾来到一处别院,愈发见到五步一兵,十步一将,把一座两层楼守得严严实实。
为首将官参见过方莫归,其余随从都留在楼外面,只有方莫归带着古恋红和虚空上了二楼。
楼上的陈设极为简单,角落里摆着一张大床,床边帐幔垂落,桌上还放着一盅参汤。
见到方莫归上楼,一位宫装美妇带着两名婢女上前见礼,这美妇生得眉目如画,容貌与方悦奴极为肖似,想来两人应该是母女。
果然只见方莫归双手扶起那美妇,语带感激的道:“烦劳爱妃照顾父王了,这两位朋友来自无量山五仙教,特地上门为父王诊病。”
那美妇嗯了一声,落落大方的道:“见过两位义士,世子诸事繁忙,便由妾身代为照顾王爷。”
古恋红和虚空郑重参见过世子妃,然后由他们夫妻二人伴着来到床前,两名婢女小心翼翼的打起黄罗帐幔,虚空终于如愿见到卧病已久的苗王方沉宗。
这位封疆大吏年近知命,或许是因为日常操劳,两鬓已经生出白发。他的面相极其英武,一部钢髯根根如戟,即便此刻昏迷不醒,仍旧显得不怒自威。
虚空仔细观瞧,只见方沉宗脸肌饱满,面色红润,呼吸轻缓平稳,看上去像在熟睡似的。
若非此地乃是王府,方莫归绝不可能拿生父开玩笑,虚空真要怀疑苗王患病纯属讹传了。
本想上前为方沉宗切脉问诊,但想到自己眼下只是跟班,虚空只能强忍百爪挠心,眼巴巴看着古恋红独自近前。
古恋红道声有僭,低头对着方沉宗的耳鼻四窍观察了片刻,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珠。
一番查看并无异常,古恋红又请世子妃扳开方沉宗的口唇,以银匙在口中探究了一番,之后拿起方沉宗的双手,依次察看十指,再由指端缓缓摸索至手腕,跟着埋首在他胸前细听心跳,神态颇见专注。
虚空早听闻苗医诊病与汉医不同,此刻眼见古恋红并非以切脉为主,倒也不以为异。
古恋红一番诊治下来,直落得双眉紧锁,偏头苦思之际,眼中隐现焦虑,显然遇上极大的难题,一时之间全无头绪。
方莫归和世子妃本来满怀希冀,见状禁不住有些失望,两人悄悄对视一眼,还是世子妃柔声细语的道:“古姑娘若是暂难定论,不如先往客舍稍作盘桓,王爷眼下状况尚好,明日继续诊治也无不可。”
古恋红暗生局促,抬眼讷讷的道:“敢问世子妃,王爷这病是何时发作,可有任何征兆?”
世子妃沉吟着道:“王爷自上月初十晚间睡下,第二日便没再醒转,当日他起居一切如常,并无什么征兆。”
古恋红心下苦笑,只能硬着头皮道:“小女子方才为王爷诊治,他全身似乎没有任何病灶,一切动静体征全属正常,无非是这些时日多以珍奇药物进补,所以气血略显亢奋,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世子妃赧然道:“多谢古姑娘提点,只因王爷无法照常饮食,妾身担心他身子虚弱,才多以补品煲煮送服,总之妾身今后一定注意,请古姑娘放心。”
古恋红自觉面上无光,正待借机告退,此时忽听虚空咳声道:“启禀世子殿下,古姑娘毕竟是女儿家,天生身体娇弱,舟车劳顿之下,难免有些精神不济,在下可否斗胆自荐,替她为王爷诊治一番?”
方莫归闻言颇觉意外,目光中流露出询问之意,古恋红脸上发烧,心道死马不妨当作活马医,于是深施一礼道:“世子殿下见谅,我这小跟班虽然不识礼数,医术却有独到之处,请殿下准许他一试。”
方莫归不好拒绝,只得道声有劳,虚空强抑激动,施礼过后走上前去,径直捞起方沉宗的右臂,两指搭在他的腕脉上,然后闭上眼睛,细细诊断病因。
约摸只过了半炷香的时光,但古恋红觉得好像有半天那样漫长,正在后悔不该让虚空出乖露丑,便见他自袖中拈出一根银针,向着方沉宗的心口插落。
古恋红这一惊非同小可,正待冲上前去阻止,此时赫见方莫归和世子妃掌出如电,分别按住虚空两边的肩膀。
虚空全身酸麻,银针当场掉落在地,惊愕之下脱口叫道:“世子殿下这是为何,在下……”
方莫归径直打断道:“好个胆大包天之徒,竟敢在本殿面前行刺父王,究竟是何人指使?”
虚空暗呼冤枉,不由得苦笑道:“世子殿下误会了,在下只想为王爷下针,以便确诊病源,哪是什么行刺?”
方莫归和世子妃对视一眼,将信将疑的道:“本殿确实有所耳闻,中原医道有针灸之术,但心脏要害何其精密,岂能容你随意为之?”
虚空登时一滞,无奈叹口气道:“是在下冒失了,不过世子殿下容秉,只要允准在下稍加验证,在下张口便能道破王爷此病的来历。”